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谁混蛋?

“哥哥?”早上起来,季昭洗漱完,蹙眉望向闻寒床铺,“你醒了吗?”

刚才洗漱时他似乎听见他**传来什么动静。

闻寒没出声。

季昭又等了等,正准备出门去买早点,忽然听到他开口,声音不高,压抑而痛苦:“别走……”

“哥哥?”季昭又叫了一声,他又不答了。

季昭意识到不对,犹豫了下,走到他床边,掀开蚊帐,一眼看见他蜷缩在**,紧皱眉头,脸色潮红。

“哥哥?你怎么了?”做噩梦了?还是——他看了眼他潮红的脸,探手在他额头摸了摸,果然有些烫。

“哥哥,醒醒,你发烧了。”他在床边坐下,俯身轻轻推他,试图把他叫醒。

闻寒细密的睫毛颤了颤,在季昭注视下,缓缓睁开眼。

容长漂亮的眼睛像湖面,乍看宁静,细看却深沉,深沉而汹涌。

季昭发着怔,脸颊一凉——闻寒的手不知何时落在他脸上,捧住他脸颊,指腹微微颤抖:“混蛋。”

混,混蛋?

哥哥为什么骂他?!

等等——他这么乖,哥哥肯定不是骂他……那他,一定是发烧烧糊涂了,又把他当那人了……

呜呜,季昭莫名委屈,委屈地别开脸:他还不如骂他。

闻寒却不许他把脸扭开。

他手攀着他脖子坐起来,伸手把他抱住:“混蛋,不要走了。”

……他又做了那个梦,迷雾中,他在叫他,他却听不见,越走越远,直到被暗影吞噬。

“我不是混蛋……”季昭小声争辩。

他才不是混蛋,混蛋另有其人,可恶,狗男人上辈子拯救地球了吗?怎配让哥哥这样牵肠挂肚?!

听到他委屈巴巴的声音,闻寒勾了勾唇,人渐渐清醒,却舍不得撒手。

季昭也乖,虽然委屈哥哥又把他错当那人,还是给他抱了一会儿,才挣脱开:“哥哥,你发烧了。”

闻寒的确有些不适。

他这段时间绷得太紧,骤然见到季昭,心里一松懈,身体就出了问题。

好在问题不大,他自己心里有数,拒绝了季昭卧床休息的建议,起来陪他一起去吃早饭。

“你真不走?”一公里外的别墅区,节目组收拾停当,租用的中巴车马上要出发,黎知音最后一次问黎时泽。

“不走。”黎时泽昨晚打游戏到半夜,哈欠连天,目光呆滞,和在节目上精神抖擞阳光明媚的样子大相径庭。

“洗把脸!”黎知音看他这样就来气,“瞅你那邋遢样儿,谁看得上你?”

“还看什么看,他都是直的……”黎时泽嘟囔。

“直的你还不走?留下来干嘛?”黎知音来气。

“就不走,我喜欢这里山清水秀。”

呵,贼心不死就说贼心不死,就冲他这日夜颠倒的作息,能看见什么山清水秀?

“随你,别把自己饿死就行。”反正这房子他们节目组也租了,让他留下来看门也不错。“厨房还剩几块披萨,记得刷完牙吃了。”

“放心,饿不死。”黎时泽不知想到什么,咧开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别去瞎招惹人家。”黎知音没好气地提醒他。

且不说那孩子背后有闻影帝撑腰,就冲人家是直的,他也不该去瞎招惹。

“我知道,我就交个朋友。”

黎知音一个字儿都不信,却也没有再多劝:臭小子就不是个听劝的,越劝他越逆反着来。何况他难得开窍喜欢上什么人,恐怕一下子也拐不过弯来,自己撞撞南墙就清醒了……

送走他姐,黎时泽又闷头睡了一觉,临近中午,被一个电话叫醒,才从**爬起来。

半小时后,他坐在一辆亮蓝色卡车风尘仆仆的副驾驶上,赶到了红星福利院。

卡车在门口被保安拦下来,黎时泽伸出脑袋:“我来捐献。”

福利院从来不缺人捐献。

捐献的人各种来头都有,捐献的东西也五花八门。

但从来没有哪个爱心人士或爱心企业,离谱到黎时泽这种程度——他给福利院捐来了一卡车游戏机。

决定是昨晚打游戏时下的,凌晨两点或三点。

夜半时分,人介于本我和自我之间,有那么点理智,但是不多。

得知黎时泽要追的人在福利院“工作”,队友给他出了个点子,让他给福利院捐献点爱心,又刷了存在感,又立了好形象。

他觉得甚好,半夜打电话让厂里的师傅给他匀了一车货。

他家是专门造游戏机的。

让每一个孩子都能打得上游戏——凌晨三点,他觉得自己这份爱心十分了不起。

正午时分,他渐渐品出不对劲儿,越靠近福利院,越觉得昨夜的自己十分草率。

然而已经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已经下车了。

院长和一众头头脑脑都已被保安咋咋呼呼请来了。

都客客气气地同他握手称“黎总”了。

蓝色卡车在这时打开了它风尘仆仆的后门,亮出了它连夜辛劳风雨兼程送来的“爱心”。

院里最舌灿莲花的后勤处长也僵了舌头。

东西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被请出山主持大局的老院长拍的板。

“要让我们的孩子也经受经受糖衣炮弹的轰炸。”

做好交接和签收,已接近下午两点。老院长同黎时泽热切地握了握手,得知他还没吃饭,要请“黎总”吃个便饭。

“黎总”如坐针毡拒绝了,却提出“交伙食费在贵院食堂解决一下最近的一日三餐”。

这个不用老院长拍板,后勤部长就做主答应下来。

老院长雷厉风行,亲自把黎时泽领进食堂,隔着窗口把他交代给胖婶:“这位是爱心企业家黎总,刚给我们院里捐过爱心。”

胖婶十分重视,立即开火架锅,要给“爱心企业家”郑重炒几个小炒。

黎时泽被这郑重闹得都不像他自己了,脸上摆起企业家的稳重和谦逊:“谢谢,随便做一点就好。”

他说着,一转头,正撞见好奇看着他的季昭。

“转过来。”闻寒也看见了黎时泽,瞳孔缩了缩,又若无其事看向季昭,扳着他下巴把他脸正回来,手上的碘伏棉签用力按上他额头。

“怎么了这是?”黎时泽走到季昭跟前,客客气气朝闻寒笑了笑,关切地看向季昭。

“没怎么。”季昭左侧额头包的纱布今天刚去了,缝合疤痕暴露在外,时不时就痒。他上午没忍住抓了两下,被闻寒注意到,非要给他消毒。

老院长也走过来,打量了眼他额上伤口,心里发着愁,面上却笑了一声:“你这弄得,还对称上了。”

可不是对称上了:左侧是道缝合的疤,右侧是一片红肿。

季昭跟着笑了笑,忍不住又抬手要挠。

闻寒一把按下他爪子,看向黎时泽:“院长,这是——”

“哦。”老院长回过神来,给双方介绍,“爱心企业家黎总,刚给院里捐献一批最新型——益智装备。”

“黎总,这是闻寒闻老师,您应该认得出吧?闻老师也经常给我们院里捐善款物资,您二位都是年轻有为,兼爱无私。”

“黎总”愧不敢当,强忍尴尬笑笑,和闻寒握了下手:“闻老师,久仰大名。”

握罢,他又转头看向季昭,等着院长介绍。

对9号的身份,他好奇得很。

头天工作人员打听了说他是卖菜的,他无论如何不信。

果然第二天他老姐又神神秘秘告诉他,季昭有后台,让他节目上别胡闹攀扯人家。

“这是——”老头儿卡了卡壳,“这是季昭,我们院的孩子。”

“孩子?”黎时泽愣住了。

“咳!”老院长清了清喉咙,正要说话,季昭自己开口了:

“不是孩子,我已经十八了。”

“你多大?!”

黎时泽瞪大眼睛——他以为季昭跟自己年纪差不多,没想到比他小五岁!

不过,仔细一看,他皮肤白皙细腻,说是十八,还真不违和。只是他五官太惊艳,美得堂皇大气,让人模糊了年龄界限。

“十八。”季昭毫无心理负担地又重复了一回,并反向好奇起来:“什么是益智装备?”

“装好你就知道了。”见黎时泽呆怔着不说话,老院长把话接过来,但没详细展开,毕竟那些“VR”、“体感”游戏的,他也没搞太懂。

虽然不懂那些时髦玩意儿,可他懂孩子,这批东西留下,让孩子们见见世面挺好的,出去不至于跟外面的小孩有鸿沟,还可以借机搞个激励奖惩机制……

他这一想就发散开了,没注意黎时泽已经小声跟季昭交流起来:“VR游戏玩过吗?你喜欢赛车还是射击类的?”

季昭不知怎么答:游戏他懂,赛车他懂,射击他也懂,但——什么是VR?听起来怪耳熟的,又死活想不起来。

很快季昭就知道了什么是VR。

吃过饭,黎时泽盛情邀请季昭跟他一起去看正在安装的“益智装备”。

闻寒不想他去,可更不想他一下午在后厨挥汗如雨,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陪着一起去了。

院里新盖的大楼,地方不缺,已经迅速在3号楼拨了一个空房间出来安放这些设备。

季昭进来一看就明白了:什么益智装备,不就是游戏机。

他怪怪地看了黎时泽一眼,黎时泽却已经在一台刚装好的「赏金猎人」面前坐下来:“看哥给你露一手。”

「赏金猎人」是台VR射击游戏机,射击本就是黎时泽的强项,更不要说这台机子的设计生产他全程参与,许多参数都是按他的习惯设的。

一端上枪,黎时泽的气场顿时变了。

虽然是游戏,他神色远比日常认真——有的人生活中没个正形,一游戏起来他反而是个庄重正经的人了。

气氛在他庄重地扫射和狙击中渐渐热烈起来,季昭渐渐看得目不转睛,心潮澎湃。

闻寒有些后悔。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黎时泽已经示意季昭坐下,手把手给他讲起操作步骤和出枪技巧。

季昭眼睛亮亮的,闻寒看着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黎时泽手搭在季昭手上,他也静静忍了。

远远坐在一旁,看他笑得开心。

游戏机装好一台,黎时泽就带着季昭玩一台。

一下午,带季昭见够了“世面”。

直到傍晚,孩子们陆陆续续放学回来,听见动静涌入这间“游戏房”,用崇拜和饥渴的目光团团包围住黎时泽,季昭才回过神来,放眼四望,这才发现闻寒不知何时不见了。

恍惚间,他想起玩赛车游戏时哥哥拍拍他肩膀跟他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就胡乱点了头。

糟了,哥哥身体不舒服,自己不说陪陪他照顾他,还在这儿打了一下午游戏!

季昭愧疚非常,跟黎时泽打了个招呼,手忙脚乱挤出孩子堆。

走出房间,他一路走到回廊尽头,直到听不见嘈杂声响,才摸出手机,准备给哥哥打电话,可眼睛随意向窗外一瞥,却顿住动作。

隔着玻璃窗、绿地、另一块玻璃窗,季昭看见哥哥正与一人从房间里走出来。

那人西装革履,与他有七八分想象,只是更成熟、更气派。

是狗男人。

是……哥哥梦里都在叫他“别走”的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