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鏖战濑户内海（四） Checkmate！
坪井航三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在此之前，他曾经想象过很多次自己将会如何同敌人战斗，在他的设想当中自然也是有自己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是如何作战的，但是当预想中最恶劣的情况自己真的遭遇之后，他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怀抱着一颗英勇无畏的心去迎接这一切——即便他并不怕死。
死是最无所谓的，但是很多东西比死更可怕。
作为第一游击舰队的司令官，他不敢想象自己如果损失了一游会有什么下场，更不敢想日本会有什么下场。
而现在这不利的局面，完全是因为自己之前的误判导致的，只要想到这里，坪井航三就觉得自己的内心犹如刀绞。
一个多小时前他在海上发现了明国人的一支巡洋舰分队，明国人的6艘巡洋舰在发现了他们第一游击舰队之后迅速地靠了上来，对于明军的军舰当中，日本人最忌惮的就是6艘大型装甲巡洋舰组成的第四巡洋舰分队，原本第四巡洋舰分队其实只是拥有4艘一等装甲巡洋舰的，不过因为1892年开工的两艘装甲巡洋舰要等到明年才能加入海军的序列服，导致第六巡洋舰分队其实实际上只有两艘大型一等巡洋舰，所以在大洋舰队重组之后，第六巡洋舰分队被暂时的并入了第四巡洋舰分队。
现在的第四巡洋舰分队，毫无疑问也是现在整个太平洋上最强大的巡洋舰分队，就连英国远东舰队也凑不出一支能够与其相抗衡的编队出来。
不过很快瞭望员确认了这支明军巡洋舰分队的舰艇级别，最前面的是两艘“平海”级二等装甲巡洋舰，是明军结束了初代“平海”之后的全新二等装甲巡洋舰，在两艘平海级之后的是两艘“绥远”级一等穹甲巡洋舰，这两艘巡洋舰也是在此之前和俄国人交过手的。而跟在最后面的两艘应该是新锐的“登远”级，这种3000多吨的二等穹甲巡洋舰在过去的4年当中南洋舰队订购了一打半，现在去掉船台上和正在舾装的已经服役的就有9艘，是南洋舰队穹甲巡洋舰中当之无愧的当家主力。
两艘二等装甲巡洋舰、两艘一等穹甲巡洋舰和两艘二等穹甲巡洋舰。
打不打？
从实力上来说并不是不能打，甚至第一游击舰队在坪井航三看来第一游击舰队甚至还有所优势——两艘“鞍马”级一等穹甲巡洋舰吨位和火力都比“平海”更高，埃德加级可以说是皇家海军最新锐的一等穹甲巡洋舰，而且这还是自用版本直接出口性能上不打一点折扣的，尤其是日本人对于几艘英制巡洋舰上面的“威力巨大之9.2英寸舰炮”可以说非常满意，给了日本海军不少官兵极大的自信，而且两艘“吉野”级防护巡洋舰也是二等穹甲巡洋舰当中的佼佼者，吨位和火力比明国人的“登远”都要强上一些。
当然最重要的是现在的第一游击舰队有本队加强过来的出云号和浅间号装甲巡洋舰，
出云号也就是原本美国海军的纽约号装甲巡洋舰，标准排水量8150吨，舰长117米，宽19.5米，吃水8.1米，装备了12台立式锅炉，输出动力达到了12，000马力，装备了两座双联装8英寸舰炮和两座单装8英寸舰炮，就主炮火力来说其甚至比明军的永靖级装甲巡洋舰还要更强，不过其副炮火力仅为12做单装4英寸副炮和一些6磅炮，防护上相比于永靖也略有不足，不过侧舷3英寸厚的硬化装甲在面对同样是巡洋舰的对手的时候还是足以令人相信的，这艘出云号装甲巡洋舰也是整个日本联合舰队当中航速最快，火力最强，综合能力最好的一艘装甲巡洋舰。
至于奥兰多号，虽然最大航速稍微慢一些，但是其战斗力毫无疑问也是不逊于埃德加级的，在经历了本队抽调了两艘优秀的装甲巡洋舰的加强之后，现在的第一游击舰队的实力确实称得上今非昔比，面对眼前这支明军的巡洋舰分队，理论上是有优势的。
理论上。没错，理论上第一游击舰队是有优势的。
正在犹豫的坪井航三注意到了自己身边的候补少尉鼻梁上渗出来的冷汗——他在恐惧。
坪井航三环顾四周，舰桥里面大多数年轻海军官兵的脸上流露出的都有那么一丝恐怖和不安，毕竟这是没有任何花哨的，要正面和明国人的海军在大洋上一决胜负，这些年轻人的恐惧和不安并没有什么值得指责的。
但是作为舰队的司令官，坪井航三觉得不能让士兵们带着这样的情绪去和明国人作战——如果在自己尚且有装备优势的情况下都不敢与敌一战的话，那么这支海军在遭遇装备更加优势对手的时候，恐怕会更加的一触即溃。
“接敌！我们来会一会明国的大洋舰队！”坪井航三最终还是决定打一场，海军的精神是个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但是没有哪个海军将领会觉得这东西无所谓，他不能接受日本海军的官兵对于大明海军如此的畏之如虎，如果在这样有优势的情况下都不敢交战的话，那么日本海军是没有未来的，英国海军最自豪的就是他们见敌必战的精神。
何况坪井航三觉得，即使情况真的不妙，也可以边打边走，反正本队就在自己后方40海里，不要慌，问题不大。
然而当双方进一步接近之后，坪井航三突然发现情况不对，因为前面的两艘装甲巡洋舰明显是单装炮塔！而明军的“平海”级是双联150毫米炮！
说起来，新的平台及二等巡洋舰其在外观从侧面来看上其实和“永靖”级一等装甲巡洋舰非常接近，事实上二者都是出自北方设计局之手，主要的区别在于“永靖”吃水更深，舰体更宽，而且甲板高度也要高一层甲板，“平海 ”并没有装备“永靖”级的双联装210毫米舰炮或者是单装260毫米舰炮，毕竟身板是二等巡洋舰到底比较瘦小。可以说离远了看二者在外观轮廓上几乎找不出什么区别，等到日本人接近之后才发现为首的两艘根本不是“平海”级二等装甲巡洋舰！而是“永定”级一等装甲巡洋舰！（永靖级装备260毫米舰炮的版本也被划分为永定级。）
实际上，在一百多年后的论坛上，后世的军宅们讨论起这场海战的时候，对于坪井航三犯的致命错误也是分成两派互相争论。一方认为坪井航三这认错了船是导致日本第一游击舰队遭受重创的根本原因，坪井航三难辞其咎，而另一方认为，虽然确实是坪井航三的问题，但是这件事确实很难让人把所有的责任都担负到他一个人的身上。
首先包括瞭望在内所有人都没有认出来，而且通过照片比对，“平海”级二等装甲巡洋舰实际上投影和“永定”级一等装甲巡洋舰非常类似，尤其当时的杨用霖少将还让人在永定号上竖起了一根假烟囱和一根假后桅杆，远远看去根本无法有效分别。并且还拿出40年代时期海军重巡和战列舰的投影，40年代时期海军重巡和战列舰外形几乎如出一辙，远远看去对方根本无法从投影判断来的是一队战列舰还是一队重巡。
德国人的战列舰和重巡也是一样，交战中多次让英国海军产生误判，把主力舰和下面的中小型舰艇外形造的类似也是一种战术。（在海战中投影是很容易让人产生误判的，经典的把欧根亲王当成俾斯麦输出的就不说了，最过分的是把野分当成战列舰然后疯狂输出，野分表示我也实在不是谦虚。）
不管后来如何评价，在这时候坪井航三虽然觉得情况妙，但是第一游击舰队已经正在转向准备和明军巡洋舰进入同向交战，这个时候他不可能改变航向，否则整个舰队都会失控。
而且，在坪井航三看来，尽管在这方面出了意外，但是明军说到底也就是4艘一等巡洋舰和两艘二等巡洋舰，自己这边也是4艘一等巡洋舰两艘二等巡洋舰，而且双方各自的4艘一等巡洋舰当中恰好也是各两艘装甲巡洋舰两艘防护巡洋舰。
差不多嘛.jpg
额。只是稚嫩的日本海军恐怕在这时候很难深刻的意识到，差不多有的时候实际上并不是差一点，而是差亿点，俄国人的留里克含泪点赞。
可以说，此时此刻双方交火的这十二艘巡洋舰正代表了这个时代世界巡洋舰技术最顶尖的一批新锐军舰——舰龄最长的服役时间也不超过八年，所有的军舰全部都装备着最新式的管退式速射炮，除了“奥兰多”和“埃德加”两级的9.2寸主炮外没有一门架退炮，双方的军舰都配备了早期的光学测距仪，双方刚开始交火就如同狂风骤雨一般！
双方的舰炮同时爆发出怒吼！炽热的炮口焰和罡风横扫甲板，带着或是复仇的怒火或是崛起的渴望冲向敌人。与此同时，双方船舷上或者主桅杆的桅盘中早已瞄准对手多时的各种口径的小口径速射炮和大口径机枪也爆发出炒豆子般的声音，铜制弹壳似流水般从退弹口流淌而出，织密的炮弹带出一道道可怕的火线，瞬间就扫了双方的舰体上层。
普普通通的结构钢根本挡不住如此激烈地炮火，即使是37毫米的机关炮和12磅炮的榴霰弹也不是普通的作为结构钢薄钢板能挡住的。因为双方都不由自主的把距离压的非常近，所以双方的命中率都非常高，几乎开炮的同时，无防护的舰桥就像下起钢雨般被数十枚小口径炮弹或者是霰弹的钢珠横扫而过，血肉随着爆炸四散飞溅，眨眼间整个露天舰桥都被打烂，再也看不到一个能站立的生物。
防护巡洋舰从开始起步发展到现在并没有过去多少年，虽然防护巡洋舰在执行勤务任务上拥有卓越的优越性，在造价上更是有着显著的巨大优势，但是在这种贴身肉搏的场合还是显得太脆弱了，如果说日德兰海战被丘吉尔戏称为战列舰都是拿着大锤互相攻击的鸡蛋，那么在双方都装备了大量的中口径速射炮的情况下，穹甲巡洋舰就是两个完全没有任何盔甲互相用长矛互捅的杂兵或者是在室内互相投掷鲱鱼罐头一样！
刀刀见血！弹弹咬肉！
如果说后面的8艘防护巡洋舰还算得上是双方互相换血的话，那么被坪井航三寄予厚望的两艘装甲巡洋舰当中的浅间号在交战之后很快就显示出了颓势。
什么？你问我浅间号作为奥兰多级装甲巡洋舰不是拥有10英寸厚的装甲带么？这个确实没错，只不过它长200英尺，占全舰长度91.5米的2/3，高度为5英尺6英寸，5英尺6英寸有多高？只相当于167.6厘米。就是说这条装甲带长度倒是挺长，只可惜太窄了。
比如历史上北洋水师的装甲巡洋舰经远级，是德国头一次设计的装甲巡洋舰，装甲带高度为5英尺11英寸，这是这个已经颇受诟病的皮带装甲带尚且比奥兰多级宽了12.7厘米（皮带装甲是我大英帝国特色，不爽不要玩.jpg）。奥兰多级的这条水线装甲带厚度为10英寸，不过与前代不同的地方是它属于复合装甲，就是钢和锻铁复合，但是不清楚是钢面铁甲还是反过来铁的一层在外面。但是无论如何这道1.67米高的装甲带在实战中都不能对机舱锅炉舱形成有效的保护——实在是太窄了一些。
所以不要说是260毫米的重炮了，就算是150毫米的速射炮也能很轻松的给“浅间”号装甲巡洋舰那主装甲带上面大段的无防护区开膛破肚。
坪井航三此刻的感觉就像WT中的苏系玩家遇到豹豹AAAAAA一样绝望，哪怕是9.2英寸舰炮也无法撼动对方的防护，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这时候不跑等着被人从糯米锤成糍糕么？
不过虽然现在很显然没那么容易溜了，因为“奥兰多”级装甲巡洋舰最快航速只有17节，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然而这并不是噩梦的结束，虽然日本人局面不是太好看，但是双方整体实力差距并不大，后方的8艘穹甲巡洋舰互相打的有来有往，而前方的4艘装甲巡洋舰短时间内也分不出胜负，照这个势头坚持到本队赶到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当明军另外4艘一等装甲巡洋舰的身影出现在海平面之后，坪井航三就明白这完全是一个圈套了，虽然他并不清楚明国人的舰队之前是怎么配合的这么默契的，但是现在确实是到了壮士断腕的地步了。
“尽量向本队靠拢！各舰解散编队！分散脱离！”这是坪井航三在交战半个多小时后下达的最重要的命令——这个命令在后世同样争议很大，不少人认为正是这个命令葬送了联合舰队，但是这个时候的坪井航三，恐怕已经来不及想太多了。
在“永靖”号的舰桥里，邓世昌看着解散编队准备奔逃的第一游击舰队，嘴角终于露出了笑容：“雨臣打的不错啊，第二巡洋舰分队有回复了么？”
“第二舰队刚刚回复了密电！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将军！”
“呵呵，好啊。将不将的死，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邓世昌死死的盯着前方的日本巡洋舰：“给雨臣发电，让他别打的太狠了，我们还要这些带路党帮我们找到日本人的本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