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江望32
崇英新生开学通常比高年级早。
林青喻和江尧开学的时候, 崇英新生已结束了军训。两人才刚进教室，就听人到处嚷嚷这届新生颜值爆表了，觉得新一届校花和校草都要换人。
林青喻侧头问：“崇英还有校花这玩意儿？”
江尧翻白眼：“一直都有好吗, 你自己去论坛翻。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梨梨和江望, 岑岁肯定也在, 其他人我不认识。”
林青喻懒懒地支起脑袋：“那两个小丫头关系还挺好。”
江尧轻哼一声，就当没听到, 开始叭叭中午找陆梨吃饭的事。
此时，关系好的陆梨和岑岁这会儿正在逛崇英论坛。
崇英论坛只有使用内部网才能进，还在技术层面设定了不能保存、转发、截图等等, 老师、学生每人一个id。所以陆梨和岑岁还是第一次见着。
两人凑在一起嘀咕了一早上, 看了不少崇英热帖。
到了食堂还在聊一些有意思的八卦，其中一条和林青喻有关系。
因为这件事，吃饭的时候陆梨总忍不住去瞧对面的林青喻。
林青喻起先还忍着，等陆梨第三次偷偷看他的时候, 终于忍不住了, 把筷子一放, 双手环胸，瞥她一眼, 问：“你又在乱想什么？”
他这会儿总算明白, 江望为什么总是拿这小丫头没办法了。
陆梨连连摇头，埋头吃饭。
边上的岑岁和江尧正在吵架, 压根没注意边上的动静。
陆梨扒拉了几口, 那视线仍落在她头顶。
她只好转移话题道：“阿喻哥哥，晚上我等哥哥一起回家。”
崇英有个极其亲人的规定，晚上十二点前校车都不停运。早上陆梨三人都是坐崇英校车来的, 车上的人看见林青喻还吓了一跳，没见过这煞神坐校车。
林青喻挑眉：“你等？我不等？”
陆梨一懵：“你也等？”
林青喻重新拿起筷子，道：“晚上要排练。上次不是说考虑一下吗，今晚和我去看看？”
陆梨没立即拒绝，应道：“好。”
乐队的事林青喻和陆梨提过一次。
陆梨对现代摇滚乐的了解甚少，她先前接触的都是古典钢琴。况且，陆梨明白这件事对林青喻很重要，以后他的乐队会火遍全球。
在陆梨确定自己要离开的前提下，她并不想参与这件事。
开学第一天，除了早上，陆梨便没再见过江望。
精英班和他们普通班课程全然不同。
崇英的校园修葺的再美，她也没什么心情欣赏。江望脱离江家这么些年，再融入其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陆梨明白，这是他要走的路。
江望终将成为她那初见的那个男人。
入夜，夏已渐渐过去，夜里已有凉风。
崇英晚自习时间自由，许多社团活动都集中在晚上。陆梨她们是新生，还在挑选心仪的社团，趁着这个暂时自由的时间空挡，林青喻亲自到高一把人逮走了。
余下的人安静片刻后，一股脑围到了岑岁身边，问什么的都有。
在小学和初中，给人以距离感的岑岁，到了崇英反而变得受欢迎。身边时常围着人，也不再有人怕她，彰显个性变成了一件很酷的事。
岑岁倒是没改变，觉得有意思就搭理人两句，觉得没劲便冷脸不理人。
似乎每个人的人生，都在渐渐走上正轨。
唯有陆梨，在偷偷计划着逃跑。
晚上十点，崇英晚自习下课。
陆梨还留在林青喻的训练室里，她趴在桌上，安静地看着他们今晚最后一遍排练。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限制，林青喻组建的乐队中，大部分人都是崇英的学生，是一群年纪尚小的孩子。他们无所顾忌、所向披靡。
躁动的鼓点和着少年沙哑的嗓音，像一把小剑，时不时就来戳陆梨一下。
林青喻这人，从上至下，从里到外，都极具攻击性。
可当他唱歌的时候，陆梨却觉得他柔和下来。那些锐利和锋芒似乎都化成了水，但这却不减他的冲动、热情以及爱。
这是第一次，陆梨感受到林青喻的情感。
他对外人态度差，但对江尧和他们，始终算得上好说话的，甚至不像初时那样没有耐心。可真要说，他们并不了解林青喻，他很少提家里的事，也很少谈论自己。
陆梨看不到他的内心。
今晚，陆梨悄悄看到了一角。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林青喻和吉他、鼓手、贝斯以及临时拉来的键盘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说完今天的排练才算结束。
结束了两人也不走，在教室里等江望。
林青喻跳出了一身汗，一唱他就忍不住蹦跶，沾了一身汗林青喻也没往陆梨边上凑，扯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道：“怎么样，哥哥唱得怎么样？”
陆梨眨眨眼，问：“阿喻哥哥，乐队叫什么名字？”
林青喻拿出手机，扒拉出一张设计的海报，递给陆梨：“‘也要’。”
陆梨默默念了这两个字，抬眸道：“好听。”
林青喻扯唇笑：“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陆梨没应声，只是看着林青喻，那双眼眸在说她知道。
许久，林青喻移开眼，道：“走了。去等江望，他们精英班这个点也该下课了。”
陆梨乖乖地背上小书包，跟着林青喻往外走，顺便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阿喻哥哥，我想了很久，不想...”
话说了一半，忽然卡壳。
陆梨气闷地皱起眉，不怎么高兴地看着面前的游戏界面。
林青喻的剧情卡牌又被触发了。
林青喻转身，瞅这小丫头闷闷的脸，道：“不想什么？不想来我乐队？”
陆梨：“...不是这件事。”
她憋了半天，道：“不想吃夜宵了。”
林青喻：“？”
他挑眉：“不说就不说，不逼你，别应付我。”
陆梨小声道了歉，道：“阿喻哥哥，要是我来你的乐队，以后如果...如果有什么意外，会影响你们吗？我不知道会不会一直做这个。”
林青喻微怔：“一直都在担心这个？”
陆梨闷声应：“嗯。”
“傻不傻？”林青喻哼笑着揉了揉陆梨脑袋，把人书包往自己肩上一背，“走了，回家去。到底想不想吃夜宵？还是喝奶茶？”
陆梨：“...想的。”
江望静立在花坛一侧，无声地望着动作亲昵的两个人。
他从来都知道，身边的人都不可信任。
“梨梨。”江望出声喊。
女孩循声看来，本就清丽的面容在路灯下仿佛晕了光，他爱的那双眼弯成月儿，她丢下身边的人，向他跑来：“哥哥！”
江望伸手接住她，将先前林青喻揉乱的发丝拂至耳后，低声问：“同学好相处吗？”
陆梨点头：“感觉还好，有岁岁，不怕。”
说着，陆梨回头看一眼林青喻，道：“阿喻哥哥，回家了。”
林青喻朝江望挑了挑眉，到底没多说，只懒声应道：“来了。”
回去的路上，江望和陆梨并排坐在校车上，两人低声说着话。
林青喻独自坐在后排，手里还拎着陆梨的包。虽说他们三人这样是常态，但今晚不同，江望太过刻意，他没说一句话，却是警告。
林青喻牵唇笑了一下。
他有一种预感，江望想要的和陆梨想要的背道而驰。
.
崇英的生活对陆梨来说比初中那会儿热闹一些。
和一中注重学习氛围的情况不同，崇英更偏向于全面发展，来自成绩的压力相比较没有那么重。甚至秋游地点都是开班会一块儿讨论的。
开学两个月，陆梨将班级里的人都认了个清楚。
这里许多人都是崇英初中部升上来的，大部分人都相熟。原本他们对陆梨还挺感兴趣，自从林青喻来找了几次，就默默歇了心思。
相比较于陆梨的低调，江望的人气在崇英呈直线上升趋势。
崇英不缺好学生，但这样清俊安静的好学生还真是少。崇英家世好的人数不胜数，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张扬，不知内敛，江望这干净疏离的气质在其间便显得突出。
更何况，他姓江。
江家有四个孩子的事，本也不是秘密。只是以前离得远，现在近了，这其中的对比和诧异，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此刻讨论秋游，也有人提到江望——
“精英班是不是也一起？”
“对，高二和我们一个地点，说是可以过夜。高三是另外的地方，不过夜。”
“可以过夜？！真的，啊啊啊啊啊啊，四舍五入就是我和江望睡了！”
陆梨：“......”
岑岁冷哼一声。
对话仍在继续，但小声了点——
“江望真的好帅555。我们班比起其他班级，还是幸福的。”
“对，陆梨在我们班。”
“诶，她这是江望亲戚家的妹妹吗？听说江望和江浅关系一般...”
“嘘，别说了，太大声了！”
陆梨靠近岑岁，小声问：“岁岁，哥哥这么受欢迎吗？”
岑岁天天泡在论坛，没人比她更懂了，她言简意赅：“首页十个帖子，有九个都是说江望，你说呢？就你傻，小心他跟人跑了。”
陆梨托腮，道：“哥哥说，如果他有喜欢的人，会告诉我的。”
岑岁悄悄翻了个白眼，那个闷骚鬼。
秋游地点最后定在郊外的农家乐园。
许是玩乐的东西多了，这些孩子们倒是想起体验生活了。毕竟老师介绍说，他们可以进行自己捉鱼、捞螃蟹、挖地瓜等户外活动。
岑岁对这些活动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陆梨倒挺喜欢的，因为那农家乐园地势高，在近处的小山坡，几乎看到整个禾城的星空。
临出发那晚，崇英提早放了学。
陆梨难得在太阳下山的时候见到江望，他们今天要去超市，这是陆梨秋游前最喜欢的环节。原先林青喻和江尧说要一起去，放了学却不见人。
陆梨问起，江望只道他们去打篮球了。
另一边篮球场。
林青喻换了衣服，问江尧：“忽然要打？”
江尧也纳闷：“是啊，喊得急，我没多问。”
林青喻微眯了眯眼，没再问。
.
超市里。
陆梨晃着手里的棒棒糖，走在前面。江望推着车，跟着她的脚步走，她动他就动，她停他便自觉地伸手拿她要的。
对陆梨来说，这样逛超市的体验感极佳。
前提是...没有出意外。
“怎么了？”江望看向忽然停住的陆梨，“要什么？”
陆梨和江望放学后直接来了超市，所以他们还穿着校服。白色的裙子在某些时刻会变得极为不便，尤其是女生的生理期。
陆梨面色微变，下意识捂住小腹，对江望道：“我去趟洗手间、”
江望视线下移，蹙了蹙眉，问：“又提前了？”
陆梨抿抿唇，应道：“...嗯。”
在这方面，江望总是比她还在意，每当她生理期前一周，江望就会更换家里的饮食，会给她做热饮。即便上了高中，晚上回去那样晚他都坚持。
自从暑假过后，陆梨的生理期就不太准。
实在是那段时间她因着江尧的事心情低落，这生理期便一直都没能恢复过来。
江望脱下校服外套，往她身上一罩，道：“去洗手间门口等我。”说完他不放心，找了一个工作人员和陆梨一块儿去。
等陆梨收拾完出来，江望已经火速买好了平时她爱吃的零食。付了钱便牵着她往外走，他心里急偏还得忍着，时不时问她一句：“疼不疼？”
陆梨摇头，安慰他：“不疼。”
等上了出租车，视线变得昏暗。
江望才敢稍微放肆一点儿看她，他探手去摸她的额头，平时她疼了会出汗，这会儿她额前还是温热干燥的触感。
“回去煮糖水给你喝。”江望顿了顿，又问，“明天能不能去秋游？”
陆梨期待秋游很久了，撒娇道：“能的，我带着药。想去看星星，哥哥。”
江深和江浅今年已是高三，他们不会在那样的场合遇见，所以陆梨格外期待这次秋游。她很少和江望一块儿出去玩。
江望沉默一瞬，道：“上山的路我背你。”
陆梨睁大眼睛：“很多人，高一高二都在。”
江望放轻了嗓音，像在哄她：“我不放心。原因我会和老师解释，别担心这个。我就背你到农庄，不打扰你和同学玩。”
“不会打扰！”陆梨下意识辩解，马上就妥协了，“那你不许说我肚子疼。”
江望摸摸她的脑袋，温声应：“好。”
陆梨还裹着江望的校服。
衣服上的味道她很熟悉，他们家买洗衣服也是买她爱用的味道。可同样的味道，换了人便也变得不一样了，江望身上的味道更淡一些。
此刻他就在她身边，狭小的空间内除了他的味道，还有他的体温。
陆梨最抵挡不了的，就是这样温柔的江望，更何况他近在迟尺。
陆梨悄悄往边上挪了点，又探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她觉得自己不太对劲。
好在这样的状况没有持续太久，出租车很快在同堂前停下。江望先下了车，将陆梨牵出来后关了车门，问道：“要不要抱？”
陆梨连忙摇头：“不疼。”
江望没坚持。
等林青喻回到家的时候，陆梨已吃了药、洗完澡躺下，江望还在厨房里炖明天早上的汤。听到声响，他问了句：“饿不饿？”
林青喻就这么倚在门边，探究的目光毫不遮掩，道：“江望，我们谈谈。”
江望平静地盖上盖子，换了小火，应道：“好。”
怕吵着陆梨，江望和林青喻就站在客厅内。
明明沙发和椅子就放在那里，两人就这么站着。江望俯身倒了杯水，随手递给满身汗的林青喻，自然地问：“说什么？”
林青喻接了，一口喝完，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开门见山：“你对陆梨，什么想法？”
江望抬眸，直视林青喻：“我要她。”
林青喻反应平平，点头：“然后呢？先是江尧，再是我。第一个是谁，岑岁？江望，你明明不在乎我们，却愿意忍受？”
平心而论，江望并不讨厌他们，林青喻能感受到。不然他也没必要硬要在这儿住，但江望也算不上喜欢他们，平日里的都是假象。
这假象明显是给陆梨看的。
江望移开视线，道：“我说过，我有想要的。”
林青喻轻描淡写地点出真相：“我们在你身边，你觉得放心？江望，你这样能瞒她多久，温柔、平和的哥哥，这是陆梨眼中的你。但这是你吗？”
江望的嗓音冷下去：“这和你无关。”
林青喻挑眉：“和我无关？不好意思，从今天开始，就和我有关了。阿尧是我兄弟，他的妹妹就是我妹妹。江望，你最好把握好尺度，最好一辈子别让她发现。”
江望垂下眸，不自觉地握紧了拳。
他们什么都不明白，岑岁、江尧、林青喻没有一个人明白。在这个世界，谁也留不住陆梨，他们终将会失去她。但即便如此，他们的人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但他不一样。这样的后果，他承受不了。
他得活下去。
年幼的江望便明白，在那样的环境里，要活下去就得抓住每一个机会。而陆梨，便是那时的他，抓住的唯一的机会。
她的到来，改变了一切。
站立在客厅的两个人，谁也没发现楼梯拐角有一片雪白的裙角。
陆梨时常忘记穿拖鞋，又怕黑，她便悄无声息地从楼上摸到了拐角。原先她是想下楼拿相机充电器的，上一次用了一直忘了充电，明天秋游她想带着。
她不曾想，会听到这样的对话。
陆梨有一瞬的迷茫，林青喻在说什么？
江望又想要什么？
不过一瞬，陆梨忽而想起年初在西区，江望抱着她，问：一定要回去吗？
陆梨倏地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