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分就分,大不了……

南柯对着镜子张开嘴,又闹心的合起来。

这牙掉的。

左边的缺两颗,右边缺两颗,两颗大牙半死不活。

系统安慰道:

【柯啊,没事儿的,会长起来的。】

南柯用眼睛刮着它:“全部嘛?”

系统眼神飘忽:

【嗯……这个……那个……其实,其实残缺也是一种美……】

没办法啊,南柯有颗牙已经换过了,大概……可能……估摸……是一定不可能再长起来了。

而且那颗牙的位置极其显眼,就在大牙旁边隔一颗牙的位置,也就是说它失去了它尖锐的虎牙。

别说,整个人显得更乖了呢。

豁牙漏齿的残缺美,南柯显然欣赏不来。

扔开娘的镜子,难过的把自己卷进被。

系统试图说点儿,让它开心的话:

【往好处想,这次你娘都没有打你。

村里人也都在夸你!】

南柯冷漠:“哦,那不然?”

它都这德行了,再挨打还有天理嘛?

啊,差点儿忘了,没有,天正想劈它呢。

外头那闷雷一声接一声。

它娘也不是没有打,而是没腾出工夫打,家里正闹分家呢。

八丫自从回来就高热不退,一直没醒,这都第三天了。

大孟氏要送她去镇上的医馆看郎中,老南婆子死活都不给钱,吵了两天还是没个结果,眼看今早人快都不行了。

于是本来就气得发起来的面团子两口子,直接熟了,炸开了花。

南老大闷声不语的把村长、里正,和村里上岁数的族老全都请了过来。

直接给了老两口一个天大的‘惊喜’。

家里乱糟糟的,小孟氏哪有心思揍南柯。

再说南柯现在这个凄惨的样子,她也下不去手啊。

亲娘齐氏的话,小孟氏多少还是听进去了点儿,但还是接受不了自己的闺女当什么正直善良舍己为人的活菩萨。

所以,就算不打,等她腾出工夫也得训一顿它。

南柯作为一个妖怪肯定是有趋吉避凶的本能,都预感到了要倒霉,能乐的起来就怪了。

系统劝了几句也没啥用,只能沉默下来。

过一会儿听着外头的动静,又忍不住吐槽:

【你这大伯大伯母是真缺心眼啊!一点儿正事都没有。】

南老大和大孟氏给系统的感觉就是,他们一直都很忙,但不知道在忙啥。

关键时刻永远抓不住重点。

好不容易支楞一回,也支楞不明白,现在的重点就不是分家,自家的闺女都要死了,这边要不出钱,不会去借嘛?不会去求嘛?

他们可好,就认死理儿,非得要厌女的卖身银去救恨女。

老南婆子那是什么样的人?

为了孙子卖孙女眼皮都不眨一下,别说恨女要死了,就是真死了,她也能嘴皮子一掀一句撇出去,就能给扔乱坟圈子里去,为了省钱没准草席都不会给一张。

指望她拿钱出来,那就是痴人说梦,没睡醒接着回去睡去。

跟她扯皮还有完?

人家就一句分家成,啥也别要,人滚蛋,任凭你说什么,人家也能用父母在不分家,分家就不孝顺来怼着你。

南老大和大孟氏又不是什么伶牙俐齿的人,又愚孝惯了,那个脑袋是木的,有理也说不出,压根就会为自己说话,那个头它就不会转个。

就这样一时半会儿哪说的清楚,等这边扯皮完,没准那边孩子都不热了,得凉透了。

老村长那都多大岁数了,走道都颤巍,满嘴就剩两颗牙,那都快成人瑞了,还替他们操心呢,直劝他们说,先把八丫送到镇上,钱不够可以借给他们。

有啥事儿,等孩子好了再说,知道他们心里委屈,但先别委屈,先顾着孩子。

这都是好话啊,什么能比人命重要,老南婆子跟个泼皮无赖一样,她就不拿钱。

你们要说你们能抢着也成,睁只眼闭只眼,他们活活稀泥把家分了,可你们连钱在哪儿都不知道,他们有啥办法?

可大房这俩可好,一句也听不进去,认准什么就是什么,又哭嚎的求,又是对着吵的,老是顾念着这个是娘那个是爹的,闹也闹不明白,那个乱啊。

这事儿系统还得说一句,它去听二房说闲话才知道,那天它们走后的事儿。

当天那么好的抢钱机会,因为儿子头上磕个包,老南婆子晕倒了,就拉倒了。

不说那个包,就老南婆子那个体格,一巴掌下去能把大孟氏拍地上,扔个恨女跟玩似的,她像是说晕就晕的人嘛?

现在可好,整得谁也不知道钱在哪儿。

你说这两口子有正事儿没有?

系统都快气炸了,但凡它是个人,它就上去帮着干仗了。

【唉!我要是有你这么稳定的情绪该有多好。】

系统觉得它这个拟人化的设定就多余,总是让它代入感这么强,天天跟着生闲气。

南柯冷漠:“你头上有个雷就好了。”

南柯真不理解,它只是小小的掺和了一下,整个村上头都乌漆嘛黑,好像要活活劈死它,就这鸡妖似的系统这个管闲事的德行,它是怎么逃的开的呢?

老天爷是它爹嘛?!

系统嘎巴嘎巴嘴儿不吱声了。

屋外闹腾了一天,也没个结果,大孟氏就哭啊哭啊哭的,也不知道她哪儿来那么多眼泪。

老南婆子就是一句坚定的,她们还没死呢,谁要分家自己光着腚滚出去。

二房,三房甭管谁说,这老太太就铁了心梗着脖子不乐意。

南老大一大早上就把人叫来,也不管饭,一群七老八十的人就坐院里劝着架忍着饿。

还是南谷杨巴巴的捧着一摞子碗,给这个倒水,给那个倒水的。

然后扯着小孟氏硬拉进三房。

小孟氏正忙着跟老太太理论呢:

“这倒霉孩子,你干啥啊?”

南谷杨皱着眉,四岁的小娃娃,背着手跟个小老头似的说:

“娘啊,你咋这么不懂事呢?”

“啥?”小孟氏指着自己人都傻了。

谁啊?我啊?我是你娘!你敢这么说我?

你这是胳膊肘拐谁哪儿去了?

小孟氏难得跟老南婆子想一块去了,算是知道逆子的滋味儿了。

南柯好事儿的从里屋探出头。

南谷杨叹口气没头没脑的说:“娘,你怎么还不去做饭呢?”

小孟氏:

“啥?

这都啥时候,咱家都快啥也捞不着了,你怎么还有心思惦记饭呢?”

南谷杨是真愁:

“我是可以饿着,但是怎么能不给村长爷爷他们吃饭呢?

娘,李七叔和白四伯家分家的时候,都给了村长爷爷他们饭吃,咱家咋能不给呢。

村里人都很敬重村长里正和族老爷爷们,平时去谁谁家都要留饭的,你也教我不要跟他们家的小孩吵架打架,要好好相处。

现在人家为了咱家的事,一大早就来忙活,都下午了,咱家连饭都不给吃,这是好好相处嘛。

我刚看见村长家二伯伯的四儿子狗蛋过来叫村长爷爷回家去吃饭,村长爷爷都不回去,一直在帮忙劝架,他们都该饿了。

大伯母忙着哭,二伯娘就是说的好总是不乐意干活,可是娘,你和爹这么好,总是教我怎么做个懂事的人,怎么也学她们那么不懂事呢?

这是不对的呀!”

南谷杨噼里啪啦一顿说,给小孟氏都说懵了,下意识问道:

“我们教过你怎么做个懂事的人?”

南谷杨特别认真的点点头:

“有呀,每次爹偷懒,我看人人都在干活,就知道这是不对的。

娘带我们偷吃,而家里人都没得吃,听着大家肚子叫,我觉得不开心,就觉得这也不对……”

南谷杨扒拉起手指头。

小孟氏:…………这是在说……我们的罪行?

南谷杨意犹未尽的说了几个,最后说:

“我看爹娘做的许多事都不对,可我跟着偷懒,吃了喝了,也没有办法改变你们这是我的不对。”

小孟氏恍恍惚惚的往外走。

南谷杨赶紧说:“娘,饭!”

小孟氏摆摆手:“我去做。”

南谷杨赶紧跟上:“我烧火。”

南柯默默的看着。

系统说:

【你弟弟真的很聪明,你大堂哥的聪明是因为你二伯会教他怎么耍心眼,慢慢的他自己就会了。

而你弟弟的聪明是与生俱来的,他应该去读书,不应该埋没自己的天分。】

南老二和南老三也很聪明。

南老三从小就尖,嘴也甜,所以在老南婆子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分量。

南老二没有他那么会说,可心思深,就算不得爹娘喜欢,也不让爹娘讨厌,且眼光长远,发现儿子的聪明,就立马为他筹谋。

那个算命的人上门是在南谷枫七岁时,那时南柯正好出生,系统也来了,系统听不懂南柯说话,南柯也不理它,它只能四处逛。

时至今日,系统仍记得南老二是怎么求来的这个文曲星名头。

那时候他手里只有十几文钱,还都管在朱氏手里。

他每天都去摸鱼,可不会水不能下河,只能用篓子去捕,挖了泥鳅去钓,为了做钓杆废了两根针,只说是不知道掉哪儿了,还跟朱氏吵了一架。

村里的淘小子们还总会把篓子里的鱼偷走,就算没有,也只是小鱼,他只能换地方,躲着人。

那时候系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看着他逮到工夫就去钓鱼,去山上转悠,偷偷摸摸奇奇怪怪的。

后来钓到了一条两个巴掌大的鱼,他没有拿回家而是拿着出去了,也就那一天有个算命先生上门了。

还只知道淘气的南谷枫成了文曲星转世,被人夸出了花。

南老二把鱼篓鱼钩都烧了。

等着算命先生给他磕了个头,说他的恩情他一辈子也不敢忘记。

因为一条鱼是不值得人家大老远跑上一趟的。

系统开始不明白南老二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朱氏,可后来它发现有些事就应该烂在肚子里。

朱氏这个人欺软怕硬窝里横,坏又格外蠢笨,狗肚子里盛不了二两香油沉不住气,不乱说话就用尽了她所有的脑子气力。

挑拨离间的事她能干,可如果告诉她别的,保不齐一个不留神就会秃噜出去。

她要是不把文曲星当真事儿,也不会那么支持南谷枫。

一个大字不识,庄稼也种的不怎么样的汉子,能有这份心计,不漏声色的骗过家里所有人,在一个读书人很少的地方,想到让儿子去读书,这份眼光和勇气是很难得的。

尽管也很不光彩。

可能南老二和南老三也都是被贫穷埋没的人。

系统强调:【你弟弟真的应该去读书。】

南柯:“没钱。”

它家哪有那么多钱。

系统:……

系统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你好像有十几两银子。】

“十两。”南柯更正。

系统:【柯啊,钱要花在刀刃上,你弟对你很好,如果他不长歪,他会一直对你很好……】

南柯面无表情的拉耸下肩膀,好像突然变得很累很累。

系统沉默下来。

分家的事到了晚上也没有个结果,但是村长里正和族老看向三房的眼神明显的变了。

这种变化是很明显的,比如在出门时,他们向老南头和南老三告辞。

客气的劝老南头不要上火,树大分枝,家里的子孙都很成器,分了家也会一样孝顺。

说这话时,里正看着三郎南谷杨。

老南家的大门合上,老南头也看了看这个小孙子,不知在想什么,拿着烟袋背着手慢慢回屋去了。

就像往常一样,惹人恨的总是老南婆子,他什么也不会说。

像个老实又做不得主的软蛋。

可合上屋门,嘬着烟袋他开口做主了:

“不能分,老三家心眼多,分了不会再供大郎。”

老南婆子叹气:“他现在也不肯往家里交钱,要硬抠才能抠出些,早就被小孟氏挑唆坏了。”

老南头道:“蚊子再小也是肉。”

老南头已经供了一个孙子,没有余力供另一个。

从某种角度他的眼光也很长远,人也很聪明,他觉得不论哪个孙子出息了都姓南,是这个还是那个不重要。

南谷枫已经供了很多年了,马上就要去考童生,再加把劲多熬几年就熬出头了,何必费劲费劲再去供另一个。

老南婆子问他:“那老大那边呢?跟疯了似的。”

老南头:“让他老实的,八丫眼瞅就咽气了,他要是听话等天赐到了岁数,送去读两年书。”

两是个有意思的数字,有时候笨一点的人分不清那到底是多少,说的人也含糊不清。

老南头又说:“我去瞅瞅老二。”

一个去了大房,一个去了二房。

第二天摩拳擦掌要分家的南老三:……

“啥?不分了?”

被敲打的南老二:“是的。”

他想分,那样日子能过的更舒坦,可不成,他爹娘要把他儿子绑死在南家,不然就去供三郎。

挤出笑容的南老大:“三弟是大哥想茬了,一家子再一块挺好的。”

南老大木愣愣的把眼珠转向爹娘。

老南头难得开了口:“都是一家子,有什么说开了也就好了,为了几个丫头片子闹成这样多让外人看笑话。

大郎也要出息了,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还差这一哆嗦?

一家子一起使使力,先把大郎供出来,等二郎三郎大了也送去念书,大郎还能拉拨着两个弟弟。

一家子红红火火有什么难事兄弟伸伸手也就过去了,分开,哼,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准备去要饭?”

南老三:啊,点我呢这是?屁都不准备给呗?

老南婆子也说:“我是一把屎一把尿给你们拉扯大,你们现在要分家,成,不说别的,这些年娶媳妇的钱拿回来。”

南老三:啊,钱也准备给我抢走?

老南头用余光扫了一眼众人:

“都不说话,那成,老大你去告诉族老他们,这家,咱不分了。”

南老三:……

“分!”南老三咬着牙开口,“爹娘,我们分出去。”

大不了他当上门女婿去!

南老三面上不动声色,回屋就赖叽起来,躺在炕上喃喃自语:

“孟柯孟谷杨可不成啊!怎么也得给我留一个!”

小孟氏那个烦呐,绷着脸问他:“你要哪个呀?”

南老三瞅瞅她的脸色:“那……好歹闺女得跟我姓吧。”

“你做梦吧你!”小孟氏没好气道,“凭啥闺女就给你了。”

南老三:“那儿子?”

小孟氏:“凭啥儿子就给你了!”

南老三:……

南老三解开裤腰带就要吊死他自己,小孟氏沉默的看着。

南老三嘟嘟囔囔的坐下来:“这梁不结实。”

小孟氏问他:“哎,你真决定了?”

南老三叹气:“唉,我爹要不提那句让读书,我还真有点犹豫,可他一提……

除了我那傻大哥,谁能信这话,三郎四岁了,再过两三年就能念书,到时候大郎没准都没考上童生呢,谁能管他?”

小孟氏:“分了咱也管不起。”

她爹的亲孙子都没有念书的,她爹娘又不糊涂,怎么可能供外孙去,再把好好一个家给搅散了,那她成什么人了。

南老三也愁啊,可他心大:“到时候再说吧。”

里屋的南柯问它弟:“你想读书嘛?”

南谷杨倒是出奇的平静:

“爹娘问我来着,我说我只想玩儿。”

南柯:“哦,你什么时候不想玩儿?”

南谷杨:“有钱的时候。”

南柯:……

系统:【他真的好懂!】

南柯也就是初通人性,可南谷杨小小年纪就比很多人都像一个人。

【你要把钱拿出来嘛?】

系统问了一嘴,想了想又说,

【那是你偷……捡来的,可仍是你的,就算不想也是很正常的事。】

其实……包括人命在内,只要南柯不想它就可以不去救。

系统可以给出建议,可以劝说,但它不能强迫南柯去做它认为对的事。

南柯没有回答,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南谷杨把头贴近姐姐,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外屋南老三跟小孟氏说:

“明天我去你爹娘哪儿把钱拿回来,你把家里收拾一下,你陪嫁的东西咱都拿走,剩下的能藏身上就藏身上。”

“好,你路上当心,早去早回。”

小孟氏的陪嫁和娘家给的东西可不能算老南家的东西,这么算下来她们能剩下不少东西呢。

两口子正嘀咕着。

外头却突然就是一声哭嚎:“爹啊!娘啊!”

紧接着就是一串急切的拍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