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李忠（9）
就在柳素鳞倒下瞬间，聂娘子大笑着，当即将匕首转向自己，血溅三尺，身体就这么失去了支撑，倒了下去。
金市东反应最快，立刻跑到柳素鳞身边，发现柳素鳞还有气，只是中毒晕了过去。
开封府内外都乱了，只有李忠非常镇静，丝毫没有慌乱，现在朝廷上下，真有能力审他的，也不过柳素鳞一人而已。
只要柳素鳞办不了这案子，在场的人都奈何不得他。
柳素鳞只觉得脑子有些迷糊，他能听到周围很嘈杂，然而却动不了。他漏算了，想不到聂娘子居然心甘情愿到为了替假李忠付出一切。
即使她要放弃自己的性命。
“也许，并不是为了替他付出。”柳素鳞似乎听到了父亲的声音，回到了那年夏天。
他从汴河摸鱼归来，一无所获，而父亲则在家中端坐，处理着公文。那时李忠拿着一份卷宗递给柳冰，充满困惑地问，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命，为何要为了个人渣付出到这种地步。
柳素鳞偷偷摸摸爬到柳冰的书案旁，乘着两个长辈都不注意，将那份卷宗拿下来，躲在桌下仔细看了。那是个二十来岁的牙婆，专门诱拐良家子，并将这些良家子送至绝境，历经折磨，最后这些被诱拐的女子都死了。
当时李忠负责判这案子，结果查到，这牙婆十岁时亦是良家子，但后来却被一个男人骗走并囚禁在了柴房，经历了寻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
后来关押这牙婆的男人，被一个恶霸打死了，牙婆从此对恶霸死心塌地。为了供养恶霸，牙婆竟然干起了拐卖良家子的勾当。
即使恶霸已经伏诛，即使牙婆明明可以将那些可怜女子卖个不那么恐怖的地方，她依然选择了最恶毒的方式。
“她在十三岁时就已经死了。”
柳素鳞晃动了头，发现说这话的是自己，聂娘子其实在十三岁时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本来就是怨恨着一切的妖魔。
妖魔啊……
柳素鳞将记忆中的卷宗放下。
聂娘子的脖子涌出鲜血，身体在地上抽搐，李忠却走了出来，指挥者众人：“此女谋害朝廷命官，还不速查！”
面对惊变，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是看着李忠。
只有金市东震惊地看着柳素鳞居然睁开了眼睛，捂着伤口，站了起来。突然将手摁在李忠肩膀上，内力庞大的，瞬间就将李忠摁得跪在地上：“在你伏法前，本官岂会离场。”
李忠膝盖撞地，只觉锥心之痛，柳素鳞在众人第二波震惊中，对苏明道道：“把仵作的针线拿来。”
苏明道只是下意识地让开封府仵作将自己的工具箱拿了过来。
柳素鳞伸手扶起血流如注的聂娘子，从袖袋拿出一枚金丹，捏碎后散于聂娘子伤口，然后将内力灌注到了她的体内，护住心肺，防止血顺着器官进入肺里。
“你要干什么！”李忠忍着膝盖的痛，打算冲过来，却被金市东眼疾手快挡下。柳素鳞却只是看着李忠，灌注内力的同时，竟然从仵作的工具箱里，拿出缝合尸体的针线，一边处理，一边对李忠道：“你可还记得三年前的临安仙道会？”
仙道会本来就是一群炼丹的方士聚集，互相切磋经验的地方，而三年前的临安仙道会，是长生门主持，那时长生门为了造势，拿出了祖传的“化腐生肌丹”作为奖赏。
据说化腐生肌丹可以接续任何外伤，但存世却只有一枚，这一枚丹药，最后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后生所得。
“是江舟刻！”李忠当即想起，那个后生在仙道会上恣意妄为，似乎是去求药的，最后拿了这枚稀世的灵丹妙药，却满脸失望。
失望是自然的，当时的江舟刻，想去仙道会上找找看，有没有治疗血侯疯症的办法，然而一无所获。这枚金丹他觉得无甚用处，于是给了柳素鳞。
却想不到这枚金丹用在了这里！
等等……
“金丹用在她的身上，你自己呢？”李忠低头，却见柳素鳞的衣衫上已经不再渗血。柳素鳞此时已经缝上了被隔断的喉管和能看见的血管。正要缝合最后的伤口。
柳素鳞见李忠震惊，只是道：“那就得怪这匕首实在太锋利，切开的伤口极为整齐，我只要以内力强行将伤口连在一起，让气血连通即可。”
李忠可是做好了一切算计的，怎么可能让柳素鳞就这么轻松破解了？柳素鳞莫非又做了准备？他只觉得不可思议：“不可能！那匕首上还放了散功和见血封喉的毒药！”
“对寻常人自然是够要命了，不过下次不要捅这么容易流血的地方。”柳素鳞指着肋下伤口的位置：“中招的瞬间，让血更快的流出来，毒也会跟着出来，等毒出来了，再止血就行了。”
柳素鳞此时已经将聂娘子脖子上的伤口处理完了，看了匆匆赶来的郎中，将他的解毒丹交给郎中后道：“她就暂时交给你们了。”
郎中急忙接了柳素鳞递来的解毒丹，看了柳素鳞的伤口，问道：“柳大人你自己……”
柳素鳞摆了摆手，示意郎中不用管自己，然后并不觉得自己方干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而是捂着伤口站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往堂上走去。路过李忠时，还冷冷地道：“放心，我一定会用尽办法让聂娘子活下来。”
柳素鳞这话，对于李忠而言，如坠冰窟，一直以来，他只是觉得，柳素鳞虽然聪明，跟他几次交手，虽说应对得当，但终究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
然而此时，他精心策划的暗杀，淬毒的匕首甚至都已经刺中了柳素鳞，为什么他就是无事！
同样被震惊的，还有成元荣和韩少伯，他们之前只是觉得，一个会武功的大理寺司直，也就是看起来更有能力些，从未想过习武内力竟然有这么多的妙用。
僖皇子站起来，满脸担忧，在场的官员都不懂武功，他却跟着长生门的弟子学过些内力，他非常清楚，这种强行以内力续接伤口的方法并不能持续太久，必须尽快处理伤口才是，于是阻止柳素鳞：“柳司直，你可先疗伤，此案本宫定会追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