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林空鹿说完，房间内陷入一片安静。
江辞僵硬看着他，良久后，才哑声道：“那样崽崽会不会……”
他声音艰涩，无法掩饰担忧。
林空鹿微微移开视线，轻声说：“我也不知道，也许他会变回普通的一岁孩子，不再口齿清晰，能和人交流，会背古诗、做算术，也许……甚至忘记这几个月的记忆。”
江辞迟疑：“这是最坏的情况吗？”
如果是的话，情况倒也不算坏，毕竟只是回归正常。
林空鹿却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敢保证，也可能不如普通孩子，但肯定不会伤及性命。”
但是兔子就不好说了，从之前兔子不接触胡萝卜权杖，就变老变笨的情况来看，兔子在得到权杖力量之前，是一只正在衰老的兔子。
如果没有权杖的力量，它可能早已经老死。同样的，如果现在从它身上取回力量，它将变回普通兔子，也就是即将老死，甚至是直接老死。
江辞显然没考虑到兔子，知道崽崽不会有生命危险后，提起的心渐渐放下，轻轻拥住他，低声道：“无论他聪不聪明，都是我们的孩子。”
这时，**的林崽崽忽然醒了。
他睁大一双和林空鹿一样漂亮水润的眼睛，在看见两位父亲时，立刻露出高兴的神采。
“大爸，小爸！”他声音清晰清脆，一骨碌爬起身，小大人似的扑向林空鹿。
林空鹿一把接住他香香软软的小身体，叹气，问：“在家有听爷爷奶奶的话吗？”
“有听喔。”林崽崽立刻掰起手指头跟他数，“奶奶教我背了30首诗，爷爷教我做100以内的加减法……”
林空鹿摸摸他软软的头发，想到取走力量后，他就会变回傻兮兮的正常一岁小崽崽，可能连他和江辞都记不得，心中便有些不舍，想多看一会儿。
江辞从他怀中接过崽崽，抱起举高掂了掂，说：“崽崽先不要背那些诗了，陪大爸小爸说会儿话。”
林崽崽眼睛亮晶晶，窝在他怀中说：“好呀好呀，可是……我说什么呀？”
江辞目光柔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林崽崽努力想了想，伸出小胖手揪揪头顶嫩绿的小叶子，问：“大爸，为什么我头顶有叶子，其他宝宝没有？”
江辞：“呃。”
林空鹿忍笑：“那是你大爸送你的礼物。”
林崽崽眼睛晶亮，可接着又问：“那为什么小爸和大爸没有？”
林空鹿轻咳：“因为你大爸没送给我。”
江辞倏地转头看向他，微红眼眸幽幽。
下一秒，他背在身后的右手化为藤蔓，开出一朵冰蓝色花，别在林空鹿心口位置，道：“谁说我没送？”
林空鹿：“……”
林崽崽：“哇，花花，我也要花花。”
江辞开一朵小白花给他。
林崽崽接过后，立刻扁嘴要哭：“我的这么小……”
江辞轻咳：“你是大孩子了。”
终于，等林崽崽又睡着后，江辞轻轻把他放回**，林空鹿也取下别在衣服上的冰蓝色花朵，动作轻柔地放在林崽崽的小胖手中。
直起身后，江辞轻声问：“现在开始吗？”
林空鹿轻点了点头，拿出权杖，神色沉凝：“现在开始。”
话音落，权杖顶端迸射出柔和丝线，缓缓落在林崽崽身上，没入他四肢、眉心。
江辞蓦地攥紧手，片刻后，缓缓转开视线。
随着力量收回，权杖渐渐从金质过度到半透明的水晶质地，愈发接近数万年前白衣小鹿握着的权杖。
林空鹿的头发也渐渐变成银色，周身气质神圣，与数万年前的白衣小鹿愈发相像。
直到力量全部收回，细丝脱落，他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空灵圣洁。
江辞心像忽然被攥紧，第一时间握住他的手。
林空鹿转头，冲他轻轻微笑，示意没事。
江辞这才松一口气，然后察觉自己反应过度，哑声解释：“我以为你会变得跟数万年前一样……”不动情。
永远不知道他的喜欢。
林空鹿摇头：“我没事。”
说完转头看向**的林崽崽，脸色忽变。
也许是没有了他的力量影响，林崽子头顶的小叶子忽然疯狂生长，蔓延的枝条很快将他小小的身体围住。但他的力量不足以支撑他如此迅速生长藤蔓，脸色很快苍白。
江辞瞳孔也骤然紧缩，颤声：“这是……堕化？”
林空鹿立刻用权杖将细丝再次没入崽崽眉心，同时对江辞道：“他的力量来自你，你试试看能不能压制，我同时用当年封住邪神意识的办法试着封住他的力量……”
嗯？他记起是怎么封住邪神了？
虽然仍没有具体的记忆，但好像潜意识知道该怎么做……
林空鹿无暇多想，在江辞压制住林崽崽的力量后，立刻本能地将其力量封住，并刻下一个胡萝卜印记。
随着印记刻下，林崽崽周身的枝蔓缩回，最后，头顶的小绿叶也消失。
但他的脸色明显好转，又恢复嫩呼呼的红润。
江辞和林空鹿轻舒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崽崽的头，帮他盖好小被子后，轻手轻脚地离开。
走出房间，担忧的人渐渐又聚过来，欲言又止望向他们。
林空鹿目光逡巡，想找兔子，却先看见赵星墨忐忑又纠结的神情。
林空鹿心中一沉，走过去问：“怎么了？星白呢？还是赵叔出什么事了？”
赵星墨神情歉意，小声道：“我爸暂时没事，还是老样子，是我哥，他……他好像能听见邪神说话，现在有点控制不了自己，总想出去，往西边走，被我先绑起来了，但我可能绑不了他太久。”
然后祈求又为难地看向林空鹿：“小鹿……”
林空鹿一听就清楚，赵星白的情况跟之前沈惑一样，忙说：“我去看看。”
到了兄弟俩的房间，林空鹿发现赵星白确实快彻底堕化了，赶紧给他刻下几个精神印记，又让江辞解除精神干扰。
确定赵星白没事后，他走出房间，在地下城的中央又刻下几个精神印记。
紧跟在两人身后的贺阳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几乎同时，外面忽然传来隆隆震动，整个地下城似乎都在晃动。
“怎么回事？是地震吗？”有人惊慌问。
“不，不是，是一只巨大触手，或者说是腹足，正经过我们的头顶。”通过监控看见外面情况的工作人员惊恐开口。
下一刻，他忽然捂住头，痛苦尖叫，很快因强大的精神攻击失常、异变。
旁边人顿时哗然，江辞藤蔓迅速飞出，摧毁所有监控视频。同时旁边的人开枪，解决那名堕化者。
再次安全后，地下城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脸色煞白。
几乎同时，头顶的震动停止了。
没有人问“虫子是不是走了”，因为这不可能，时间太短了。所有人心中都清楚，祂还在，就停在他们头顶。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一只巨大怪虫的身影笼罩了整个星球。
就像一只手抓住一颗乒乓球，祂的所有腹足正牢牢抓着这个蔚蓝色星球，整只虫趴在星球上。从太空看，祂的体积足有星球三分之一那么大。
只要祂愿意，稍稍用力，星球或许就会撕裂。
地下城的气氛格外压抑、逼仄，所有人神情都惶惶不安。
林空鹿的声音这时缓缓响起，犹如定海神针：“我将在天亮之后去解决邪神，但需要中央基地协助，现在还能联系上中央基地吗？”
贺阳忙开口：“可以试试。”
林空鹿点头：“好，那就试试。”
接着又问站在旁边宋云蔚：“大哥，傲天呢？”
宋云蔚赶紧从怀里薅出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兔子。
兔子一看见林空鹿，立刻扑进他怀里，哭唧唧道：“尼桑，大哥，果然还是在你怀里最有安全感。”
旁边江辞目光扫向它，带着冷寂，或许是想到它命不久矣，最终又收回视线。
林空鹿欲言又止，摸摸兔的毛茸长耳，片刻后，还是叹气道：“傲天，大哥需要你帮个忙。”
这是他第一次在兔子面前自称大哥，变相承认了对方说的结拜。
兔子闻言，顿时惊喜：“大哥你有话直说，二弟能办到的，一定帮你办到。”
林空鹿：“……”
他又摸了摸兔子的毛茸长耳，轻声说：“我需要，取回你身上的力量。”
兔子一时愣住，没明白意思。
林空鹿抱着它走向地下城的出口，边走边缓缓解释。
等走到出口位置，刚好解释完。
兔子一整个僵住，许久后，才憋着颤音说：“怎么偏偏是我呢？”
林空鹿：“是啊，怎么偏偏是你。”
兔子憋了又憋，到底没憋住，兔爪抓着他的衣服嚎啕大哭：“呜呜呜，大哥，你会记得我吧？我死后，你们千万、千万别把我做成麻辣全兔，呜呜，我知道，三弟一直想吃我……”
江辞嘴角微抽，道：“放心，你这么老，肉质肯定不好，没人想吃。”
兔子一听，立刻又呜哇大哭：“所以我马上就会老死，呜呜。”
江辞：“……”
受精神印记影响，他每时每刻都对林空鹿有强烈的占有欲，想把兔子薅出来。想到兔子可能快死了，才勉强控制住冲动。
兔子还在悲伤，时不时就抽噎两下。
知道它可能要死了，宋云蔚、赵星墨也都跟着一阵难过。
直到天快亮时，兔子忽然振作起来，声音豪迈道：“大哥，我想开了，要不是意外得到你的力量，我早就老死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都是额外赚的，我变聪明了，跟人类一样，赚翻了。你快把力量取回去吧，我知足了。”
林空鹿摸了摸它的兔头，神情复杂。
兔子一个没绷住，又憋出泪花：“呜呜，你快点取回去，再等一会儿，我说不定又要后悔了呜呜……”
林空鹿叹气，随即神情严肃，拿出权杖。
霎时，纷落的细丝没入兔子额头。随着力量被取出，它的皮毛渐渐枯黄黯淡，失去光泽，整只兔也渐渐显出老态。
权杖却愈发晶莹剔透，仿若水晶打造，杖身环绕圣洁白光。
直到所有力量取回，兔子缓缓倒下，衰老到气若游丝，曾经灵动的眼睛也变浑浊，与普通兔子无异，再不会说话，也不再聪明。
林空鹿轻轻接住它倒下身体，将它交给宋云蔚：“帮我照顾好它。”
宋云蔚低头看向只剩一口气的兔子，叹气：“放心，会的。”
林空鹿点头，转身又看向江辞。
江辞立刻道：“我也一起。”
林空鹿：“好，但防止你被祂影响，中途堕化……”
说着，无数细丝没入江辞眉心，又刻下数百个精神印记。
“暂时先这样，等一切结束，再想办法解除。”林空鹿说。
江辞再度睁开眼，沉沉看着他，眼底仿佛压抑不住疯狂和偏执，藤蔓不自觉生出，牢牢抓着林空鹿的手腕脚腕。
林空鹿转身，对贺阳道：“开门。”
随着他话音落下，地下城的门缓缓打开，清晨的阳光从外面照入，驱散入口处的阴冷与黑暗。
林空鹿握着权杖，和他身旁的江辞一起，缓缓地，一步步走向地面，走向横亘在他们头顶的巨虫腹足。
站在后方的众人凝视他们的身影，带着期盼与祈祷。
这时，一名中央基地科研院来的人喃喃自语：“神，他们俩像不像残页上记载的……救世之神？”
其他人不懂，但同样出身中央基地，清楚残页、邪神情况的宋谨舟、顾竹、陈少校等人却瞬间明白过来。
陈少校忽然道：“大家都盯着小鹿留下的精神印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