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正义逆反(3)

唐沢裕第一次知道,亲吻还会给人一种暴风骤雨般的错觉。

温热的吐息在唇边巡梭,琴酒的动作虽然强硬,气息却是温柔的,也或许是确认了猎物不可能逃过罗网,就在下嘴前耐心倍增。

从嘴角到唇珠,他先以一种不紧不慢的姿态,仔细沿唇缝啄吻。

唐沢裕被亲得晕头转向,这个时候,犬齿却冷不丁咬了一下,他几乎下意识张开嘴,于是被趁机撬开牙关。

从未感受过的炙热气息摧枯拉朽,霎时间卷过了口腔的每一寸角落。

唐沢裕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厚重又危险,缠绵又湿热,舌尖舔过齿列,又在上颚的边缘巡梭,猫科动物在进犯前也会诱使猎物放松警惕。

他像收藏架上的藏品那样被一寸寸扫**过去,随着那个吻加深幅度,扣在下颌的手也开始发力。

琴酒的姿态异常强硬,一丝一毫的挣扎都不能有,他的手绕过后背,从另一边扳过他的脸,这个姿势下唐沢裕的上半身几乎被完全钳制住,双手被夹紧在胸前,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的吻。

熏蒸的热气迷乱理智,恍惚中他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野外的森林中,飞蛾正一寸寸陷进厚重的蛛网里,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稠密的蛛丝包裹上来,令他近乎于动弹不得,他就陷在那种糖浆般粘稠的触感里。一时间连啧啧作响的水声都远去了,耳畔只剩单调作响的空白嗡鸣。

……

近乎无限漫长的时间里琴酒说:“记得换气。”

唐沢裕猛然从濒死的泥沼里挣扎出来,只知道大口喘息。

耳畔轰然作响,过了很久他才领会到琴酒的意思,于是从耳根到脖颈都一下子烧了起来。

他居然紧张到连呼吸都忘了。

唐沢裕看不到自己的脸,但那大抵也同样红透了,因为琴酒眼里带了很不明显的一缕笑。他还维持着那个居高临下的压制姿态,面容浸在逆光的阴影里,银发就漫不经心地散落下来。

男人像吃饱喝足的猛兽,周身萦绕着懒洋洋的餍足感,等他平复的时间里,漫不经心地捻弄着他的黑发。

而那爆发时摧枯拉朽的凶狠姿态,也终于被这个吻按下去,潜藏在墨绿色深不见光的眼底。

缓过神的唐沢裕立刻上手推他,他被琴酒一路拖到床头,松软的枕头没有支撑,醒后立刻觉得被硌得生疼。琴酒顺着这个力道把他放起来,腰间的手却没有松,唐沢裕扒拉两下,又怕再惹怒他一次,试探着一碰手腕,立刻用余光偷瞄他的反应。

琴酒专注地看屏幕,似乎对他的小动作不置可否,眼底却还沉着点危险的光。

唐沢裕于是就不敢动了。

他欲盖弥彰地凑过去看电脑:“这是什么?”

“风险运作。通过离岸金融中心实现交易,负债移交给套壳公司,”琴酒漫不经心,“其余资产转移。”

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标红了报表的一行字,回复了一个言简意赅的:“?”

唐沢裕几乎能想象到收件人的忐忑了。

电影依然在播放着,荧幕的画面几近尾声,只是凶手被剧透完了,唐沢裕一下子没了兴趣。

他东戳戳西看看,百无聊赖,试图给自己找点事做,但面前的邮件——实话实说,他对工作的确敬谢不敏。

电影是铺天盖地的雨幕,男女主啜泣着互诉衷肠。雨声是天然的白噪音,不知不觉中,唐沢裕睡着了。

银发的男人这才挪开目光,无声地看他一眼。

他睡着的样子很乖,像某种柔软无害的小动物。唐沢裕才刚醒,还处于精力很差的阶段里,需要漫长的修养让身体恢复。

只不过,在他清醒的时间里,或许唐沢裕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从拥抱到亲吻,一点点靠近的试探中,只有一项他没有做——没有抗拒过他的接触。

无论抱在腿上,还是被按着亲,他的抵抗多半出于青涩和羞稔,没有对危险的本能警惕。

像掌心豢养的小动物。

再怎么揉圆搓扁,也不会松开他的手。

……这让琴酒的心情很好。

他慢慢伸手摩挲着他的脸,墨绿的眼底有堪称愉悦的情绪一闪而过。拇指在眼角揉搓,敏感的皮肤会烧起近似于情欲的红痕,随后带着枪茧的指腹往下,一遍遍抵在柔软的嘴唇描摹。

他几乎用了力,因为那里很快就充了血,饱满的上唇微肿,呈现出一种无意识的勾人。

琴酒懒懒地垂着眼,忽然又俯下身,轻而缓地在唇边蹭了一下。不同于怒火中烧时,带着强烈掠夺意味的侵犯,这个吻很安静,几乎能让人感到一种怜惜和珍重。

只是睡着的人并不领他的情,唐沢裕在梦里被吵了半天,泄愤似地张嘴咬了一口,又气鼓鼓背对着他睡了。

琴酒低低地笑了一声。

就像饱餐一顿的餍足猛兽,他纵容了猎物对自己的冒犯。笔记本无声地放回暗格,他躺回**,又将人往怀里更深地揽了揽。

等待梦境降临前的黑暗中,他静静阖上眼。

……

身旁的人似乎在早上出去了一趟,唐沢裕隐约在梦中惊醒。

他现在正处于一种很微妙的时段:极其敏感,又昏昏沉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他注意到,同时意识又很困倦,完全无法从浅眠中醒过来。

环在腰上的热源消失,他几乎呢喃地叫了声:“Gin?”

没人答应。

等待回话的空白里,他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因为门的响动,冰冷的凉意吹过侧脸,唐沢裕瞬间一个激灵。

他还在半睡不醒的状态中,只对外界有隐约的模糊感知。门边有个人站了很久,以极深的呼吸平复情绪,暴戾,阴沉,怒火……抑或别的其他。那身冷意就裹挟在他身上,唐沢裕又花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让他觉得冷的不是温度,而是男人的隐隐戾气。

过了一会,他缓缓走过来,抬起的指腹带着冰冷的气息。

指尖穿行在黑发间,一点点摩挲着他的发梢,尽管男人很小心地不让自己的手碰到他,唐沢裕还是感到了一点冷。

他往被子里钻了钻,理直气壮地命令道:“不要吵。”

指节的动作一顿。琴酒的声音低低的:“……裕?”

一个异常缠绵的音节,唇角相抵,中间微张着吐出气流。

绵长的气息恍若呢喃,情人间耳鬓厮磨的低语,唐沢裕又无意识缩了缩,只觉得这句话如有实质地蹭过耳尖:“再让我睡一会。”

那只手置若罔闻地继续动作,片刻后,男人周身环绕的、浮躁的戾气渐渐褪去。琴酒收回手,让指尖摩擦发热,然后,缓慢地蹭了蹭他的侧脸。

唐沢裕终于放下心。

在他早晨惊醒、迷迷糊糊,就连自己也没有发现时,没有回答的呼唤,其实是让他十分不安的。这种不安像大石,悬吊坠扯着他的神经,让他无论如何睡不沉。

直到有了回应,潜意识才终于安稳下去。他又睡着了,这次在梦里陷得更深,眼前纷飞过无数画面:怒吼、战乱,镰刀与枪炮,子弹倾斜在狭窄的街道间,1917年的斯莫尔尼宫爆发欢呼……直到漫长的战争落幕,港口的巡洋舰升起红旗,唐沢裕猛然从梦中醒来。

船舱安静异常,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

唐沢裕茫然道:“Gin?”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没能反应过来,目光无意识投向卫生间,因为那是唯一一个能藏下一个人的地方。

呼唤声无人回应,他就跌跌撞撞地从床边坐起来,一双棉拖鞋尖向外,工整地放在他起身时常踩的位置。

唐沢裕趿拉着拖鞋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额角一跳一跳的疼:

“……Gin?”

里面是空的。

琴酒并不在卫生间。

唐沢裕愣愣地停在门口,迟钝的头脑还不允许他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做的梦已经消散了,只剩露水般朦胧的情绪,唐沢裕一个寒颤,渐渐意识到眼前的情况,他倒退一步,冲向衣柜时猛然推开玻璃门:“Gin?你在吗?”

里面当然不可能藏着人。唐沢裕喘息着向后退,就像看到了什么超出理解的东西,衣柜的旁边就是出口,金属忽然间能咬人,冰凉的温度烫了下他的掌心。

他的手已经握上门把,这时唐沢裕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慢慢地停了下来。

我要做什么。他茫然地想,我要去找他吗?

可他要怎么开手铐?怎么开门?

其实船舱的门没上锁,琴酒每次回来都是随手一关,手铐也是。只要唐沢裕想,完全能随时撬开,他是被自己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