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李忠（11）
花辞镜在众人的目光中，将手里的卷宗呈递到了堂上。花辞镜知道今天的堂上会有一群大官，韩少伯她还在王宰相的府上见过，她不需要紧张，但是此时她却无可抑制地觉得手发凉。
因为这些人的眼里，似乎看的并不是她，而是一件别的什么东西。花辞镜的目光落在那具棺材上，突然明白，这些人看她的目光，其实跟看这具尸体没什么区别。
“你就站在这里。”柳素鳞的声音，打断了花辞镜的思绪，她立刻回神。
柳素鳞一直觉得花辞镜有心事，只是她不说，他也不问，但从她方才的眼神，柳素鳞想，或许应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韩少伯看了看周围的人，或许是今天的事太复杂，谁都不知应该如何反应。只知道这么呆呆地让花辞镜上了堂，站在柳素鳞的身边。
看来虽说有聂娘子行刺这个意外，柳素鳞依然要按照自己的规矩，让案子继续审下去，于是问道：“证据是什么？”
柳素鳞拿出那份卷宗：“是汴梁贡院里，记录我朝乾德年间生员的卷宗。”
韩少伯和成元荣当场站了起来，是啊，贡院科考，是要查验考生身份的！而柳素鳞展示出来的这份卷宗，已经泛黄，多年未动！
李忠看向韩少伯和成元荣，突然发现，他确实机关算尽，却唯独漏了——贡院！
只见柳素鳞缓缓展开卷宗，将泛黄的，关于李忠的那一页拿了出来，放置在吏部取出的卷宗旁边，只见贡院记录的李忠体征和吏部所载截然不同。
柳素鳞拿出了当时比对尸体时留下的记录：“我查过这具尸体，除了被毁的面部和剁去的手，其余记录完全一致。”
在众人的震惊中，成元荣和韩少伯都走到尸体前，恭敬地朝尸体作揖。想不到，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与之共事的真李忠死了，在面前的竟然是假李忠！
“你这杀害朝廷命官的人犯，还不跪下！”反应最快的苏明道立刻指挥人试图将假李忠摁倒。
就柳素鳞目前给出的人证物证，已经足够证明这个李忠是假的，冒充朝廷命官本来就是大罪，何况还闹出了这么多祸端。
然而开封府的差役上前要对付这个李忠，他却突然拿出威严，喝道：“我看谁敢！”
那威严的脸，非凡的气质，间竟然真的将这些差役唬住！
假李忠打理着自己的衣衫，冷笑道：“棺材里的是真李忠，你又如何证明我是长生门掌门雷霆？就凭万正奇的一面之词？”
柳素鳞见李忠死到临头却临危不惧的样子，摇了摇头，让金市东拿出了另一份密卷：“此乃本官从官家那里得来的一份密卷。”
柳素鳞找大内侍卫带话，除了告知官家发生了什么，组重要的就是要这份密卷。那是大内侍卫暗中记录的，长生门掌门的体貌特征。
柳素鳞拿着这份密卷，缓缓展开，将掌门雷霆的那一页放于众人眼前，内容竟然能与吏部卷宗对上！
成元荣叹了口气：“雷霆，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呵。”假李忠，也就是掌门雷霆，脸上露出冷笑，对成元荣的话不屑一顾，只是看着柳素鳞：“柳素鳞，被你所抓，本座不冤。这吏部卷宗，本座换与不换，只怕都逃不过你的眼。”
是的，官家从一开始就不信任雷霆，否则不会留下这样的密卷，还不让人知道。
比之掌门雷霆，柳素鳞确实更懂帝王之术。
事已至此，眼前之人身份明朗，柳素鳞拍下惊堂木，对掌门雷霆道：“雷霆，杀害大理寺卿李忠，利用江湖之术夺其面容、身份之事，你还有何辩解？”
掌门雷霆不再说话，终于在堂上缓缓跪了下去。
僖皇子却只是在这一连串的变化中，坐在椅子上，看着一张李忠脸的雷霆。想不到江湖上，竟然还有换脸这等高明手法！
“请柳大人继续审案。”雷霆看着柳素鳞方才被洞穿的伤口，只见血渗了出来，想来此时此刻，柳素鳞定是在强撑伤势，这案子拖得越久，伤势和毒，就越难压制。
倘若这一场案子能拖死柳素鳞，也是美事一桩。
“本官方才说了，聂娘子的体内，有一枚钥匙，那是寻找太祖密令的。”柳素鳞的目光落在一旁，那郎中守在聂娘子身边，生怕她死了。
看来聂娘子还活着，柳素鳞随即收回目光。
官家继位的传言甚嚣尘上，太祖密令可以反制当朝，因此江湖人都在寻找这块密令。
“柳大人的意思是，长生门要谋逆？”苏明道故作惊讶，瞪着雷霆。他是开封府尹，这么大的事，一点没察觉，官家怪罪下来，这惩罚怕是逃不过了！因此想要找点机会表现一番。
成元荣只是略带鄙夷地看了苏明道一眼，若非官家自从张生案后，觉得开封府过于森严，这才换了苏明道这个善于奉迎之人当了开封府尹，开封府也不至于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这案子要真是办成了谋逆，对苏明道而言，确实是功劳，不过柳素鳞这么说了，成元荣倒是想知道：“还是先说说，柳大人一个儿郎，是怎么知道这女子身体中藏了把钥匙。”
柳素鳞看了一眼在聂娘子身边的郎中，这才道：“高郎中，请到堂上来。”
被点名的高郎中愣了一下，急忙上前。
僖皇子突然意识到，这个郎中能在第一时间赶到，莫非也是柳素鳞提前安排好的？！柳素鳞能算到这一步了？
这名高郎中其实在勾栏瓦肆里替那里的女子诊病，聂娘子就是他的常客。每每到了月事期间，聂娘子总是疼得翻来滚去，好不可怜。
高郎中也就负责替聂娘子开药。
其实在此之前，高郎中就知道柳素鳞。柳素鳞除了是大理寺的司直，也善于炼丹，平素柳素鳞会将多出来的丹药，以合适的价格售给他们这些行脚的郎中。由于药效好，用料也真，帮了他们的大忙，因此柳素鳞在汴梁的郎中里，也有些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