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收秋

赔出去五十多两,老南家本就不咋地的日子,更是大不如前。

何况来去匆匆的南谷枫还带走了下个月的三钱的束脩和一百文的花用钱,以及五升粮。

于是老南婆子犹豫了一天后,一拍巴掌决定——收秋!

现在就把地里的庄稼都收回来,留下一部分用来交税、吃以及做种,剩下的全卖出去补贴家用。

忙活过这一阵儿,就让几个儿子出去找活去,就是赚不了几个子儿,好歹也能把嘴带出去,不必吃家里的。

而且就算是再赚不了多少,四个大老爷们怎么也能赚够了大郎的束脩。

二房的南柳也十一了,虽说长得不如家里其他女孩,可也算平头正脸,回头嫁出去,家里便能缓过来些。

再给羊配了种……

老南婆子不会打算盘,可那算计是半点儿不少,且有时还能灵活变通。

老南家也向来是她拍板决定,家里人照做,也别多话来跟她这个那个。

一人独断久了,便越发见不得违逆。

所以第二天早上,当大孟氏期期艾艾去跟老南婆子的说:“娘,天赐他爹被打的厉害,今儿有些发热能不能歇一歇再去地里?”的时候。

老南婆子当场就急了,正擓水的瓢啪的一下砸到大孟氏头上。

“歇你奶奶个腿儿!”

老南婆子几乎是跳起来冲着大孟氏喊了一声。

“啊!”这一下子直接给大孟氏砸懵了,抱着儿子捂一下都捂不成,那血弯弯曲曲的顺着脸就流了下来。

老南婆子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向西屋的大房走去,还要扯着脖子叫骂:

“老大!老大你给我滚出来!

你这是怪你爹打你,存心给我这老婆子上眼药是不是?

不干活屁事没有,一干活你就出毛病了?你当你是老三那个混账王八蛋?

年年收秋家里忙的恨不得脚不落地,人都不够用,你说撂挑子就撂挑子?

行,你不干,我这老天拔地的去干,谁让我上辈子该了你的,给你当了娘……”

老南婆子骂媳妇就是就是纯粹的泼、骂,但对儿子更多时候是在骂里加点儿感情进去。

一番唱念做打下来,总能得到她满意的结局。

于是早饭时,老南婆子满意且自得的瞟了眼大儿媳,奖励一样多给了大儿子一个馍,还要说一句:

“发个热干躺着有啥用,你多吃些,等一会儿干活热了出身汗也就好了。

打小你体格就壮实,得了病接着跑跑跳跳啥事儿没有,越躺反倒越完蛋。”

南老大闷头应了一声:“嗯。”

老南婆子就势说起了南老大小时候的事。

无非就是他小时候抓到过一条特别大的鱼家里都吃撑了。

有次采到了多好的蘑菇卖了很多银钱。

从小力气就大,几岁的时候就能背起多少多少柴火,村里人都夸他懂事,羡慕她们生了个好大儿。

老南头带他去哪个哪个村子吃席听戏,回来时他睡着了,老南头只好背着他走了几十里,还被他尿了一身。

那时候又没几身衣服,老南婆子大半夜还要爬起来洗,结果第二天他出去摔了一跤又滚了一身泥之类的老生常谈。

老南婆子似乎对南老大小时候的事记的不多,只记得这几件,所以只能颠来倒去的说这几件事,说到最后总会说到别人身上去。

别的儿子儿媳都不爱听这些絮絮叨叨,孩子们听多了也觉得无趣,但每次南老大听的都特别认真。

就算他如今有好多个孩子,也还是爱听爹娘说起这些事。

除他之外,南柯也爱听。

南老大小时候的事听在南柯耳朵里,就像一个谎言,越编越圆,将它这位孝顺的好大伯牢牢的困在其中,连丁点恶念都不想生起,还跟吃了蜜一样美……

系统是最不爱听的这个,一听便要阴阳怪气的说:

【这老太太不去说书真是屈了才了,还回回都不一样呢,说白了,她不就是喜欢她大儿能干活嘛。

你这大伯也是,一门心思愚孝,媳妇都被开了瓢了,他还说什么他娘不是有意的呢!

一个敢说,一个还敢信,一对儿缺心眼。

还真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是嘛?

南柯歪着头,眼神在众人的脸上转了一圈。

它看着……可不是这样呢。

众人复杂各异的念头,散发着阵阵香气,可看起来闻起来,可都不太一样呢……

南柯晃悠着小短腿,坐着的破板凳就咯吱——咯吱——一声一声的响着。

发出腐朽衰败的声音,毕竟是用了好久的东西,坐吧勉勉强强还能坐,可离散架子也不远了,要是再晃**晃**就更快了。

“别晃**,好好吃饭。”

小孟氏瞥她一眼说。

小孟氏这会儿语气还是有点余怒未消。

南柯不情不愿的停下来,端着碗吸溜着里头的粥:

真没劲儿!有什么好吃的?

大人吃完就走,家里只留下老南婆子,厌女,恨女,天赐。

老南婆子要在家里抱着小孙子天赐指挥两个孙女儿干活。

至于南柯和南谷杨,得去放羊。

她们这算轻松的了,二房的南柳和南谷椋都跟着收秋去了。

老南婆子找了个筐和一把挖刀给南柯叮嘱道:

“别光放羊,找着地方让你弟看着就行,你在跟前转悠转悠有能吃野菜啥的往家划拉划拉。”

南柯郑重的接过来,一出门就随手扔到了羊车上。

南谷杨操心的把挖刀捡起来拿好:

“姐姐可不能这么放,这可是铁,丢了奶还不得嗷嗷喊。”

那挖刀说是挖刀,实际上就是一块长条的铁,用布条绑住一面做把手,另一面磨出点刃的形状,除了野菜的根,啥也撅不断,不过怎么也比木头片子强。

传了不知道多少代了,要是丢了再想找一块就得去铁铺买边角料回来自己磨,要花钱的事儿老南婆子可不是得嗷嗷喊。

南柯摆摆手:“你收好。”

南谷杨叹气:“可不就得我收好。”

他姐压根就不管事儿,南谷杨觉着他这一天天特别屈,明明跟着他姐是操碎了心,大家却都觉得他是跟屁虫。

南谷杨说着叹了口气:“要是离了我,你可怎么办啊?”

南柯一懵:……他在说些什么东西?

系统:【为什么他看你的眼神那么像南老三?】

系统硬是从一个三岁小孩的眼神里看出了慈爱和苦恼。

南柯:……他是不是想当我爹?

“死了这条心吧,我没有这个打算。”南柯没头没脑的无情拒绝。

听在南谷杨耳朵里就是他姐姐压根没有离开他的打算。

唉,真是快乐的苦恼。

南谷杨的目光越发慈爱。

南柯都快被瞅炸毛了,坚定的扭开头不去看他,然后就看到了几个略显眼熟的人影。

像是最近见过的呀。

南柯歪着头回忆。

系统尖叫着蹦起:

【坏了坏了!他们来了!肯定是为你偷钱的事!】

“是捡。”南柯想起来了,低声否认偷这个字。

它爹说过地很脏,所以挨着地的东西就是没人要的,所以它爹在村东头大拴子叔追兔子的时候,捡走了他套在地上的野鸡。

而南柯在混混摔倒的时候捡走了他腰上挨着地,不要了的钱袋,是捡不是偷!

在南谷杨看到那些人警觉的回家告诉奶奶的时候,南柯就是这么跟系统解释的。

系统还是头回听南柯讲故事,听的都卡了壳了,这种无耻的理论,它不止信以为真,还做的青出于蓝!

【你爹的话,你也敢信?】

系统难以接受,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羊是你耍的花招,人家那是被迫不要。】

南柯理不直气也壮的耸耸肩:

“可拴子叔也不是真的看见了兔子,是我爹说前面有只兔子,他可以这么做,我也可以。”

系统:……

它要是这么说,那系统有种感觉,就是,怎么说,就是它明知道这么做不对,但它就是要这么做!

【你别忘了!你弟发现之后,让你爹给人家送回去了,而你爹听了,所以很明显这是一件错的,不能做的事!】

南柯:“是哦,可他又没让我送,我爹那次也说了,早知道背着我弟就好了。”

所以南柯背了个明明白白,背的南谷杨连个银子边儿都没瞧见。

系统都气成红的了:

【你这个小妖怪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还油盐不进的呢!好的你怎么不学!】

南柯回应给它的是一个很大的白眼。

显然它就不是个好妖怪,那股扑面而来的熊劲儿,气的系统翅膀都硬了。

但凡规定允许,它真想抡圆了给它一翅膀,顺便再给南老三一个。

这是什么样的教育环境?

养出熊孩子也就罢了,养出个系统都查不清的熊妖怪出来,是嫌命长嘛?

鬼知道它会在人看不见的时候,惹出什么祸!

【三观问题先搁着,你就说这些人你准备怎么办?让他们去你家打砸抢泄愤,再讹你家十几两嘛?】

这倒是个好问题。

南柯背着手,肉嘟嘟的小脸忧愁的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