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横滨篇(3)
中岛敦对于自己在很多时候都没有存在感这件事已经很习惯了，就算芥川龙之介完完全全把他的询问当成空气，仍旧以不逊色于对他的敌意死盯着那个金发少年的时候，他也没什么被忽视的不满。
反而如果芥川要是老老实实礼貌回答了他的问题，那可能才需要怀疑一下，芥川的脑子是不是刚才被菲茨杰拉德一拳给打坏了。
不过令他有点受宠若惊的是，这个金发的生面孔倒是抽出空来看了他一眼，眨巴着含水量极高的金色大眼睛，用略带鼻音的不忿语气回答道：
“我们之前是在同一家公司工作的同事啦，不过这家伙超级可怕，老是把我认成其他人不说，还试图攻击我来着，很过分对吧？”
想起来芥川对他挥过来无数次的罗生门，以及就算此时被太宰先生强行捏合在一起共同对敌，自己也没少在这家伙毫不顾忌的攻击余波中挂彩，就算自己的异能力可以很迅速恢复伤口，但该疼也会疼，中岛敦顿时就感受到了无比的认同，一脸沉重地点了点头。
“确实。”
“闭嘴，人虎！这家伙和你可没有什么关系，会对他产生同情的你简直愚蠢至极！”
被cue的芥川龙之介立刻杀气腾腾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
“他的骨子里比杀人狂与罪犯都要黑暗得多，即便是在下也要甘拜下风，比起只杀过三十五个人的镜花，他手下的亡魂是在下也遥不可及的程度，这家伙，才是天生便会夺取人类性命的恶魔！”
“喂！突然开始诋毁我就更过分了吧？！！”
一听到这话，另一边的金毛立刻鬼哭狼嚎起来：
“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就算是前同事也没必要说得这么过分吧！我又没抢过你的工资！而且谁是恶魔啊？！无缘无故就敌视我的家伙才是恶魔吧！！！”
“额……”
眼看着两边各执一词，吵得火药味极浓，中岛敦夹在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不知道该信谁，一时间茫然地露出了豆豆眼。
——你们为什么突然在这吵起来了，还吵得这么凶啊，菲茨杰拉德还打吗？如果他没猜错，那家伙应该也快追到顶层来了吧？
而中岛敦这个想法刚一腾起，像是印证了他的猜想一般，从他和芥川刚被打上来的破洞里，一个人影就翻身跳了出来，稳稳地踩在了这一片废墟上，用极有压迫力的目光扫视着三人。
“竟然又多了一个么……”
菲茨杰拉德淡淡说道：
“不过没关系，总之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这艘‘白鲸’的坠毁，而在横滨被‘白鲸’坠落的冲击毁灭之前，你们也会先败在我的手下。”
“呜哇！这个男人又是谁啊？！！”
我妻善逸已经快要抓狂了，他一脸崩溃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把一头金发给抓得乱糟糟，两眼爆着血丝嚷嚷起来：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我只是回来一趟找姐姐而已！为什么会遇到这么多奇怪的家伙啊！一个一个都在说好可怕的话！而且说什么毁灭横滨——”
高音刚飙到这里，我妻善逸突然间宛如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突如其来卡顿在了原地，表情也刹那间顿住，双眸瞬间睁到最大，像是刚反应过来一般，语气中犹带茫然地重复道：
“……毁灭横滨？”
如果没出意外的话，到这里找他的姐姐和男朋友，此刻应该就在横滨吧？
想到这点，我妻善逸的表情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明黄色的瞳仁猛然直勾勾盯了过去，两手还插在头发里，但声音在那刹那就压低了好几个音域，整个人的气质一瞬间就从吵闹无害的弱气小鬼无缝切换为了黄眼恶魔，浓烈的杀意有如实质一般铺天盖地压来，一字一顿问道：
“——你刚刚说，你要对这个地方做什么来着？”
——
“白鲸”的事件以天空中突然毫无征兆在大晴天响起巨大雷声作为结尾，偌大一艘天空船竟然莫名其妙在空中被闪电劈成了无数块，噼里啪啦下饺子一样坠入了横滨海域，其中最大的一块废墟差点落入市区，多亏了因被逮捕而身处无人驾驶直升机中的泉镜花操纵飞机撞上去令其偏移，才使得那片区域幸免于难。
而Guild的老大菲茨杰拉德则生死不明，不知所踪，甚至这家伙的生死连太宰治都不太敢断定，因为动手打败他的家伙并不是他原本计划中的两个学生，而是出现的格外突兀的某个金毛小鬼。
——这小子手下可很难留活口啊。
带着在最后关头被“夜叉白雪”救出来的泉镜花，太宰治站在岸边望着涨了不少高度的水线，表情是难得一见的凝重。
异能特务科那边还有个拿枪顶着种田山火头脑袋的善逸姐姐，原本没想杀死的菲茨杰拉德生死不明，芥川和敦在“白鲸”上肯定会被那犹如人形雷达的小鬼发现，敦的性格还好说，但是芥川万一遇到了善逸那小鬼……
——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了。
想起来那就算是他也震惊过的破壁机，太宰治感到了久违的头痛。
芥川……还好吧？
一直到看见几个熟悉的人影格外狼狈从水里游出来(主要是中岛敦半虎化后拽着差点被淹死的芥川狗刨游上岸)，太宰治才算是松了口气。
“看来还没出现最糟糕的情况。”
轻声呢喃了一句后，太宰治才重新扬起了自己那张万事不着调的笑脸，带着泉镜花迎了上去。
“真是好久不见啊善逸君，没想到你消失后居然会在几年后出现，我还以为你就像是给我发的邮件里说的那样，兴高采烈地回家了呢。”
脚步停在正专心致志拧干自己衣角的湿漉漉金毛旁边，太宰治笑眯眯地对扑腾着翅膀飞在半空所以幸免于落水的啾太郎也打了个招呼：
“你也好久不见，麻雀君。”
“唔呃，一听见这么奇怪的声音就知道是你了。”
相比起太宰治这雷打不动的笑脸，我妻善逸的表情就很符合社畜打工人见到前上司的嫌弃，嘀嘀咕咕起来：
“好像没什么喜欢事情的死物一样，听起来超级诡异，虽然说比起以前稍微好了一点儿，不过和正常人比还是差了好多……”
话说道这里，我妻善逸就想起来一件事，连湿漉漉的衣服也不拧了，立刻站起身拧着眉头问道：
“说起来，太宰，你的学生之前居然说我是好可怕的‘叛逃’哎，这又是什么情况啊，听见的时候吓得我心脏都要停跳了，我记得我明明给你发了辞职邮件了吧。”
“嗯……”
太宰治状似无辜地眨了眨眼，随后用手指点着脸颊，故作可爱道：
“善逸君，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我那个时候也叛逃了，你对我辞职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呢？”
——虽然说他其实也来得及转述一下这小鬼的辞职，不过一想到森先生会因为这小鬼的消失而痛心疾首，肉痛得恨不得呕出一口老血，他就什么也不想做了嘛。
我妻善逸：“……”
我妻善逸逐渐开始掉色。
——不不不不不会吧？！真的像太宰的学生说得那样吗？！因为辞职信发给了同样辞职的顶头上司，所以被当做恶意旷工，到现在被定位成可怕的“叛逃”了吗？！！
这件事的打击甚至让我妻善逸一时间没注意到太宰治身后还跟了一个女孩子的程度，一直到泉镜花似乎也联想到自己当初的处境，喃喃自语道“叛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其他的事情”的时候，捕捉到女孩子甜软声音的我妻善逸才在石化中耳朵动了动，随后刹那间恢复颜色，目光灼灼地看了过去。
——呜哇！真是好可爱的女孩子(尖锐爆鸣)！！！
一看见可爱女孩子就脸红的老毛病毫无意外又犯了，我妻善逸的两颊飞上两片羞涩的红晕，扭扭捏捏对着手指，在太宰治“果然是善逸君呢”的注视下凑近两步，随后偷瞟着陷入深沉思索的可爱女孩子的脸蛋，小心翼翼搭话道：
“确、确实啦，虽然叛逃这个说法也很可怕，不过比它可怕的还有很多，比如说超恐怖的老鼠啦虫子啦还有毒蛇之类的，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这种极其拙劣的“搭讪”似乎并没有得到认同，长相可爱的女孩子即便被吸引了注意力，但也只是目光黯淡地摇了摇头，说道：
“不，我并非你所能想象到的罪恶，所说的东西虽然和青蛙一样讨厌，但并不算可怕，这世界上还有比这些要可怕无数倍，即便现在回想起来也仍旧让我无比畏惧的东西。”
“比虫子和老鼠还可怕无数倍？！”
一听到这种话，就算是在和可爱女孩子在交谈，我妻善逸也忍不住面色惊慌起来：
“那，那究竟是什么啊？世界上还存在那么可怕的东西吗？！！”
——救命啊！虫子老鼠和毒蛇已经足够可怕了！光是看见都会让他尖叫出声，如果数量过多还会把他吓晕，这么恐怖的东西居然还不是最可怕，那究竟还有什么东西那么可怕啊？！！！
“是杀人。”
泉镜花低落地垂下眼睫，低声道：
“我叫泉镜花，犯下的罪孽深重无比，曾经在六个月内便杀死了三十五个人——很可怕吧？”
“……”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妻善逸的目光开始放空，表情也突然间从惊慌失措转变为了迷茫和困惑，接着又变成了理解不能和“你认真吗”，神色也变得欲言又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