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医馆

南老三骑着羊先到的镇上。

镇上有三四家药堂医馆,可敲了半天只有最贵最能要钱的保和堂给他开了门。

一个十二三的学徒打着哈切说:

“哈……啊……!

你们把人放**等一等我哈……啊……去叫师父。”

说着就往后院走,到门边还撞门上了。

栽栽歪歪的完全就没醒,也不知道咋耳朵那么好使,就能听到他跟对门慈医堂的学徒吵吵。

那边也是气人,叫什么慈医堂,叫没开门堂得了,不管他说啥,人家就一句,没到时辰呢,没开门呢,去别家吧。

南老三都要踹门了,保和堂咯吱就把门打开了,那个圆脑袋小学徒眼都睁不开还吆喝呢:

“哎哎!我们家开门啦!来这边啊!”

但凡有的选,南老三都不想去他们家,态度是挺好,可他们家也最贵!

对门慈医堂三文一包的药,到他们家就得六文。

本来大家对他们印象就不咋地,上次疫病,县里那四个保和堂的郎中过来,不提那药一包七文的事儿。

就说把脉,好不容易免费把个脉,没有疫病就得了呗,人家不得。

人家偏要告诉你虽然没有疫病,但是你这里有什么毛病,那里什么毛病,要不要开副药啊,他们可以免费写方子,直接到保和堂抓就好啦。

抓什么?拉什么?他们有钱嘛?

他们还能不知道自己有毛病,用你们告诉,你们说出来,他们是治是不治,要治,没钱,不治就感觉浑身难受。

多缺德啊!

不提闲话,南老三背着恨女瞅了一圈,看左边靠墙边有张床,赶紧过去把孩子放了下来。

摸摸脑袋,她是滚烫滚烫,南老三的心是拔凉拔凉。

“唉,八丫啊……”

南老三都不知道说点儿啥好,他那大哥大嫂可真是……唉……

南老三给她脱了鞋,看一边有被子,打开看看挺干净,闻着的一股皂角味,也没客气,拿着就给她盖上了。

进了医馆想少花都难,再被都不让盖那还有天理没。

刚盖上就听到后院有动静。

一个听着岁数挺大的问:“啥病啊?”

小学徒还是打着哈切:“不道啊。”

一个听着年轻点的问:“病人是男是女啊?”

小学徒打了老大个哈切:“没注意,是个小孩。”

那个年轻的问:“多大的小孩啊?”

小学徒:“就……背着大概这么长的小孩。”

那个岁数挺大的:“滚你爹的这么长的小孩,别学医了,滚去抻面吧你!”

小学徒:“我不会抻面。”

岁数大的:“滚你爹的去学!”

小学徒不乐意:“我不去,我喜欢抓药。”

那个年轻的也不乐意:“爹啊,你骂他就骂他老带着我干啥?再说了,那不是滚你娘嘛。”

岁数大的:“滚你……滚你的,你媳妇又没错!”

那个年轻的很不服气:“难道我有错哪?”

岁数大的很不讲理:“那不然!难道是我的错嘛?”

那个年轻的没有说话。

那个小学徒嚷嚷道:“爹你为啥打我?”

那个年轻的这才说道:“都是你的错!谁让你不看仔细!”

几人边说边掀开帘子出来。

南老三:……他们真的靠谱嘛?

胡子花白的老郎中一出来眯着眼睛瞅了瞅就直奔**的小孩。

瞧着挺年轻的郎中看着南老三问:“你要不要把个脉?就三文钱。”

南老三:……

“我不!”南老三倔强的拒绝他。

年轻郎中颇为遗憾的砸吧砸吧嘴:“行……吧……”

南老三:……你在不满意些什么?

当然南老三没有问,因为那老头把了脉,扒着恨女眼皮儿看了看就开始骂他了:

“你怎么当爹的,这都啥样了才送来!你爹娘生你前顺着脐带把你心肝脑子全扯出来扔……呜呜呜!”

年轻郎中眼疾手快的捂住他的嘴,低声咬牙道:

“爹!说过多少回了,面对病人要客气!”

老郎中直瞪眼:“窝堆冰银肯阔替!”

我对病人很客气!

他就是受不了蠢头蠢脑的病人家人罢了!

南老三:刚刚进门前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平时得个伤寒啥的来买药好像也不是这个样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有没有可能我是她三叔不是她爹?”

“哎?她爹呢?”小学徒好奇的问了一句。

南老三挠挠头:“搁家呢。”

可能正带着赵家人等着逮招娣吧。

扒拉开儿子的老郎中:“他腿折了?”

“没,活蹦乱跳的。”

南老三刚说完,老郎中的表情就明显的好转了柔和了,又变得慈眉善目了。

让学徒拿了针来给恨女针灸,一边让抓药,说完药名,这才跟南老三说话,问他:

“唉,你能做的了主嘛?”

南老三心里咯噔一下子:“您……能,她爹娘不管这些,有什么您跟我说。”

老郎中叹口气:

“我实话跟你说,这个孩子看着像是发了两三天高热了,也没退过,就算救回来,多半会伤到脑子,以后不会太聪明。

她的气息已经很弱了,我刚刚开的那些有几味很贵的药,一副怎么也要几十文,她至少也要吃四五副,醒了或许可以换些便宜的药,可也要吃很久……”

老郎中说到这儿就没有接着说了。

刚刚他说多半会伤到脑子其实很委婉了,至少八九成醒了之后会是个傻子。

这村里的人很多得病宁愿熬死也不治,能送来已经很难得了,可遇到这样的情况家里人一听十有八九都会放弃。

这家亲爹娘都不管,当叔叔的能送来就已经算是尽心了。

要是不治他也不好劝,只是……这样的并若是刚发热就送来,不拖这么久是没事的……

别说村里了,就是镇上县里的人都是这样,一个小病拖了又拖了,但能责怪他们嘛?

他们要是有钱哪里会不送来……

老郎中一身医术,可也治不了穷病。

南老三也是穷人,摸了摸怀里的五两银子看看侄女,又估摸了一下自己家的家底儿,咬牙道:

“我们治!”

“好嘞!”老郎中明显精神了起来,态度也更好了。

小学徒抓药,年轻的郎中拿去熬。

南柯她们找到这儿的时候天已经有一丝丝亮了。

她们以为南老三不会来保和堂,所以先去的都是其他家,谁想到竟然在最贵的地方找到了人。

南老三蹲在药堂门口,一见他们就迎了上来。

不迎不行啊,这才多久不见,怎么她媳妇还把招娣背起来了?

小孟氏都累的不行了,这孩子晕路上了,李大栓子毕竟是个男的,她又嫁了人,虽然嫁的不太像人,可让人看见了也不好,只能她背起来。

十三岁的姑娘还是很沉的,也亏了小孟氏又劲儿,本来想先把她放医馆让郎中给看看,她们再去找人,谁知道敲哪家哪家都不开门。

南柯和南谷杨精神倒是挺好的,李大拴子时不时就把他俩拎起来抱一段路,一路上倒不是很累。

南老三两口子急急忙忙把招娣也送进医馆,放下一看那裤子上全是血。

招娣是个大姑娘老郎中和年轻郎中他们只能把脉不好细看,也不好让她待在大堂,只能挪到后院,然后叫醒他们的媳妇帮忙。

南老三摸着头,头大的蹲在院里:“大拴子啊。”

“干啥?”李大栓子本来都准备走了,听他叫又站住了脚。

南老三咽咽唾沫:“急着走啥,你家又没啥人,那啥帮哥个忙,先跟着看着,我得去趟我老丈人家。”

他得去把钱取回来,不然要有啥事钱不够他上哪儿借去。

李大栓子揣着手蹲下,闷声闷气道:“成,你走吧,这有我呢。”

南老三也放心他,把怀里的钱掏出来道:

“一会儿有摊子了,你去买点吃的,不用抠搜买点肉包子啥的,让大伙都吃饱,把郎中一家的饭也买了……”

南老三嘱咐了一通,李大栓子都应下,然后问了一句:“那你咋整?你吃啥?”

南老三轻松道:“欸,回我老丈人家还怕没吃的,路上饿饿吃的更多。”

李大栓子没好气道:“饿死你。”

南老三笑着招招手:“闺女来。”

南柯屁颠屁颠的走过去。

南老三把她带远了点儿问她:

“闺女,这羊能带爹跑到你姥爷姥姥家嘛?”

轰隆隆!

天上一个闷雷。

系统都无语:【这怎么还追来了呢!】

南老三看了看天,挠着头道:

“……那啥,哈哈,爹胡说八道的,爹先走了啊。”

南老三没等南柯说话就急匆匆的走了。

南柯:……

系统:???

【不……不是,柯啊,你爹能不能是看出来了点啥?】

南柯没吱声,解开被拴在后院的母羊,都没有心情摆姿势了,把绳子递给母羊让它咬住,小声道:

“去,让我爹骑你,有点儿眼力见儿。”

南柯说完拔腿跑回它弟身边,硬把它弟扛了起来。

南谷杨:“姐姐,这样不太舒服。”

南柯:“不,你很舒服。”

南谷杨趴在南柯的小肩膀上,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舒服,但南谷杨相信,姐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南柯用力扛着他,四处看着,眼睛落在不远处,晒药的架子上。

李大栓子只当他们俩在玩,估摸着能有买吃的的摊子了,跟他们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等到小孟氏推开门出来,南老三不见了,李大栓子不见了,羊不见了,闺女儿子……

闺女儿子倒是还在,只是一个躺在一个大簸箩里,被晾在架子上,一个趴在簸箩下的簸箩里,同样晾在架子上。

小孟氏:八丫还没变成傻子,他们俩就先傻了……

南谷杨已经睡着了,姐姐让他摊开自己,他一摊开就很舒服,于是就睡着了。

南柯的眼睛倒是瞪的像铜铃,看到小孟氏还打了个招呼:

“早啊娘,爹去姥爷家了,大拴子叔去买吃的了。”

“啊,你爹给你大拴子叔钱了嘛?”小孟氏问道。

南柯:“给了。”

小孟氏也没问多少,要说别人她可能不放心,但大拴子那跟自家人是一样的,南老三几个亲兄弟加起来都没这个顺眼。

这人哪都好,就是命不好,爹娘偏心,他倒是不糊涂分了家,可分家时候爹娘也是屁都不给他。

他也硬气,直接离了村子,准备要饭去,临走过来跟南老三打个招呼。

南老三就把人扣下了,背着她借了人家银钱,让他把村里没人要的破屋买下来,又帮着拾掇又咋样的,算是给他安了家,过后他又自己开了荒,也上山逮野鸡野兔啥的,日子勉强过起来。

提起这事儿小孟氏还有点儿生气,要不是他过来还钱,她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当然她已经打过南老三了,所以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好不容易过起日子了,他爹娘病了,谁都不想管,也不知道咋打听到的他在哪儿,拉着就给他送来了。

李大栓子倒是实诚,好不容易开出来的地卖了给人治病,攒的钱花个精光,结果还是没治好,要咽气儿了,棺材买完了。

这老两个口子撑着最后一口气嚷嚷着要回他二弟还是五弟家的,说死也要死到哪儿,不然死了都合不上眼。

为啥?办丧事去的人多少会给点儿礼钱啥的,他们那是生怕大拴子占他们便宜。

李大栓子气够呛,骂着人连人带棺材送过去,刚送到老两口就咽气了。

他都没搁哪儿披麻戴孝,直接就回来了,真是被伤透了心,可人家那边还跟占了理似的,背后讲究他,说他不孝顺。

一直到现在,他是媳妇娶不上,地也没多少,全靠在山上套野物,能过一天算一天,可就这样,人家也没差过她家的事儿。

不说别的,就说她闺女儿子出生满月,南老三那几个亲兄弟都没啥表示,人家能记得送点儿东西过来。

这人是值得托付的,所以小孟氏没什么不放心。

就是:“你们俩能不能下来?”

南柯张开手:“可以,抱我。”

说着还推了推上面:“醒醒,起来了。”

南谷杨迷迷糊糊的:“腿好麻……”

小孟氏:……

头大的把这俩倒霉孩子整下来。

小孟氏也是无语啊,瞅她们待这地儿,正好在架子正中也不知道咋蹿上去的?

南柯对此的解释是:“就这么的,那么的,就上去了。”

小孟氏也闹不明白。

南谷杨倒是可以演示一下子,可姐姐拽着他不撒手。

李大栓子用两张油纸包着十几个热腾腾的包子馒头回来,还提溜一瓦罐粥。

先给了郎中一家。

然后把剩下的包子和粥递给小孟氏娘仨,自己抓着俩大馒头喝着开水啃的津津有味。

小孟氏看的直瞪眼:

“咋的?我虐待你了?”

有那么一瞬间,小孟氏觉得她不是老南家的三儿媳妇,南老三不是南老三。

她是嫁给李老三的媳妇,家里有个叫李大栓子的弟弟,而她很恶毒。

她吃包子给人家吃馒头,她喝粥给人家喝开水,每天使唤他死命干活,他一停下自己就拿鞭子抽,冬天不给人穿暖和衣服,夏天把他赶出去住……

不行不能想,这不是埋汰她嘛!

小孟氏抓着包子递给他。

李大栓子不领情,躲过她抢馒头的手犟道:

“我不!我乐意吃馒头!”

“你乐意个狗屁!我看你缺心眼!”小孟氏也不跟他客气,硬把包子塞给他,“快吃,不吃你回去吧,这用不着你!”

李大栓子瞪起眼!

小孟氏叉起腰。

李大栓子低头吃了起来,嘴里不满的嘟囔:“我爱吃馒头!”

“馒头也给你。”小孟氏没好气儿道。

李大栓子不吱声了,吃完了把馒头揣进怀里。

这个噎挺给南老三那个混球留着,噎死他!

系统不知道李大栓子心里想什么,还跟南柯感慨呢:

【这人真好,他肯定是惦记你爹呢。

柯啊,你学做人就得跟这样的人学……算了算了,你还是别学了,当好人对你太危险了。

你只要不做坏事,就很好了。】

南柯回应给它一个大白眼,然后抓着南谷杨进去看恨女和招娣。

两个人都还紧闭着眼,一个脸通红,一个脸煞白。

系统费了几个积分,扫描了一下说:

【这儿的郎中医术不错,她们正在好转。

不过……】

不过一个会变成傻子,另一个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生孩子……

系统没有说出来,但是南柯已经知道了。

老郎中跟它爹娘说过。

南谷杨有点忧愁:“四姐姐醒了会不会很难过?”

虽然他不懂,但是很多人都把生孩子这件事看的格外重要。

南柯面无表情的说:“不知道,但别难过……”

虽然它不懂,但知道它大伯娘生再多的孩子也不会快乐,二伯母也有许多烦恼,它娘也会时不时怀念没有生孩子的时候,所以……或许生孩子没有那么重要,那就不值得难过了……

系统:【她已经醒了很久了。】

南柯拉着南谷杨出去:

“走吧,她们需要睡觉。”

人一伤心就需要睡觉,一个人哭完了,睡一大觉。

南柯不会睡觉,但它知道人会,而且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