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孩子
林南知道，吴双把双桥镇的项目交给施若雪的父亲完全是因为他林南没有那方面的能力，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不过他却不能因此就真的不闻不问。有一天他问欢欢：“想不想再去双桥镇看雪景啊？”
欢欢道：“我还没放寒假呢。”
林南道：“我们周末去，在那里住一晚上，第二天去看了爷爷奶奶后就回来。”
欢欢问道：“团团和陈自立可以一起去吗？”
林南想了想：“我问了他们的家人后再说。”
随后林南分别给赵小兰和陈诵打了电话。
赵小兰道：“这个周末我正好有事情，你就带着孩子出去玩吧。”
不过陈诵却没有同意：“这个寒假我和娇娇要回去，自立就不去了，你一个人带着这么几个孩子也不方便。”
没想到孩子在一旁听了后顿时又哭又闹，林娇娇拿他没办法：“让他一起去吧，小南做事情细心，也很有耐心，正好周末我们俩去逛逛街、看看电影。”
于是周末的时候林南就带着4个孩子出发了。
在高速路上的时候林南给施若雪的父亲打了个电话，对方告诉林南说他在县城。林南想到自己对孩子们的承诺，于是就先去了双桥镇。
这一年双桥镇又是大雪。林南一直等到孩子们在雪地里玩尽兴了，才带着他们在镇上吃了饭，然后去往县城。
几个孩子都玩累了，上车后不久就睡着了。
林南一下子带回来了4个孩子，而且把他们交给钱秀如后就跑了，搞得钱秀如一时间手忙脚乱。后来好不容易才让他们安静下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这才准备出门去买菜。她离开家的时候吩咐欢欢：“你是他们的姐姐，就带着他们看电视，我一会儿就回来。”
林南和施若雪的父亲约好在一家茶楼见面。
施若雪的父亲告诉林南：“目前项目的销售还不错，剩下的房源已经不多了。”随即他拿出公司的财务报表，“林医生，这是我接手公司后的账目，你看看。”
林南大致看了一下，顿时觉得头昏脑涨：“我看不懂这玩意。等吴双到时候自己看吧。”
施若雪的父亲问道：“公司账户上的钱怎么办？”
林南道：“就放在上面吧，一切都等吴双从里面出来后再说。”
施若雪的父亲道：“我可是有签字权的，你真的一点都不管？”
林南笑道：“你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我信得过你。”
他的这句话让施若雪的父亲很高兴：“林医生，谢谢你的信任。我也正好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呢。”
林南道：“您说。”
施若雪的父亲道：“当初小雪去南博公司的事情我不知道，我还是觉得女孩子应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最好。你看能不能想办法让她去你们医院上班？”
林南想了想：“我负责的治疗中心倒是还需要护士，不过这件事情最好是遵从您女儿本人的意愿。”
施若雪的父亲道：“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施若雪的父亲去到了茶楼外边，不多一会儿回来后对林南说道：“她问是不是正规编制。”
林南道：“当然是正规编制。”
施若雪的父亲更是高兴：“那就谢谢林医生了。”
两人正说着话，这时候林南的手机响起来了。电话是钱秀如打来的：“孩子不见了，全部都没在家。你也是，回趟家带那么多孩子……”
林南大惊，连忙起身向施若雪的父亲告辞。
“我就出去买了半个小时的菜，回来的时候就没见到几个孩子了。我走的时候还特别吩咐欢欢带着他们看电视的。”钱秀如告诉林南说。
林南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是下午5点过，说道：“他们是从家里面跑出去的，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估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时候林泽栋也因为接到钱秀如的电话回来了。林南问父亲：“最近县城没有发生过孩子不见的事情吧？”
林泽栋道：“我们这里的治安还算不错。欢欢都上初中了，有她带着孩子，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听父亲这样一讲，林南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当时间过了晚上7点，钱秀如已经做好晚餐却还是不见几个孩子回来。这时候林南就感到不大对劲了：“爸，我得出去找找他们。”
林泽栋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不禁开始后悔自己对县城治安的自信，即刻站起身来：“我和你一起去。”
林南开车在县城转了一圈，还特地下车在步行街里面去寻找了一遍，可是却依然没有发现几个孩子的踪影。林南问父亲道：“会不会去了伯父家里？”
林泽栋摇头道：“可能性很小，那样的话你伯父肯定会给我打电话，以免我们担心。”他虽然这样在说，不过还是给林泽文打了个电话，然后告诉林南，“娇娇根本就没给家里打电话说孩子回来了，他们也没有见到几个小家伙。”
我这次主要是想带几个孩子去双桥看雪景，林娇娇没给家里打电话也很正常。林南心里面想道，不过也因此更加着急起来：“那，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呢？爸，是不是马上调看一下我们家附近的监控录像？”
林泽栋道：“县城旧城改造刚刚完成不久，因为资金的问题，很多公共设施暂时还没跟上。欢欢都那么大了，又是4个孩子在一起，按理说不会出什么问题啊……小南，几个孩子平时最喜欢什么东西？”
这一刻，林南心里面正在想着那个可怕的墨菲定律，心想要是几个孩子真的不见了该怎么办啊……他越是这样想心里面就越害怕，忽然间就有了一种世界末日般的恐惧，身体也禁不住颤抖了起来。
林泽栋注意到了林南的异常，安慰道：“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小南，几个孩子平时最喜欢什么东西？”
林南这才听见了父亲的问话，想了想回答道：“他们一般都是在家里玩游戏。”
林泽栋的眼睛一亮，又问道：“孩子身上带钱没有？”
林南又想了想，说道：“我每个月都会给欢欢一些零花钱，赵小兰给团团的更多。”
林泽栋即刻道：“开车回去。”
林南似乎明白了：“爸，您的意思是说，几个孩子很可能在我们家附近的那家游戏厅里面？”
林泽栋道：“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曾想几个孩子果然在这个地方。当林泽栋、林南父子俩进入游戏厅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正在那里玩得兴高采烈的欢欢、团团和陈自立，而林高博却在一旁鼓掌并“哇哇”欢呼着。
林南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过他并没有责怪孩子们，过去对他们说道：“玩够了吧？回去吃饭吧。”
这时候林泽栋招手叫来了里面的工作人员：“去把你们老板叫来。”
林泽栋在县公安局工作多年，县城里面的人大多都认识他。那位工作人员连忙道：“我马上去叫他来。”
游戏厅的老板是一位胖胖的中年男子，他一见到林泽栋就不住点头哈腰：“林局长，您找我？”
林泽栋指着几个孩子：“说说，怎么回事？”
很显然，游戏厅老板是知道游戏厅管理相关规定的，连忙道：“我在里面修机器，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
林泽栋冷哼了一声：“几个孩子在你这里玩了好几个小时，你会注意不到？明天你自己主动去文化局执法大队把事情说清楚。”
游戏厅老板一脸苦相：“林局长，这……”
林泽栋道：“那我现在就打电话举报你们这个游戏厅。”
游戏厅老板连忙道：“别，我听您的还不行吗？”
在回去的路上，欢欢问林南：“爸爸，我们是不是惹祸了？”
林南道：“你们还小，不能进那样的地方去玩游戏。欢欢，奶奶不是让你们待在家里吗，干吗都跑出来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发现你们不见之后有多着急？”
欢欢道：“团团非得要到外面去玩，我也觉得待在家里面闷得很，就同意了。爸爸，对不起。”
林南道：“你们没事就好，不过今后不要再这样了。”
回到家后林南发现伯父和伯母都来了。林泽文问道：“他们跑到哪里去了？”
林南笑道：“就在附近的那家游戏厅里面。”
林泽文禁不住就笑：“这几个小家伙。对了小南，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明天能不能去医院给我们做一台微创示教手术？”
林南记得，多年前骆文东曾经在县医院做过一次关于微创手术的学术讲座，而且还演示过微创手术的整个过程。现在想起来，那一切仿佛就在眼前一般。林南问道：“县医院开展微创手术多长时间了？”
林泽文道：“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情，不过我们的技术还很不成熟。”
林南道：“可以通过我的外科模拟手术系统进行训练啊。这东西没别的办法，一方面就是要熟悉人体的解剖结构，另一方面就是要下苦功夫训练自己双手。”
林泽文道：“确实是这个道理，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很难静下心来，而且你也知道，小县城里面转来转去都是熟人，酒局比较多……”
林南道：“那我去示教又有什么意义呢？”
林泽文道：“你可是从我们医院走出去的，通过你的示教可以起到示范和榜样作用。”
林南摆手道：“您这样说搞得我就好像衣锦还乡似的。”不过他心想既然伯父已经开了口，也就不可能拒绝，“这样吧，一会儿我去一趟医院，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病例。”
林泽文道：“就常规的病例吧，我们正好有个胆囊息肉的病人。”
林南问道：“这个患者是单发还是多发性胆囊息肉？”
林泽文道：“B超显示是单发性息肉，直径大小有4厘米的样子。”
林南道：“直径大于1厘米的息肉就容易恶变，所以要有进一步手术的预案。”
晚餐后林南就去了一趟医院，仔细翻阅了患者的病历，然后又对他进行了全身检查。
患者是一位40多岁的中年男性，他听说将由林南给他做手术，高兴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林，林医生，你的大名我早就听说过了，没想到我这么幸运。”
林南微微一笑：“谢谢你的信任，我会尽最大努力把你的手术做好的。”
第二天上午手术的时候县医院的外科医生都来了。马德华主动过去与林南打招呼：“老同学，我真是羡慕你啊，这么年轻就是正教授了。”
自从上次中学校长的事情之后林南就从心底里面厌恶这个人，此时见他满面红光，两侧颧骨处亮晶晶的，知道这是经常喝酒的缘故，有人把这样的情况称为“酒膘”。林南淡淡一笑：“你少喝点酒，多看看书，多做手术，也会和我一样的。”
林泽文见林南和马德华话不投机的样子，也知道他的性格，说道：“开始吧。”
林南问道：“在场的各位有哪些做过微创手术？”
林泽文道：“目前就我和孙医生、贾医生3个人做过。”
林南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从头开始讲起吧。其实从某种角度上讲，微创手术与传统手术可以说是大同小异，它们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手术视野和操作方式的不同……”他首先在患者的腹部打孔，然后插入内窥镜，“为了增大手术视野，常规采用气体扩张腹部，不过这样的方式容易引起患者碳酸血症和酸中毒，最近你们有人去省城的话，我送你们2个伞状扩张器。”
大家都笑。有人说道：“我们都知道那是你发明的东西。”
林南道：“小玩意而已。”他指着显示屏，“你们看，这就是胆囊的位置。对于胆囊息肉来讲，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把胆囊拿掉，但如此一来就要考虑到后期引流以及患者身体对大量胆汁直接进入十二指肠的适应问题，所以我们应该在胆囊上打个洞，然后将胆囊息肉切除。如果息肉已经发生了癌变，那就直接切除胆囊，并清扫其周围的淋巴结。”
林南一边讲解一边操作着：“关键是要习惯通过内窥镜做手术的方式，特别是后期的缝合，这需要进行大量的训练……”他很快在患者的胆囊上打了个孔，然后将里面的胆汁吸引干净，屏幕上也就比较清晰地出现了息肉所在的位置。他从息肉根本将其夹断，然后取出，“拿去做病理切片吧，看看有没有癌变。”
待病理切片出来后，林南笑着说道：“患者昨天对我说他很幸运，看来确实是如此。”随即他就通过操作杆开始缝合胆囊。
显示屏上面林南缝合的过程娴熟而且细致，让周围的外科医生们惊叹不已：“这是怎么练出来的？”
林南笑道：“最开始我是用长竹筷，一只手一支去夹花生米，然后就是动物实验。其实你们也可以做到，关键是要舍得花功夫。”
林泽文得意道：“他还可以双手同时做不一样的动作，比如左手缝合，右手在另外一个部位打结。”
林南道：“那也得花功夫练。”
手术很快就做完了，虽然林南刚才一边讲解一边操作，但整个手术下来也就不到1个小时的时间。
马德华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林南先前时候对他的冷淡，过去邀请道：“林南，我请你去喝酒。”
林南摇头道：“我准备下午回去呢，要开车。”
马德华道：“我给在县城工作的同学都说好了，他们都在酒楼等着呢。”
听他这样一说，林南也就不好拒绝了：“先说好，我不喝酒啊。”
当年林南班上有一部分同学只考上了三本或者专科类院校，大学毕业后就回到了老家工作，如今分布在政府及下面的各个部门，而且有的已经成为科级干部。林南和马德华到了酒楼后才发现雅间里面的大圆桌竟然坐得满满的。
马德华问道：“林南，你还喊得出这些同学的名字吗？”
林南不好意思道：“男同学基本上都喊得出来，不过有几个女同学的名字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马德华道：“那你一个一个叫过去，喊不出来的就罚酒一杯。”
虽然林南有些不满马德华的出尔反尔，不过毕竟是老同学见面，心情也比较激动，随即就一一叫了过去，当轮到那几个实在想不起来名字的女同学的时候就主动端起酒杯喝了。中途的时候他注意到其中还有一个空位子，问道：“还有谁没来？”
马德华道：“李晴回来了，她倒是答应了要来的，估计是因为什么事情耽误了。”
李晴？林南的脑海里面顿时就浮现出了那张漂亮而又白皙的面容。虽然他当初被这个女同学拒绝了，但心中的那一份美好却一直在内心深处存留着。他问道：“李晴现在在什么地方上班？”
马德华惊讶地看着他：“她也在省城上班啊，你居然不知道？”
林南摇头：“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她在省城哪个单位？”
一个同学说道：“好像是在一家国企。一会儿她来了你自己问吧。”
正说着，李晴就从外面进来了，她不住向在座的同学道歉：“对不起，家里出了点小事情给耽搁了。”她将目光看向林南，“听说你回来了，没想到你一点没变。”
林南注意到，李晴还是像以前那么漂亮，只不过稍微瘦了些，而且神情也有些憔悴。他笑着说道：“刚刚听说你也在省城上班，都怪我，应该早点与你联系的。”
李晴道：“你现在可是大教授，医学专家，我可高攀不起。”
林南并不觉得她是在调侃自己，说道：“大家都是同学，这样说就见外了。”
李晴入座后一个同学问道：“林南，听说你今天上午在县医院做了一台手术？”
马德华道：“是啊。你们不知道，林南的技术真的可以用‘神乎其神’这个词来形容，我们整个外科的医生都看呆了。”
另一个同学道：“林南，今后我生病了可不可以来找你？”
林南道：“最好不要来找我，我希望你永远身体健康。”
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顿饭一直吃到下午3点过，林南也喝了不少的酒。也许是因为林南在座的缘故，其间没有人提到韩冲。林南也不好解释什么，心里面却一直在想：要是他还在的话就好了。
午餐结束后林南刚刚和其他同学道完别，李晴过来对问他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林南道：“刚刚喝了那么多酒，估计得晚上了。”
李晴问道：“那我可以坐你的车回去吗？”
林南是医生，习惯随身带纸和笔：“你电话号码我记一下，我出发之前好与你联系。”
李晴在便签上面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那我等你。”她朝林南嫣然一笑之后转身离去。
她好像忘记了当年的事情。林南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不远处的人群中。
林南一直睡到晚餐前才被欢欢叫醒。起来后去洗了个热水澡，顿觉神清气爽。晚餐后他给李晴打了个电话，李晴说一会儿就在她家楼下等。
林南想到旧城改造后很多单位都搬迁了，问道：“还是以前那个地方吗？”
李晴的回答一下子变得轻声了起来：“嗯。”
林南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话很可能让她回忆起了当年的事情，心里面顿时有些涟漪，不过他随即就暗暗责怪自己：吴双还在那里面呢，你怎么能这样？
不多一会儿林南就将车开到了李晴父母家的外边。这个地方还是有些变化，曾经破旧的院墙已经没有了，原来的职工楼也穿上了一层漂亮的衣服。
拖着一只大皮箱的李晴惊讶地看着林南：“你开这么好的车？”
林南笑了笑：“孩子的妈妈给我买的。”他转身朝几个孩子道，“这是我中学时候的同学，快叫李阿姨。”
几个孩子像是经过了训练似的，一齐脆生生地叫道：“李阿姨好。”
李晴羡慕地看向林南：“都是你的孩子？你又不是少数民族，怎么可以生这么多个？”
林南去将欢欢和林高博揽在身旁：“这两个是我的孩子，另外两个是我同学家的。”
李晴轻声道：“真好。”
林南将李晴的那只大皮箱放到后备厢后安排她坐到了副驾驶的位子，然后去给几个孩子套上安全带，这才去到驾驶台上：“孩子们，我们出发啰。”
李晴在旁边笑：“想不到你这么可爱。”
林南道：“我喜欢和孩子做朋友。对了，你孩子多大了？”
李晴的脸色一下子黯然起来，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林南顿时明白了，歉意道：“对不起。”
李晴道：“没什么，这都是命。”
林南不同意她的说法：“现在的医学技术已经比较先进了，你的这个问题应该是能够解决的。”
李晴摇头道：“输卵管堵塞很严重，做了好几次通水试验都失败了。”
**需要经过输卵管到达卵巢，然后与那里的卵子受精，除了男性**活力以及女性子宫的问题之外，输卵管堵塞是造成不孕不育的常见原因，由于输卵管管腔较细，不可能通过手术解决疏通的问题，于是通水试验就成了唯一的办法。
林南道：“像这种情况你可以考虑做试管婴儿。”
李晴道：“听说试管婴儿的成功率也很小，好像成功率还不到40%。”
林南道：“这是我们国家的成功率，这已经很高了，西方发达国家试管婴儿的成功率比这个还要低呢。不过试管婴儿失败的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就是子宫的各种疾病造成受精卵难以着床。如果你只是输卵管的问题，我建议你去试试。”
李晴侧身看向林南：“真的？”
李晴的脸上焕发出来的异样光彩差点让林南乱了心神，他点头道：“而且据我所知，我们医院生殖中心的试管婴儿技术在全国都是领先的。”
李晴又问道：“费用是不是比较高？”
林南道：“具体的情况我不大清楚。这样吧，明天上班后我去帮你问问。”
李晴轻声道：“林南，谢谢你。”
几个孩子都已经睡着了，这时候李晴也不再说话，林南觉得有些尴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话题：“听说你在国企上班？”
“嗯。厂里的效益不大好，正在准备转型。其实我好几次都想来找你，看能不能到你的那个公司去上班。”
“我已经和那家公司脱离了关系，你要想去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打个招呼。”
“可是我舍不得自己的专业。”
“是啊，这是很多人都在纠结的问题。”
“我再想想吧。林南，你老婆是干什么的？”
“她以前是一家医药公司的总经理，前不久出了点事被判刑了。”
“对不起，也许我不该问你这件事情。那你们……”
“没事。就2年，很快就出来了。你呢，你爱人是做什么的？”
“他是我大学同学，他和我在一个厂里面。哎，现在想想，当初考那么好的大学干什么。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真幼稚。我们班上的同学就你发展得最好，现在看来，当初你的选择是对的。”
那可不一定，我可是在双桥乡待过。林南笑了笑：“有些事情确实很不好说。”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说着话，在不知不觉中就到了省城。李晴住在厂里面的职工楼里面，林南将她送到楼下将车调头的时候，看见她正拖着那个大皮箱朝着楼道里面走去。
林南轻叹了一声：看来她的婚姻并不是那么幸福，所以她才那么渴望能够有一个孩子。
第二天上班后林南就直接去了附属医院的生殖中心。
生殖中心的负责人姓徐，她是江南省乃至国内第一批研究试管婴儿的专家，而且她还是叶疆教授大学时期的同学，所以林南也就很容易地就见到了她。
林南对徐主任说了李晴的情况。徐主任说道：“还是要让她本人先到医院来，做了全身检查后再看情况。”
林南点头：“我是想问问，现在做试管婴儿的人是不是很多，需不需要排队什么的。”
徐主任道：“来我们这里做试管婴儿的人确实很多，不过试管婴儿可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完成的，需要有一个过程和相关的程序，前前后后得花几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所以并不需要排队。”
林南又问道：“那么费用呢？”
徐主任道：“这也得看情况。比如一代和二代试管婴儿技术就相对来讲要便宜一些，三代的话费用也就要高一些，还有就是，如果患者排卵困难，或者身体存在着其他问题，中间的治疗费用就是一个未知数。”
林南了解到情况后就给李晴打了个电话。李晴似乎有些犹豫，问道：“具体的费用究竟需要多少？”
头天晚上林南送李晴回去的时候，从她的住家条件就可以大致感觉到她在经济上的窘迫，所以也就能够理解她为什么要再三询问这个问题，说道：“你先到医院来做了体检后再说吧。对了，有些体检项目需要空腹，所以你最好是明天上午到医院来。”
李晴道：“嗯，我现在就去请假。”
林南回到“超刀”治疗中心的时候，施若雪已经在那里等候。她问林南：“我还需要办理哪些手续？”
林南问道：“你有护理资格证书的是不是？”
施若雪点头。
林南道：“我已经咨询过医院人事处了，他们说本来医院进人必须要通过考试，不过考虑到我这里现在正缺人手，只要你有护理资格证书的话，就直接去医院人事处办理相关手续吧。”
施若雪看着林南：“谢谢你。”
林南问道：“你真的想好了？你以前不是说做护士太累吗？”
施若雪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你这里好像不需要值夜班吧？”
林南笑道：“这倒是。而且收入还不错。”
林南说的是实话。医院为了支持治疗中心的业务开展，特地从外科其他科室调来了几个技术过硬的年轻医生，不过到目前为止整个治疗中心也就10来个人，可是如今前来做手术的患者却是络绎不绝，如此一来收入也就比较可观了。施若雪也笑：“那我办完了手续请你吃饭。”
第二天上午李晴到医院的时候，施若雪已经办理好了入职的全部手续，林南趁机吩咐她带着李晴去生殖中心，他介绍道：“李晴，今天上午我有一台手术，你今天只是进行身体的全面检查，小施以前在我们县医院工作，有什么事情你直接给她讲就是。小施，这是我中学同学李晴，她对医院不大熟悉，你帮帮她。”
自从在公司待过一段时间之后，施若雪也懂得了察言观色，她过去亲热地挽住了李晴的胳膊：“你长得真好看。原来我们是老乡啊。”
李晴见林南安排得如此周到，心里面很感动：“林南，谢谢你。”
随后，施若雪就带着李晴去了生殖中心。
在去往生殖中心的路上施若雪问李晴：“林南上中学的时候成绩是不是很好？”
李晴道：“嗯。他成绩比我好，不过高考考差了。”
施若雪笑着问道：“你长得这么漂亮，林南以前是不是追求过你？”
李晴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施若雪本来是说笑的，此时却见李晴这样的反应，心想还真被我无意中给说中了。她不想让李晴尴尬，叹息着说道：“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他的，可惜他看不上我。”
听她这样一说，李晴顿时从尴尬中解脱了出来，问道：“他老婆是不是很漂亮？”
施若雪点头：“嗯，和你一样漂亮。”
李晴很好奇：“听说他老婆坐牢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施若雪就将祝衡阳的案子简单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你说她是不是很冤枉？”
李晴轻叹了一声，问道：“我看他儿子的样子有些不大对劲，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施若雪道：“唐氏儿，就是先天性智力障碍。我最敬佩的就是林南这一点了，为了这个孩子，他竟然没有考虑再生一个。”
李晴惊讶地问道：“他不是还有个女儿吗？”
施若雪道：“那是他大学辅导员的孩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晴轻声道：“看来我以前确实不了解他。”
是啊，你也因此错过了他。施若雪在心里面想道。
几天过后，李晴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林南可是在乡下当过全科医生的，报告单上面的内容当然看得懂，他对李晴说道：“除了输卵管堵塞外，你的雌激素水平比较偏低，所以接下来可能还需要进行激素方面的调节。不过我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还是听徐主任怎么说吧。”
随后，林南就带着他去了徐主任的办公室。徐主任看了化验单后的说法和林南讲的差不多。她问李晴：“你和你爱人是不是很久没有同房了？”
因为林南在场，李晴害羞得满脸通红，低声道：“是的。”
徐主任道：“我是相信中医的。中医讲阴阳要和谐，所以你的情况很可能与你长时间没有和爱人同房有关系。像你这样的情况，接下来还需要通过药物对你身体内的激素进行调整。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检查你爱人**的活性度，所以下次你得和你爱人一起来。”
李晴为难道：“他经常出差……”
徐主任道：“你想要孩子，他就必须要来。除了身体检查之外，接下来还要从他那里取得**。你回去和他商量一下，抽空一起到这里来一趟。”
从徐主任办公室出来后，林南见李晴一脸愁绪的样子，问道：“你爱人应该也很想要孩子吧？让他进来抽时间来一趟不就可以了？”
李晴微微摇头：“他脾气不大好。”
林南不明白她的意思：“脾气不好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李晴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他最近一直在和我说离婚的事情……”
林南怔了一下：“离婚？离婚总应该有原因吧？如果是因为你不能生孩子，这不正好是一个让你们和好的机会吗？”
李晴点头：“我回去和他商量后再说。”
让林南没有想到的是，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得到李晴的消息。他觉得这件事情自己出面不大好，就让施若雪给她打了个电话。
施若雪打完电话后告诉林南：“她说不做了，家里的人不同意。”
家里的人不同意？那岂不就意味着她将离婚？林南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奇怪，于是就给李晴打了个电话过去：“你的情况总体来讲还是很不错的，成功的概率很高，你可以把这个情况告诉家里面啊。”
李晴苦涩道：“我问了一下，费用太高了，做一次至少就得好几万，如果失败了的话这笔钱岂不就白花了？”
原来是因为费用的问题。林南道：“我知道，孩子对你来讲非常重要。这样吧，钱的问题你不用考虑，我来给你想办法。”
李晴道：“我怎么能用你的钱呢？我家里的那个人本来就疑心很重……”
林南连忙道：“这样吧，就算是我借给你的，今后你什么时候还都可以。我们是同学，你找我借钱他总不会说什么吧。”
李晴依然犹豫：“这……”
林南即刻又补充了一句：“实话对你讲吧，我发明‘超刀’就赚了几千万，所以你找我借这么点钱对我来讲根本就不是个事情。”
李晴的声音有些哽咽：“林南，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在林南的心里，初恋的感觉依然是他心中最美好、最难忘的记忆，虽然那只是单相思，虽然曾经被她拒绝。他温言道：“我们是同学，帮助你是应该的。”
李晴的声音更加哽咽了：“林南，谢谢你。”
两天后，李晴再次来到了医院，不过这次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丈夫。
李晴的丈夫姓贾，长得高高大大，不过已经有了发福的迹象。他朝林南伸出手去：“林教授，我可是经常听我们家李晴提起你，这次的事情真是麻烦你了。”
虽然林南觉得这个人有些假，不过还是客气道：“我和李晴是老同学，这点小忙肯定是要帮的。”他随即给徐主任打了个电话，得知她此时正在办公室里面，于是对李晴夫妇说道：“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林南正准备出门，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去到抽屉里面拿出一个纸盒来：“这是10万块钱，想来应该够了。”
李晴连忙道：“我给你写个借条。”
林南点头道：“好。你们用不着着急还，等今后方便了再说。”
当李晴正在写借条的时候她丈夫问道：“附属医院的收入是不是很高？”
林南道：“这得看科室的情况。我这里比较特殊，一个月大概有5万块左右吧。”
李晴的丈夫感叹道：“还是当医生好啊，早知道当初我就报考医学院了。”
李晴将写好的借条递给林南。林南仔细看了看后将借条放进了抽屉里面：“我们过去吧，徐主任正等着呢。”
针对李晴丈夫的检查项目主要是精液，所以收集到样本后这次的检查就算结束了。
第二天，李晴丈夫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发现**活性较差。李晴顿时就急了：“那怎么办？”
徐主任道：“没关系，第二代试管婴儿技术就是专门针对这个问题的。林教授，你了解试管婴儿技术的基本情况吗？”
林南点头。
徐主任道：“那你给他们解释一下。”
林南道：“第一代试管婴儿技术是专门针对女性输卵管堵塞、子宫内膜异位症、多囊卵巢综合征等疾病，以及男性性功能障碍采用的体外受精技术。也就是说，第一代试管婴儿技术的前提是女性的卵子和男性的**都比较正常，只不过是将它们从体内自由结合的方式通过实验室的手段转移到体外。”
林南笑道：“这个比喻非常恰当。第二代试管婴儿技术主要针对的是女性输卵管不通、功能障碍、排卵困难以及男性**活性较差的情况，也就是说，由于男女双方都存在着某种问题，必须通过人工的方式挑选出其中状况最好的卵子和**，然后利用显微操作系统将**注射到卵细胞里面去。如果第一代试管婴儿技术叫作‘自由恋爱’的话，那第二代试管婴儿技术就应该是‘包办婚姻’了。”
李晴的丈夫毕竟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听林南这样一讲就明白了：“也就是说，我们是属于第二种情况，需要采用第二代试管婴儿技术？”
林南道：“我还是建议你们增加一项第三代试管婴儿技术。第三代试管婴儿技术就是在坯胎植入子宫前对其进行遗传学检测，以此确保未来的孩子更加健康。”说到这里，他叹息了一声，“当初我家那位就是因为在孕期进行唐氏病筛选的过程中出了问题……”
李晴的丈夫连忙问道：“是因为检测不准确吗？”
林南孩子的事情当时在医院里面是一起大事件，徐主任当然知道，也叹息着说道：“是有人为了报复林医生，故意将检测样本给换掉了。”
李晴的丈夫很震惊：“怎么会这样？”
此时，一旁的李晴更是感动。她已经从施若雪那里得知了林南孩子的情况，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林南会为了自己竟然将这样一件别人都难以启齿的事情讲出来。
林南摆手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虽然我们一样很爱这个孩子，但毕竟是一种遗憾，所以我才建议你们最好增加一项第三代试管婴儿的项目。”
李晴问道：“这样的话，一共下来需要多少钱？”
徐主任道：“第一代试管婴儿技术的话大概3万块，第二代技术因为需要精选卵子和**，费用会高一些。由于你的激素功能存在一些问题，可能需要通过治疗促进排卵，再加上增加的遗传学检测项目，总共大概需要6万元左右。”
李晴将目光看向丈夫。她丈夫点头道：“那就做吧。”
接下来几个月的时间里面李晴一直在接受治疗，可是却发现她的排卵情况并不理想。
正常女性在一般情况下1个月排一次卵，每次排出1个卵子，左右两侧卵巢交替进行。像李晴这样的情况也就只能采用果纳芬、贺美琦等促进排卵的药物。
这天，林南特地去病房看望李晴，发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关心地问道：“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李晴道：“医生刚刚从我身体里面取了卵子，太痛了。”
取卵的过程需要穿刺，而且因为卵子极其细小，整个过程会反复牵拉卵巢以及附近的器官，从而给患者造成巨大的痛苦。林南安慰道：“只要取出来的卵子质量合格，这样的痛苦也是值得的。”
林南道：“一般来讲，医生接下来会将多个受精卵植入你的子宫里面，经过一段时间后从中选出一个最健康的坯胎让它继续生长，然后把其余的都取出来。如果你要两个孩子的话一方面要同时存在着两个完全健康的坯胎，另一个方面就是政策允许，还有就是你的身体能够承受两个孩子的孕育过程。所以这件事情只能你自己去对医生讲。”
李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得寸进尺了？”
林南摇头道：“可以理解，人嘛，总是追求完美的，如果能够有两个孩子的话当然最好。”
随后林南去到了徐主任那里。徐主任告诉他说李晴的卵子非常健康，接下来就是人工授精的过程。
林南对二代试管婴儿技术很感兴趣，问道：“我可不可以去观摩一下？”
徐主任笑道：“当然可以。你在显微外科待过，其实二代试管婴儿的操作过程和显微手术差不多，就是在显微镜下将**送入卵细胞里面。”
林南问道：“卵子有一层坚硬的外壳，而你们使用的穿刺针非常细小，所以刺入的过程想来难度不小吧？”
徐主任点头道：“所以手法和力量的把握很重要。”
人工授精室里面要求严格的无菌环境，林南进入的时候按照要求换了衣服。徐主任吩咐工作人员将李晴夫妇的卵子和**样本送到她的操作台前。
徐主任问林南：“想不想试试？”
正有些跃跃欲试的林南问道：“可以吗？”
徐主任道：“样本中的卵子和**还算比较充足。小林，都说你是我们医院年青一代外科医生中技术水平最高的，而且你又在显微外科待过一段时间，我倒是很想看看你的技术究竟怎么样。”
林南顿觉技痒：“那我就试试看。”
徐主任在显微镜下用一根细小得几乎不可见的吸管从样本中分别取出一枚卵子和一个**，将卵子放到人工授精专用的显微系统下面后，对林南说道：“你来吧。按照你的感觉去做就行，我这边可以在显示屏上看到你的操作情况。”
林南坐到了徐主任的位置。他发现，专用显微镜下的卵子看上去并不是那么细小，而且整个结构都非常清楚。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快进入沉静的状态，然后拿起操作端。
显微镜下，林南尝试着将纤细如发丝般的受精针去穿刺那个卵细胞，没想到卵细胞的壁竟然很有弹性，不但没有刺破它反而引起了局部变形。
徐主任看着显示屏的画面说道：“用力要干脆，同时也要适度，需要的就是那一瞬间的巧劲。”
林南闭目感受了一会儿徐主任所讲的那种意境，在他的眼睛睁开的那一瞬，指尖微微一动，受精针在刹那间刺入了卵细胞里面。
林南的大拇指微微用力去按压操作端，不多一会儿，就只见一个细小如黑点般的**进入了卵细胞里面，紧接着瞬间消失不见。林南知道，这是**及其携带的遗传基因已经与卵细胞结合并融为一体了。也就是说，此时显微镜下面的那个东西已经变成了受精卵，接下来它将不断分裂变成坯胎，当坯胎植入子宫之后继续分裂、发育，10个月后，这个世界就将又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出现。
“什么感觉？”徐主任微笑着问林南。
林南肃穆道：“我觉得自己变成了神，因为就在刚才那一刻，我创造出了一个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