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李温水扭过头:“我们有什么好说的?”
他抱着手臂,冷眼睨着李栎彦,即使不情愿却还是停下了脚步。
李栎彦看了吴冬雅一眼,虽然不想儿子接触讨厌的继子,但都这种时候了她当然要顺着儿子。她起身绕到李群身边,朝李群使个眼色,李群哼了一声:“你跟这小兔崽子能聊……”
吴冬雅掐着李群手臂肉把人领向门外,路过李温水时李群低声威胁:“你要是敢对小彦说什么过分的话,我绕不了你!”
同样是自己的儿子,天差地别的对待。
李温水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待,冷着一颗心,不屑回击:“我不认为一个吃软饭的窝囊废能把我怎么样。”
李群又一次被李温水气得怒上心头,嘴巴又想骂人就被吴冬雅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李温水靠在病房门口,望着骨瘦如柴的李栎彦等他开口。
“哥,今天梁瑾订婚宴上的事我听说了。”
李温水一愣,这是他不想被人提起的,尤其是同样喜欢梁瑾的李栎彦,虽然他知道瞒不住,可李温水一个各方面都要在李栎彦面前争口气的人,他只觉得颜面无存。
他抱起手臂做出防御姿态,让自己看得没那么丢脸:“听说就听说呗,如果找我就是为了说废话,我就走了。”
“哥,你们是在一起了吧?”李栎彦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妒意,“为什么你总是能抢走我喜欢的人?顾盛是,梁瑾也是,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李温水皱眉:“我管你什么心情,人家不喜欢你,喜欢我,怎么能叫我抢你的?再说了,李栎彦你明天就要进手术室了,现在这儿和我谈男人?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脑子病。”
李温水想如果他是李栎彦,明天手术成功率未知,现在仅剩的时光里一定会尽可能的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多陪伴陪伴家人,再多看看繁华光鲜的京市,而不是如此离谱的和他说别的男人。
李栎彦抿住唇,李温水一定不知道他对他所有的敌意都源于嫉妒,他嫉妒他春心萌动时喜欢的人都喜欢李温水,嫉妒李温水成绩永远压在他头上,班级同学会私下对比他们,说李栎彦上了那么多金牌补习班,还不如没上过补习班的李温水呢。
说他们兄弟二人成绩差那么多,肯定是生母的问题。不仅说他不如李温水,还要说他母亲不如李温水的母亲。
他对李温水的芥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不过梁瑾订婚了,以我对你性格的了解,你们一定分手了吧。”李栎彦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李温水觉得李栎彦不可理喻,转身就要走,一条腿刚迈出门,李栎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分手是对的,你们不合适,他那样的人太薄情了,而你重情重义他只会伤害你,你应该找一个与你一样重感情,身份差距不大的人,这样你才不会受伤。”
李温水脚步一顿,笔挺的脊背对着李栎彦:“我一点也不重感情,你应该对我有什么误会。”
“我要是死了,你肯定会难过的。”
李温水迈开大步,走回自己的病房。
这一晚李温水失眠了,这几天太多事压着他,尤其是一个人独处时,觉得胸口仿佛压着沉甸甸的大石头,浑身更是酸疼难耐,一整晚辗转反侧。
上午十点,李栎彦从手术室推出来,李温水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攥着李群手臂喜极而泣的吴冬雅,离开医院。
……
高等学府大门口,学生人来人往。
李温水身穿长款黑色羽绒服,宽大的衣服将他从头裹到脚,只露出一张素白巴掌大的小脸。
他神态疲惫,黑眼圈严重,瘦弱的身躯站在寒风中,微长有些遮眼的黑发被寒风吹得凌乱飞舞。
李温水始终盯着校门内,视线里渐渐出现在了他今天等的男人。
张喻闻身形高大步伐稳健,与寒风摇摇晃晃的李温水形成了鲜明的身材对比。
他来到李温水面前,声音温和:“不好意思下课有点晚了,外面冷,有事的话我们去咖啡厅谈?”
“不用了,”李温水抓过张喻闻的手,在张喻闻差诧异的目光中掏出一张银行卡拍到他手上,“卡里正好九十二万,一分不少,欠你的钱还给你,密码六个一。”
李温水抽回手,冰凉的双手插入口袋寻找温暖,他直视张喻闻:“往后你不要再接触我妹妹,如果你对温晴没有一点多余的心思,我一定会很感谢你伸出的援手,可你打我妹的主意这不行。”
他后退一步,语气充满了威胁意味:“你是大学老师,我妹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学生,如果你还纠缠,我就会把你骚扰女学生的事迹曝光到校园论坛。”
对于一个为人师表的老师来说,李温水使出了最狠的一种威胁。
张喻闻注视着面前的李温水,对方明明面色苍白如纸,瘦弱地一推就倒,眼神却凌厉地仿佛他只要说一句不,对方就会扑上来揍他。
他明白李温水护妹心切,是一个好哥哥,也为李温晴有这样的哥哥感到欣慰,但于他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张喻闻沉默片刻,微微叹息:“好,我不会接触温晴了。”
李温水没想到张喻闻答应的这么痛快,他还以为又要和他多周旋几次,多浪费几次口舌。
“那好,希望你能记住你说的话。”面对看似儒雅的老师,李温水是一点好脸色也不敢给他,生怕自己震慑不住对方。
虽说他背着李温晴捐献骨髓换了一百万,希望妹妹不会怪他,即使怪他他也必须这样做。
他不能让李温水掉入火坑,李温晴往后会有更好人生等着她,而不是给嫁给一个二婚男人。
张喻闻转身往回走,路过图书馆时停了下来。
少女刚从图书馆出来,长发飘飘,穿着白色羽绒服,面色红润。李温晴与身边室友告别,缓缓走向张喻闻,二人故意保持一段距离,慢悠悠往走去。
“还合身吧?”张喻闻问。
那天他路过服装店看到这件羽绒服,觉得会适合李温晴,就买来送给她了。
“很合身,谢谢。”
二人在一起时话不多,很多话题都是张喻闻开头,李温晴能答就答一下,不能答便低着头不吭声。
天空突然飘起小雪,李温晴漆黑的长发沾染上冰凉的雪花。
“戴上帽子。”张喻闻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直捂着怕凉的暖手宝递给李温晴。
李温晴接过暖手宝,低声道:“谢谢。”
相处这么多天,李温晴还是一副和他不太熟络的模样。
张喻闻坦然接纳李温晴对他的一切反应,二人安静地走了一会儿,张喻闻缓缓开口:“温晴,在你心里我是一个变态吧?”
“啊?”
冷不丁的一句问话李温晴没反应过来,眼中满是茫然。
张喻闻微笑中露出些许自嘲:“其实我也觉得喜欢自己的学生很不光明磊落,你觉得我是变态也没关系。”
李温晴不明白张喻闻怎么突然这么说,她想了一下这段时间张喻闻对她的所作所为,就像一个长辈一样从没有僭越行为,认真回应道:“张老师你很好,我也没有那么想你,一直把你当尊敬的老师。”
在听到“尊敬的老师”时,张喻闻温雅一笑,他安静半响后开口:“我从小到大都在父母的安排中成长,没有自己的选择权,我按部就班地读研读博,又被安排与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生子,我以为这就是我的人生了。”
李温晴怔怔地听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前妻说我是一个无趣的人,孩子刚一岁就和我提出了离婚,她把孩子留给了我,就又嫁给了一个小她五岁的丈夫。”
李温晴:……张老师这是被绿了吧?
张喻闻语气平静:“家里在我离婚后又安排我相亲,我在照片里看到了你,当时没想到你这么小,但你是我唯一想要见一见的人。”
李温晴双手无措的交缠一起,咬了下唇瓣问道:“张老师,你为什么不反抗你父母的安排呢?”
“我以前认为他们是正确的,人就该走向正确的路,所以我没有反抗,但我失败的婚姻告诉我这样并不正确。”
张喻闻停下来,平和的余光落在李温晴脸上产生一丝波动:“第一眼见到你,你眼睛里有着坚毅倔强,那是我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
李温晴无措地低下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年长者的爱意是克制的,温和的,如涓涓细流缓慢包裹起对方。
张喻闻面庞英俊,气质稳重,漫天飞雪中他狭长的眼眸压制住所有的情感:“我这个年纪,情况,对于你来说是委屈你了。我也不想你哥哥为难你,明天开始我会做回一个让你尊敬的老师。”
李温晴低头盯着地面看,一会儿又盯着鞋尖看。
张喻闻不指望李温晴给他什么反应,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没接触过他这样的人,要是有反应才奇怪。
他注视着她,口袋里的手微微捏紧:“往后你要是在学校碰到困难还可以找我,至于结婚,我不打算再结婚了,我准备反抗,去过我想要的人生。”
李温晴抬头看向张喻闻,她想说些什么,可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张喻闻是有话藏在心里,他想说他可以一直等,等她毕业,等她明白经历更多的事,再来判断他是一个怎样的人,能否再给他一个机会。
但他终究是没说,何必留下这样的话让李温晴愧疚呢?
张喻闻抬手为李温晴戴上重新被冷风吹落的帽子,柔顺冰凉的黑发风中缠绕上他指尖,他微微一怔又很快抽手:“你哥哥把钱还给我了,你不用再迁就我了。”话音落,他转身离开。
李温晴愣在原地,突然反应过来拨打哥哥的电话,哥哥还钱了?他哪里来的钱!
然而对方迟迟没有接听。
……
李温水离开学校后漫无目的的走着,钱还完了,妹妹不用不用进火坑了,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可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悦,肩头依旧很重,明明麻烦事都解决了,为什么就是不觉得轻松呢?
李温水坐上公交,窗外满天飞雪,他站在窗口注视着银光素裹的城市,一颗心空落落的。
公交车停下,李温水沉默着下车,狭窄的胡同口堆积厚厚的积雪,往年这个时候积雪上会有自行车压过的轨迹,这次没有了,上面只有零星几个脚印。
他缓缓走进胡同,一个月前前还有烟火气耸立的房租,如今只是一片废弃的砖瓦。
李温水停在自己住了几年的房屋前,大雪掩盖了废墟,他甚至已经不能准确找到大门入口。
他有些发愣,双手无措地捏着口袋。
一片废墟中,唯一还剩下一处小院落,院落大门在这时被推开,女人背着硕大的背包,牵着女孩的手走向胡同外。
雪中视线模糊不清,路过李温水时她才看清对方,惊讶的叫道:“温水啊,你怎么回来了?”
李温水这才回过神,女人是他的邻居,以前没少接济他和温晴,他清了清嗓子:“凑巧路过,陈姨你这是去哪儿?”
“我今天也要搬走了,房子已经找好了,”女人望着远方,长长叹口气,“往后就没有平房区了,你说我也是奇怪,以前啊无数次想搬离这种破地方,可今天真不得不搬走了,我还挺舍不得的。”
李温水眨眨干涩地眼睛,喉咙发痒。
女人笑了一下,拍拍李温水的肩膀:“但我想啊,我不是舍不得这个地方,我是舍不得这里的老邻居,大家住在一起五年十年了,家家户户有个难处都互相扶持一下,温水你刚来时也就十几岁,现在也是个大人了。”她停顿一下,感叹道,“往后呢,大家各奔东西,京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想再见就难喽。”
“是啊。”李温水垂着眼,声音很低。
“哎,不说了,我该走了,囡囡和温水哥哥再见。”
女人牵着小女孩往外走,小女孩边走边回头用力朝李温水挥手:“温水哥哥再见,再见哦——”
小女孩的声音在风中天真又真切,一声声刺痛了李温水风声鼓动的耳膜。
该解决的事情都解决完了,李温水一直强撑的那根弦断了。
他注视着眼前的废墟,巨大的悲伤从心底溢出,眼泪汹涌而出,喉咙紧得发疼,拼命压制的声音无法控制地溢出。
李温水站在原地,双手无力垂着,肩膀抖个不停,放声大哭。
他像个迷失回家路的孩子,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何去何从,不知前路在哪。
……
天色渐晚,李温水双眼红肿混混沌沌的走到一家旅馆前,他拖着无比沉重的身躯开了一间单人间,进到房间里衣服鞋子通通没脱,一头载到**再也没起来。
他太累了,累的不想睁开眼睛。他睡了一觉又一觉,不管白天黑色,偶尔醒了,短暂的清醒了一下又继续睡。
他做了许多梦,梦到了母亲,梦到了梁瑾,从小到大经历的一切,如同走马灯一般。
李温水睡了整整两天,他是在第三天早上醒来的。
也许是终于睡足了,李温水苍白的脸上有了一点血色,肚子从他醒来就叫个不停。
好饿。
李温水打开房门走出旅馆,旅馆外早餐铺子热闹非凡。
咕嘟咕嘟冒泡的豆浆,炸得金光滋啦一声的油条,热气腾腾圆鼓鼓的包子,香气四溢。
李温停到包子铺前,一缕光穿过光秃的枝丫落在他脸上。
他抬起头,抬手遮住眼睛,眼眸半眯着看去。
这束光明亮、温暖、柔和。仿佛在轻抚他的面庞。
像是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汇聚入李温水疲惫不堪的心脏,他微微弓起的脊背渐渐挺直。
李温水忽然觉得肩头前所未有的轻松,曾经压他喘不过气的担子似乎不见了,这一刻的太阳仿佛为李温水而耀眼。
手机铃声响起,李温水接起电话,里面传来李温晴紧张哭泣的声音:“哥!你去哪了!我给你打了两天电话你都不接,我都报警了!”
李温水笑着对老板指了指包子,手上比了一个数字“2”,他杏眼明亮,语气轻快:“我手机关机了,早上刚开机,没事呀,就是睡了一觉,没听到你的电话,我在买早餐呢,你吃没吃早餐哥买给你。”
李温晴声音哽咽:“哥,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去捐献骨髓了?”
“这也没什么,你看我好好的呢,而且李栎彦也需要我的骨髓不是吗?”
李温晴哭声更大了:“那也不行,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
“好了,别哭了我真的没事了,”李温水交了钱接过包子,也不顾还在外面,边走边吃含糊不清的说,“晴晴,我睡了一个好长了好长的觉,睡得浑身都很舒服。”
电话那边李温晴依旧哽咽,李温水踏上公交车。
……
李温水从小到大经历过太多挫折,他的心态调节能力要比一般人强上许多。
现在的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想着接下来的出路。
甜品店肯定是要开的,但是不能去梁瑾为他找的那家店了,店主是看着梁瑾的面子才给你签后付租金的租赁合同的,现在他和梁瑾没关系了,一来他没有享受优惠的理由了,二来他不想再和梁瑾扯上一点关系。
他要重新找新的店面,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找个住处。
李温水拨通债务公司负责人的电话:“我的房子,你们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二十分钟后,李温水站在一处院落前。
这是京市另外一片经济较为落后的区域,有许多独立的平房院落,是外公的家。
当初贷款机构肯借给他大额贷款的唯一条件是要暂用外公的房子。贷款机构的老板是个有点地方势力的地头蛇,看中了外公房子做麻将馆。
外公去世后,他就被赶了出去,听说后来开麻将馆的事被警察发现了,麻将馆被抄,外公的房子就一直空到现在。
李温水推开锈迹斑驳的大门,满院积雪。
他真的好多年没回来了,如今清了债务,外公的房子回来,这里是他和温晴名正言顺,真正的家。
外公的房子比之前租的小平房还大了一倍不止,大概七十平,两室一厅一厨,室内没有卫生间,卫生间建在院内。
李温水不挑,他觉得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反正现在一身轻松,生活会慢慢变好的。
接下来的一天里,李温水都在打扫房子,清理院子里的雪,瘦弱单薄的身躯仿佛隐藏着巨大力量,他眼神乐观坚毅,又是那个打不到的李温水了。
第一天李温水清理干净房子,第二天他把行李运回家。
两大行李箱的东西李温水拎着实在不轻松,他气喘吁吁坐在椅子上歇了一会儿,而后蹲下打开皮箱,挑一些用不上的东西出来买。
昂贵的好看的衣服、裤子、鞋,李温水是肯定不会卖的,那可是他见人的门面。
收拾到最后能卖的:一件梁瑾的西服外套、三件他不怎么喜欢了的大牌裤子以及他离开时从梁瑾家顺走的行李箱。
他本来不抱着能卖太多钱的希望,结果二手店主一看到梁瑾的皮箱眼睛就亮了,他说这是去年某高奢品牌全球独三份的皮箱,即使是二手也能卖二十万。
李温水倒抽一口气,一个不起眼的行李箱竟然这么值钱的吗?
他斩钉截铁:“卖!”
李温水美美入账二十万,回去的路上他算了算身上全部的钱,李群给的一百万还给张喻闻九十二万,还剩八万。他原本准备开店的存款有二十几万,再算上这二十万,他卡里现在有五十万!
不过李温水也没有高兴的太早,京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到时候付了店面租金和进货后,估计也不剩什么钱了。
随后李温水又用了一天布置家里,购买家具。
平房取暖的方式是煤炭取暖,虽然要按时烧煤麻烦一点,李温水倒也习惯了。
这天下午闲置太落灰的小院落终于有家的感觉了,随后他把李温晴从学校接出来参观他们的新家。
李温晴看着瘦弱的哥哥,面露担忧:“哥你的身体真没事了吗?还是我来做饭吧。”
“我真没事,你看我不是能蹦能跳的吗,抽骨髓没那么可怕。”
李温水神情充满干劲,笑盈盈地将过来帮忙的李温晴按回到桌旁。
真的没事吗?
李温晴忧心忡忡。
夜晚小屋里暖烘烘的,李温晴钻进了被窝。
李温水正在缝自己破洞的棉服,房间里静悄悄的。
李温晴看着沙发上单薄安静的李温水,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哥哥看起来很孤独。
“哥,太晚了,你早点睡觉别熬夜,”她想了想又问,“你和梁瑾哥哥怎么样了?”
李温水手上动作一停:“我和他分手了。”
“啊……”李温晴犹豫着开口,“哥是不是因为我啊,我之前说过不能接受同性恋的话。”
李温水想到他和梁瑾,有些失神,好半天才缓缓回应,听不出什么情绪:“不是因为你,是我和他不合适,身份地位不同,观念不合,地位不平等。”
他现在想到梁瑾,心里的波澜没有刚失恋那几天那样剧烈了,虽然偶尔深夜会想到梁瑾那高高在上的眼神而辗转反侧。
“晴晴,”李温水看向妹妹苦口婆心,“地位不平等,那处于低位的就会受伤,我不让接触张喻闻不仅是因为他年龄大带着孩子,你现在看着他对你不错,时间长了三观不合就会有更多的问题出现。”
当然他和梁瑾不只是三观不合,梁瑾是不在乎他,伤害他,欺骗他,以他取乐,更伤人也更无法原谅。
“所以,哥,梁瑾伤害你了吗?”李温晴连“梁瑾哥哥”都不叫了,直接叫大名。
李温水没说话,但李温晴又怎么能不知道哥哥沉默中表达的是何种情感,看来梁瑾真的伤到了他哥。
李温晴永远会站在李温水的一边,伤害她哥的她都在心里记了小账本。
……
早上起来,洗漱时李温水意识到头发真的长了,他捣鼓着头发思考是学习潮人那一套把头发扎起来,还是剪短呢?
他扎了一下尝试,不是很习惯。所以今天去火锅店辞职时,顺路剪了一头清爽利索的短发。
离开火锅店,只剩下最后一个地方没去辞职了。
一个小时后,李温水站在梁瑾大宅的门口。
距离上次订婚宴已经过了一周,这一周他也没来打理过盆栽,估计这个月的工资要扣了。
李温水走进梁老爷子的院落,门口管家看到他时,明显一愣。
李温水道:“我来辞职的,还有把我这个月的工资结了吧。”
管家想起那天李温水闹订婚宴的场景,点下头:“我去和梁董汇报一下。”
李温水走向温室花房,敬业的修剪打理完最后一次植株,拎着喷壶出来时,余光扫到周围的人影,身体一僵。
梁瑾从大厅走出,同样看到了站在花房门口的李温水。
一周不见,李温水身形依旧单薄,他剪了短发,穿着一件普通的没有牌子的棉服,下巴微尖,脸上气色恢复很好,唇红齿白,杏眼柔圆明亮。妍姗艇
还是太瘦了,梁瑾想。
二人之间相隔一条过道,他们注视着彼此,谁也不先开口。
李温水最先扭开头,垂着眉眼忙碌着自己的事。
“瑾哥!你在这儿啊!”魏思博从门外跑进来一把搂住梁瑾手臂,梁瑾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下巴微扬,对于魏思博亲密的举动毫不在意。
“瑾哥,家宴快开始了,走吧。”魏思博顺着梁瑾的目光看到了背对他们的李温水。
他心想,李温水给梁家出了丑,怎么还能在这儿?
“走吧。”梁瑾笑眸微弯,眉眼风流,洒脱的从李温水身边走过。
梁瑾出门后,李温水转过身瞄向门外,魏思博提醒了他,像梁瑾这样的人,估计早就有新欢了吧。
李温水在心里冷笑,算了,有就有吧,反正和他没关系了。
管家在这时出来把李温水这个月的工资结给他,李温水拿着钱出门。
走在园区中,李温水又一次看到了梁瑾,这回魏思博没在,梁瑾怀里抱着一只橘猫儿,他靠在长廊中,垂着眼眸,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缓慢抚过猫儿的脊背。
李温水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他收回目光时,梁瑾抬眼余光落在李温水身上,他松开手任凭猫儿从他怀里跳出。
……
李温水坐公交去到了商业街,走街串巷的寻找适合的店面。
他边看边拨通了楚惟的电话,对方很快接通,似乎没想到李温水会打给他,声音充满惊喜:“温水,你、你现在怎么样了?身体好了吗?心情好了吗?”
“我好着呢。”
虽然身体状态还是老样子,医生说除了养着也没别的办法,养身体急不来。
“楚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开店啊?”李温水转入另外一条街,向楚惟发出邀请。
“好、好啊。”对方痛快答应。
“你同意了就行,我现在找店面呢,等我找到了给你消息。”
李温水挂断电话抬头,人流涌动的街上,前方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中。
李温水瞪大眼睛,捏紧手机追去。但他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女人坐车离开。
他气喘吁吁停下,记下车牌号码。
上一次不是他看错,这次他万般肯定,是妈妈。
妈妈真的在京市!
李温水决定了,就在这条街上开甜品店。繁华商业街的店面可不便宜,何况附近有学校,有写字大楼,还有各大网红媒体公司。找了大半天才找到一个最低一年三十五万的店门。
他打电话和楚惟说找到店面的事,楚惟表示愿意和李温水一起分担店面费用,次日李温水和楚惟俩人着整理店面。
……
一月末,春节将近。商业街上多家门店都早早的挂上了大红灯笼,年味十足。
李温水骑着电三轮停在店门口,捧着红灯笼、窗花走进屋。
往天这个时候楚惟会出来迎接他,今天楚惟没有,推开门李温水灵敏的听觉听到楚惟在后厨哭。
他连手里的灯笼都没空放一边,小跑到后厨,只见楚惟被按在墙上,他面颊绯红眼泪不停往下掉。
楚惟身后压着一个欺负他的男人,李温水也不管那人是谁,抄起怀里的灯笼砸向他。
“咣——”地一声,灯笼碎了,没有男人的脑袋硬。
那人回过头,捂着脑袋指着李温水骂:“李温水你有病啊,你砸我干什么?”
李温水短暂怔愣两秒,上前一步拉过楚惟塞到身后,无法理解周齐刚才的行为:“是你有病吧?青天白日的实施犯罪,别怪我报警。”
周齐皱眉,目光直勾勾盯着楚惟,话却是对李温水说的:“我和楚惟的事你少掺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李温水这种大美人,放到往常再惹他,他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话来,但楚惟是他的底线,谁也不能掺和他和楚惟的事。
李温水心想,周齐来到他的店里,欺负他朋友,现在又威胁他,他们这帮人怎么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他火气噌噌往外冒,又要开口楚惟吓得拉住了李温水,他不希望因为自己让李温水陷入险地。
“没、温水,我没事的。”楚惟低着头飞快抹了一下眼睛,周齐这阵子总是缠着他,让他带弟弟回家住,可他一想到周齐的白月光也在,心里就难受,他不同意躲到店里,没想到周齐也跟来了,还要强吻他。
楚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吻他,为什么周齐要露出一副很在乎他的模样,明明周齐爱的是别人,是因为在白月光那里没有得到爱,就又来找他替代发泄了吗?
李温水知道楚惟害怕的是什么,他叹口气,注意到楚惟手背上血红的划痕,急忙拉起来看:“怎么弄的?”
接着李温水就被推一边儿去了,周齐小心翼翼抓着楚惟的手心疼的吹气:“是我刚才不小心划伤你了?”
他从口袋里摸创口贴给楚惟贴上,低声哄着:“是我不好,我刚才太冲动了。”
李温水只是大概听楚惟说过一些他和周齐的事,大概就是周齐是个渣男伤了他,某种程度上,他和楚惟还算难兄难弟。
瞧着周齐一副细心呵护的模样,李温水又见楚惟没有特别排斥,也就不掺和了。他捡起地上的灯笼,本来是成双成对的四个灯笼,现在摔坏了一个就剩三个,这都是什么事啊。
倒霉!
为了图个吉利,李温水只好重新全副武装上自己,骑上电三轮重新再买一个灯笼。
卖灯笼的店距离他的店比较远,也不在商业街,小三轮歪歪扭扭行驶上小路,李温水停在商店门口。
他提着灯笼,掉头转弯,一辆飞驰而过的摩托车“嘭”地一下,李温水三轮车被撞瘪了,摩托车和摩托车上的人,人仰马翻。
李温水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查看地上男生的情况:“你没事吧?”
他摸出手机要打120,地上的男生突然坐起来一把抢下李温水的手机,他摘下安全帽额头磕破了一个小口,龇牙咧嘴:“你他妈是不是瞎啊!后面有车你还掉头!”
男生看相貌应该是在读高中,野性的同时一副无法无天的模样。
李温水觉得今天遇到的不讲理的人真多:“我在正规自行车车道掉头有什么问题?是你骑车超速了。未成年、机车超速、撞坏别人的车,哪一条都够让警察来教育你的了。”
“你威胁我?”洛野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遇到敢这样和他说话的人。
李温水还不至于怕一个未成年,他拽着人拉到自己三轮车前,他唯一的代步工具就这样被撞坏了。
“如果你不赔偿,看我会不会报警。”
洛野甩开他,狠厉的眼眸盯着他,咬牙切齿:“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二人僵持中,一辆蓝黑色轿车停在他们面前。
洛野一见到过来的车,叫道:“表哥,有个瞎子用他破三轮车把我撞了!”
李温水停在原地,告诉自己别怕,叫帮手了能怎么样,这附近有摄像头,他正常推车,怎么也不会是他全责。
车窗先是缓缓下落出一个缝隙,随后车门打开,李温水望过去,二人视线碰撞在一起。
李温水抿紧薄唇微怔。
梁瑾目光掠过李温水明明紧张却故作轻松的神态,身体靠在车上,开口道:“怎么了?”
算一算李温水已经和梁瑾有大半个月没见了,寒冬腊月,出门坐车的少爷一件浅灰色风衣,风衣腰带随意扎着,勾勒出他劲瘦的腰线。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弯的桃花眼流露出肆意淡然的目光,懒懒散散的,睥睨众生。
洛野找梁瑾控诉李温水:“我好好骑车,他突然转弯把我撞了,摩托飞了我差点摔死。”
梁瑾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缓缓点燃,他最近烟瘾有点大。
李温水回过神,目光从梁瑾脸上移开:“我看你更瞎,小小年纪睁眼睛说瞎话,果然还是报警吧,把我手机给我!”
洛野跑到梁瑾身边把李温水的手机藏在身后。
梁瑾作为梁家接班人,在小辈里不仅有权威,也深受小辈的信任依赖,洛嘉楠是这样,洛野也是,一出事总想着找梁瑾摆平。
洛野是洛嘉楠的弟弟,除了学习上的事,全家人都宠着他,也坚定的认为梁瑾一定会护着他,毕竟梁瑾一向护短。
梁瑾缓缓吐出烟雾:“道歉。”
洛野指着李温水:“听见没,我表哥让你道歉!”
李温水眼神凌厉地瞪向梁瑾,他是不可能道歉的。
梁瑾目光移到洛野脸上,似笑非笑的说:“我让你道歉。”
“啊?”这回轮到洛野懵了,梁瑾怎么让他和一个外人道歉啊。
他不想道歉,想要顶嘴,但面对梁瑾看似随意实则散发出的巨大压迫感,他咬了咬牙转身对李温水不情愿的道歉:“对不起。”晏善亭
李温水微微一愣,梁瑾目光看向他,二人又一次视线交织在一起。
梁瑾眼里似乎有什么在涌动,可同时也是陌生的,淡漠的,捉摸不透的。
李温水转身扶起地上的三轮车,三轮车损坏的很严重,车胎都歪了。现在这个状况推都推不回去了,冷风呼啸,李温水搓了搓冻僵地手犯了难。
“放我车上吧。”平缓悦耳的声音近在咫尺。
李温水转过头,梁瑾站在他身后,二人距离很近,他闻到了淡淡的熟悉的属于梁瑾专有的气息。
梁瑾垂眸看着他,低声问:“最近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