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很像我初恋啊
雍王南巡队伍抵达江宁,各有各的活儿,四爷带着十三爷开肝,凌霄带走曹颙去研究怎么提高纺织效率。
京里带来的新织机往纺织中心一放,何止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尤其是当地干了一辈子纺织的专业人员听京中织娘说明了凌霄侧福晋出手之阔绰,个个生产积极性万丈高,不到一个月,愣是把从缫丝到纺织的一整套机器都改了个遍!
机器跟上了,原材料也要跟上,凌霄又带着人忙忙碌碌去搞原材料种植等等。明明南巡队伍就驻跸在江宁织造署,愣是过了大半个月才有空见一见曹家的小姐们。至于四爷?四大爷有哪里能跟金陵十二钗比优先级啊!
这毕竟是江南的地盘儿,侧福晋跟雍亲王半个月打不上一个照面儿,在密切关注江宁织造署的地头蛇的眼里不是什么秘密。
两江总督舒穆禄氏赫寿久在京中为官,如今又和雍亲王共事,还无心无暇操心四爷的个人生活,江苏巡抚张伯行顾忌彪悍的侧福晋也不敢动作。却总有些心里有鬼的官儿狗急跳墙,主动要为准太子分忧!
来了江南,怎么能不受用些江南土特产呢。
尤其妙在这扬州瘦马还会说话,枕边风儿吹起来,土地税都好商量!我们可愿意跟雍亲王分钱啦!
于是凌霄难得早些下班,一进江宁织造署后宅,迎面撞见一群江南美人。
“奴才给侧福晋请安!”引路的管事打千行礼,在夏末初秋吓出一身冷汗。
美人们用新学的规矩娇怯怯地跟着拜,声音又软又甜:“奴婢给侧福晋请安。”
凌霄停住了脚步。
管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四下鸦雀无声。
“……都起来吧。”凌霄忙了一天,脚步发飘,声音也发飘,“该去哪儿去哪儿。”
管事不敢起,额头贴在地上,美人们愈发惊慌。凌霄看她们一眼,知道他们畏惧的是自己,继续往前走去了。
这些美人的命运,不在于发一时的善心,在于她的纺织工业。如今她们能进王府皇宫,或许已经是最好归宿了。
对不起,雍王爷不收。
四爷查了一天账,被全是窟窿的账本气得七窍生烟,晚上回来看见账本主人试图用美色糊弄他,雍亲王气得烟熏火燎,大怒之下几乎立时要派人捉这些伥鬼!
你把爷当什么人!酒色之徒吗?!昏庸禄蠹吗?!不把你抄家灭族难消本王心头之恨!
“王爷息怒。”邬思道他们连忙上前劝,“虽然被侧福晋撞见了,但侧福晋何等人才……”不会瞎吃飞醋的。
他们话还没说完,四爷想起来这茬狠狠一拍桌案!
太窒息了。这都什么破事儿?!
“四哥息怒!”十三爷连忙上前握住四哥发抖的手,“侧福晋,额,侧福晋那里……抄家还不到时候,先派兵围起来就是了!”
“正该如此。”四爷杀气腾腾,“白天敢送女人,保不准晚上就要偷运财物!事不宜迟,现在就点人去围着!”
这一派吩咐下去,众人各去休息。四爷犹豫一下,将要往外走,又止步,如是再三,吩咐苏培盛说:“去格格那里,看格格可歇了?把方才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她。”
苏培盛领命而去,不多时带了万年春来回话。万年春早来江南,煤厂事既上了轨道,见凌霄出门带的侍女不够,主动请缨回到凌霄身边,这些时日又跟着一起忙纺织的事务。
“格格怎么说?”四爷劈头就问。
万年春微微躬身,答话说:“格格问那些女人的去处,如果王爷没有别的安排,格格倒愿意让她们去纺织厂做工呢。”
四爷:“……”
不愧是你。四爷被这冷水兜头一浇,终于息了怒,摆摆手,意思是随她去吧。
苏培盛带着万年春下去领人,心中暗暗咋舌,好家伙,格格若是早说几句,那四品官儿还未必现在就被宰了。
如今江宁织造署是整个江南的政治焦点,多少双眼瞅着呢。当夜雍亲王派兵把贪官府邸一围,第二天西林觉罗侧福晋的威名传遍两江!
多大的醋劲儿啊!都说八福晋管男人忒霸道,八福晋能让八爷派兵围家吗?
从四品的官衔儿,送了八个美人,这就着手抄家了?
何等**威!
全江南的官儿有一个算一个,各个对西林觉罗侧福晋又上了一万分的心。
凌霄再往新建的织造厂去,地上连个线头儿都不带有的。笑话,那八个美人正搁这儿天天织布呢!江宁府还有谁比我更懂厂长的威权!
凌霄:“……”
这活儿是一天都不能干了,凌霄带着万年春出门上香。南京古刹众多,凌霄因为散心故,往北边钟山去。
她上次来时,钟山有中山陵,如今却只埋了朱元璋。凌霄原意要往寺庙去,没想到江南文气何等鼎盛,刚上钟山已经可见三三两两的读书人了。
凌霄暗暗点头,拣一无人亭子坐了,由着万年春把食盒里的茶水、点心、书籍往出摆,她拄着头看来来往往的士人。
说起来,之前和康熙承诺的诗会还没开呢。听说方苞一回江南犹鱼入水,那有他也够了,有功夫在读书人中间扬名,不如多排几出戏四处传唱。
许小猴跟着师父师哥一起在谢秋娘的京剧团里干活,如今该是巡演到了镇江,不知道拥有金山寺的镇江人民看见水淹金山寺一节是什么心情……
她正胡思乱想着,亭外经过了一对青年士子,正说话的那一位高鼻梁大眼睛,凌霄一见就坐直了身子——这位少年,你很像我初恋啊!
“公子!”凌霄扬声唤人。
袁仲良一抬头,见一小姐端坐亭中言笑晏晏,整个人都呆住了。
“公子~”他一抬头就更像初恋,凌霄想起记忆里的人声音更柔和了,“公子可能帮我一帮?”
袁仲良呆呆道:“怎么帮你?”
凌霄一笑:“公子请上来说话吧。”
袁仲良刚要上前,身边友人一把拉住了他。
友人姓方,有秀才的功名,方秀才素知好友虽然在进学上天资聪颖,生活中却有几分呆气。
就比如说此刻吧,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大姑娘叫你,但凡这儿不是钟山山麓,四下行人甚多,方秀才掏平安符的心都有了。
方秀才仔细一看这亭中主仆二人,见这小姐虽非金银满身,但衣料上等,那丫鬟也颇有大家的风范,把心中青楼姐儿勾搭举子的疑心尽数消去。——那就更不对劲了,你是富户家的小姐,怎么孤身在此和青年男子搭讪?
凌霄扫过方秀才一眼,也不再招呼他们近前,只说道:“我看两位公子是往山上去。顺着山道往上去一里地,有一马车,乃是我嫌累赘撇下的。麻烦公子与我那些护卫们说一声,要他们提前来接我。”
这倒不为难。方秀才正思索,便听旁边自己好友已经迫不及待开口,“我如何识得哪家是小姐的马车呢?”
咳,不知道小姐是哪家的呢?袁仲良眼睛亮亮地望着她。
凌霄道:“拉车的乃是两匹白马,最为神俊,你望见便知。”
袁仲良与方望山一道行去,果然见到如小姐所述的两匹神俊白马,车身绫罗帷幔,格外豪奢。四下守着的护卫各个骏马长刀,神武有力,脑门儿剃得光光的!
“仲良,”方秀才看这架势心先怯了三分,“方才那小姐只怕是个满人!”还是满人权贵!明白了,我觉得不对劲是因为没把人家的身份往高里猜啊!听说满人家的姑奶奶地位极高,更少讲男女之防,一时任性抛下护卫游山玩水也是有的。
“满人?”袁仲良吃了一惊,但仔细看去,也认同友人的判断,整个人都蔫了几分。
“这位兄台有礼了,方才我们在山脚遇见你家小姐。”两人上前讲话,一五一十把凌霄的话传递了,要护卫下山去亭中接人。
“我家小姐?”松岳挑眉,心说我家格格身边起码跟了十个弟兄,还用你来传话?
松岳客客气气地道过谢,看着那两个士子往上走,偏头吩咐:“悄悄跟上去。”属下应声而去,松岳想了想,带了一半人快速下山去找他家小姐。
“格格。”松岳先检查了一遍格格身边的岗哨,这才上前见礼。
凌霄格格仍在亭中品茶,用书当茶垫,“他们跟你传了话?”
“是。格格这是何意?可是这两人有什么不妥?”
凌霄:“你派人查清楚他们的身份住址,咱们再去巧遇他一回。”
松岳:“……啊?”
半晌之后,松岳拿到了两个青年士子的资料,不由感慨想,格格做事总是有道理的。这两人年纪轻轻,一为举人一为秀才,是汉人里的读书种子,在年轻士子中颇有些声名,想来是格格要在江南文人里搞事情了!
松岳恭恭敬敬把资料交上去,按照自己的猜测超常发挥吹了一大通彩虹屁。
凌霄看他一眼,弹弹资料,说:“走!”
走去哪儿?去他们读书备考寄住的寺庙。
袁仲良吃罢寺中斋饭已是夕阳时候,他在寺中随意漫步,转过一道月洞门,居然看见心念的女子立在花树之后含笑望他,又呆住了。
“袁公子。”凌霄走到他面前,“可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袁仲良惊喜道,“小姐也来进香吗?此处庙宇名声不显,却是极灵验的!啊呀,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小姐。”
凌霄微微一笑,曼声说:“我是特意来见你的。”
袁仲良一怔。
“我已知道你姓袁,有举人的功名。你可想知道我的来历?”
“……小姐是什么来历?”
“我的姓氏你倒不便知晓,家父官位虽高,我却不必参加选秀。”凌霄张嘴就来,“此次雍王南巡,我随哥哥南下,有意要在读书人中择一贵婿。”
袁仲良呆得不能再呆,就是说你是权贵私生女,嗯,看上我了?是这个意思吧?
比他更呆的是松岳。松岳无意识张开了嘴,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
格格!侧福晋!您说什么呢!!!啊?!!!说好的招揽江南士子呢?!
你要择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要择什么?!雍亲王还不配做你的贵婿吗?!
凌霄继续说:“我有一句话要问你。”
袁仲良下意识回道:“小姐请讲。”
凌霄张口就是一记直球:“公子你可有婚配?”
袁仲良:“……”
袁仲良悄悄红了脸。
资料上写的是没有,凌霄微微偏头,余光扫过面目极度扭曲的松岳,心想,我散心挑个对象,但他实在也不是我初恋,你如果敢让我无意间插足,你就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