第一章

我是一名老刑警，从警已经有三十多年，在这些年里，我曾经参与过许多大案要案，现在我要说的这个便是发生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轰动一时的“江南特大杀人抢劫案”！

1995年9月30日至10月30日，在短短一个月内，一伙极为凶残的犯罪分子在江南一些城镇疯狂作案，先后作案6起，杀死11人，杀伤两人，灭门两户，劫走大量金首饰、现金、债券、高档烟酒、衣服、手机等物，一时在江南地区群众中，引起了极大的社会恐慌。在省公安厅的统一组织协调下，江南各地公安机关全力以赴，其他地区公安机关积极配合，上演了一场全省范围的围剿总动员，到11月5日案犯全部捕获，历时一个多月。对其中作案场景的凄惨血腥、情节的扑朔迷离、侦查的剥笋抽丝，我不在这里一一赘述，声名颇劲的江苏籍作家张国擎，在录入了“九十年代大案要案侦破纪实丛书”的长篇《走出噩梦》中，已有详尽的记述，珠江电影制片厂拍摄的十二集纪实电视连续剧《噩梦醒来》也有过再现。

作为这本书、这部剧中的一个角色，我只想把我在这个案件侦查中的某些经历记载下来，试图表现出在江口侦查追捕中一些更为翔实的内容。记得那部电视连续剧在江口拍摄最后两集时，适逢我腰椎手术后刚能下床活动，在推托未果的情况下，由妻子照料，走完了拍摄过程。我对导演没有剧本，没有导向性意见，全凭个人临场自由发挥的做法提出了异议，导演却对我在镜头前动作不敏捷、缺少刑警风风火火的做派表示了某种不满。在我们了解了情况之后，互相淡淡一笑，无奈地表示了理解。后来，不少看过电视剧的熟人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只能一笑置之。

1995年9月30日晚9时，锡山市郊区黄巷一居民家中，被一高三矮4名歹徒推门入室，将室内二男二女用鞋带反绑，胶带封口，逼问钱财藏置何处，在洗劫到金质项链、挂件、戒指各一件、现金3000元以及衬衫等物后，用鞋带把他们逐个勒死。高个子在检查死尸时，发现两个女子还在喘气，又在她们胸脯上各戳了五、六刀方才离去。

1995年10月4日晚，常宿市郊一住户被一伙歹徒以找人为名，敲门闯入室内，用长刀捅死一人，杀伤两人，劫走少量现金及衣物后逃走。

1995年10月18日下午4时，江镇市润州区光明新村1号楼501室，被4名犯罪分子敲门强入，将在室内的一夫妇用刀逼住，再用纱带捆住手脚，胶带封口，由其中两人看管，另两人去卧房翻动，劫走金质戒指两只、耳链一件、现金230元后关门离去。

1995年10月20日傍晚，住在兴宜市大同新村17号楼的蒋姓医生夫妇及幼女，被歹徒用鞋带捆绑，胶带封口，勒死在家中。作案时蒋医生的亲戚、兴宜市社会劳动保障局局长来访，也被歹徒逼进卫生间，勒死在浴缸内。劫走“中华”等名烟27条，茅台等名酒8瓶，现金2000余元。

1995年10月27日晚8时左右，苏杭市解放新村2号楼101室朱某夫妇，被3名犯罪分子叫门入室，然后持刀威逼朱某夫妇至一小房间，用白纱带反绑，胶带封口，劫走现金、融资债券和金银首饰等物，计值2万余元。

1995年10月30日晚10时，租住在丹宏市赵家涵1号做鸡蛋生意的安徽人陈银海、黄春，被人以谈生意为名骗入室内，然后双手被反绑，嘴被胶带封住，抢到2万多元现金后，用刀割断了他们的喉咙，抢了两只黑色拎包后逃走。

1995年11月1日上午10时，盐阜市郊区榆洋派出所联防队员王道军等4人，在查验暂住人口登记时，发现一住房内三个年轻人随身带有管制刀具，在没有身份证件的情况下，要求检查他们携带的两只密码箱。遭到拒绝后，派出所民警出示了搜查证，将两只密码箱扣押。这三名年轻男子声称是盐阜郊区潘黄镇人，要求放他们回去取证件、打证明，然后到派出所领取被扣押的箱子，派出所民警同意了这个要求。

盐阜市郊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获知这一情况后，怀疑这伙人与盐阜一粮站近期发生的盗窃案有关，派人将这两只密码箱取回。打开一看，里面有茅台等名酒十多瓶，中华等名烟十多条，现金24000元，连号融资债券5000元以及银行信用卡、有价证券等，但未见到盐阜本地盗抢案中丢失的物品。

正在此时，江南系列杀人抢劫案侦查中，通过技术侦察，发现了一条线索：作案团伙可能是盐阜人。省厅和锡山、苏杭、江镇等地公安机关的侦查人员，分乘七辆汽车，浩浩****地向盐阜进发。

在盐阜市郊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四楼会议室里，气喘吁吁的省公安厅刑警总队政委吴达猷，一把抓过被扣押的密码箱中的融资债券，仔细辨认了一番。许久，他长出一口气道：“没错，正是他们！”

紧接着，盐阜郊区分局的侦查人员在夜晚设伏，抓获了刚从舞厅出来的曾忠（23岁）、曾彪（19岁）兄弟。经过审讯，曾氏兄弟供出这个团伙的老大是商卫军，老二名叫高里（21岁），都是盐阜潘黄镇人。侦查人员连夜追查，在马沟乡高里的舅舅家将高里顺利抓获。但追捕首犯商卫军的小组却屡扑屡空。调查后得知，商卫军在下午骑了一辆红色摩托车，带着一个名叫“娟娟”的女孩子去了盐阜市区，以后下落不明。

1995年11月4日下午，我刚跨进办公室，支队值班员送来一份江苏省公安厅《明传电报》：

紧急协查

各市公安局并刑警支队：

江南特大杀人、抢劫系列案首犯商卫军今天上午发现从盐阜潜逃。商犯，男，22岁，盐阜市郊区潘黄镇人，身高1.78至1.80米，体态偏瘦，瘦长脸，尖下巴，分头，肤色一般。逃跑时上身穿藏青色保安服，戴盾牌和领花，下身穿黄色裤子，脚穿方头棕黄色特警鞋，身上持有盐阜公路管理站发的驾驶证，号码为3209063416。

各地接此通报后，必须立即布置查控。

眉批上有季启斌局长书写的字样：请袁支负责，务求落实。

看到这份明传电报，我在心里为江南的同行庆幸，这串牵动了无数人心的大要案件终于破获。同时我也深知这份明传电报的分量，江口和盐阜是近邻，人员交往较多，如果要从盐阜南行，势必经过江口，要是商卫军窜来江口而未被发现，干系重大。

我要求值班室立即将这份明传电报转发所属九个县、市、区公安（分）局，并以市局名义拟就一份明传电报，对协查布控提出了具体要求：一是各级领导思想上要重视，认识上要到位，切不可以一般方法处置重要情况。二是要发挥各警种的优势，各负其责。交警负责路面巡查和设卡检查过往车辆；治安警负责宾馆、旅社等住宿场所和舞厅、澡堂等休闲场所的布控检查；派出所民警负责掌握辖区居民的亲友来访；刑警负责线索的查证和排查商卫军江口的关系。三是所有参战人员要牢记商卫军的体貌特征和衣着情况，决不能让嫌疑人从眼前滑过。

为了防止明码电报处理过程中可能发生的脱节，我又分别给各地的分管局长和刑警大队长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