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四楼的鬼少年

“所以四楼的守楼者是个古人?”

季思危回想起在天湾广场里遇到过的古代鬼魂,鬼新娘,黑棺主人,铠甲将士,以及八恶人……

这种滞留世间数百年的恶鬼,更难对付。

上一次,在传单大叔师侄二人和小木偶的出手相助下,季思危才侥幸脱身。

没想到那么快又要遇上这种恶鬼。

作为羊城的龙脉所在,天湾区果然不简单。

“对,就是死了很多年,资历很高的前前前前辈。”布偶熊答道:“四楼这位前辈比三楼的水鬼姐姐好一些,偶尔还会出去散散步,但是吧,每次他散步都会引起围观,所以这两年也不怎么出门了。”

季思危有些惊讶:“那么夸张?”

布偶熊认真的点了点头:“害,你要是有机会看见那场面,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季思危:“这样说来,你见过他?”

布偶熊说:“我见是见过他,但和他没有交情,你就不用指望我了。”

季思危倒是没想过指望布偶熊。

不管四楼这位是多厉害的角色,他也得继续往上。

大不了再刚一次。

这一次,表针行走的速度没有变慢,大概是操纵电梯的那股力量也忌惮四楼的守楼者。

电梯很快到达了四楼。

电梯门再次开启。

四楼的玻璃幕墙很完整,长长的走廊里漂浮着一小簇幽绿色的磷火。

走廊的正中央放着一张乌木太师椅,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按照经验,这张太师椅一定不简单。

电梯里暂时很安全,季思危没有妄动。

如果四楼的守楼者是个和平主义者,不喜欢动刀动枪,那季思危也乐于在电梯里苟过三十分钟。

约摸过了半分钟,走廊里忽然传来一句文绉绉的话:“汝是何人?”

这声音语调很缓慢,听起来年纪不过十五六岁。

季思危已经习惯了这栋大楼的诡秘,对于这种时不时冒出来的声音和鬼魂已经有了免疫力。

他不仅没有被惊吓到,甚至很淡定地问了一句:“你会说白话文吗?”

那边恐怕没见过一上来还敢提要求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会。”

那边又问:“你是谁?”

没想到对方那么好说话,感觉是一个很有礼貌的鬼。

季思危勾唇一笑,温声道:“我叫虎牙,准备去八楼参加研讨会。”

“噢,原来是去参加那个无聊的会议。”对方好像有一点失望,声音也提不起兴致,有些懒洋洋的说:“你不在邀请名单里面,想要继续往上,必须打赢我。”

季思危尝试着商量一下:“没有其他方式吗?”

“暂时没有。”对方好像笑了笑:“你很有趣,我改变主意了。”

“杀了你之后,我可以把你做成傀儡。一定会和你身上带着的那个木偶一样好看。”

随着话音落下,走廊里的磷火忽然变得旺盛,它漂浮在太师椅上方,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还以为四楼的守楼者会与众鬼不同,没想到也是个变态。

“嗒嗒……嗒嗒……”

走廊里响起一阵高靴敲击地板的声音。

季思危绷紧神经,尝试着分辨声音的方向。

“嗒嗒……嗒嗒……”

脚步声没有具体的方位,它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样。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季思危想扔一张符纸试探一下之时,脚步声戛然而止。

布偶熊好像很紧张,凑到季思危身边,压低声音提醒道:“虎牙,这个守楼者很诡秘阴森的,你一定要小心。”

季思危点头:“我知道了。”

四楼这位守楼者,和三楼那位一样,是个不喜欢暴露踪迹的。

这种喜欢玩阴的,很棘手。

空气里混进了一股很特别的檀香味。

浓郁的檀香之中,还有不易察觉的血腥味。

危险的味道。

守楼者可能以任何一种方式从任何一个地方出现。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不知从何处响起了一种重物爬行的声音,那种千只万只尖足划过瓷砖发出的刺耳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难道守楼者是条长着千足的长虫不成?

谨慎地打量着四周,季思危总觉得守楼者会突然展开攻击。

白衣女鬼一脸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猛地扎进底下,消失不见。

“什么东西过来了!”布偶熊的声音有些颤抖,笨拙的身体贴着轿厢,看起来慌张得不行却强忍着不逃跑。

虽然帮不上忙,但还算有一点义气。

八尾猫竖起耳朵,碧绿双眸睁得浑圆,身上的毛发瞬间炸开。

就连遇事不惊的小木偶也变得十分警惕。

这预示着,小木偶认为,季思危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季思危感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空****的走廊里只有一阵阵莫名卷起的阴风和千足虫爬行一样的声音。

对方在用这种方式摧毁季思危的神经,但季思危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强,听久了甚至有些麻木。

又过了一会儿,季思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布偶熊好像有几分钟没有发出声音了。

以他那种话痨的性格,就算氛围再紧张再糟糕也会小声叨叨几句话的。

除非,布偶熊被控制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季思危的背部瞬间有些发麻。

不能直接回头,季思危佯装成什么也没发现,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小木偶。

小木偶和八尾猫看起来有些烦躁不安,一直盯着季思危的后面,却没有什么举动。

强烈的直觉告诉季思危,有东西在他的背后!

不能再等了。

夹着符纸的两指轻轻一晃,向后抛出符纸,季思危轻喝一声:“百无禁忌!”

符纸遇上阴风,“噌”的一下燃起一团火,炽热的火光冲淡了电梯里冷淡的灯光,同时也照破了这里的幻象。

符火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滋滋”的声响,一股焦臭的肉味从身后飘来。

“喵!!”

八尾看着季思危的身后,身上的毛完全炸开,连尾巴也竖了起来。

“主人,虫!”

小木偶身上浮现出一股红色血雾,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里也露出危险的红光。

不用它们提醒,季思危也看到了。

一条巨大的蜈蚣正盘踞在轮椅的周围,数不清的钩形脚不停地爬动着,盔甲一样的红褐色外壳上布满金色的小尖刺,看得季思危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庞大的阴影笼罩在季思危的身上,他知道,蜈蚣的脑袋此时一定就悬在自己脑袋的上空。

没准正张着毒钩准备撕开他的脑袋。

长而粗的触角垂下来,试探性地蹭着季思危的头发和脸颊。

一滴腥臭的唾液滴落下来,季思危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无关害怕,他只是感到有些恶心。

蜈蚣的毒素在那一对毒钩里,如果朝着蜈蚣的脑袋射一箭,应该不会把毒液打出来,但爆开的组织液很可能会泼自己一身。

季思危很严肃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不能咬,咬烂了做成傀儡会很丑的。”

走廊里又响起守楼者低沉的声音。

蜈蚣发出一种奇异的声波,听起来似乎有些遗憾。

看来这巨型蜈蚣不过是守楼者豢养的一只宠物。

正主还没有现身。

“砰!”

没有预兆,季思危仰头,以最快的速度朝着蜈蚣的脑袋开了一枪。

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被恶心的组织液泼一身。

蜈蚣的一半脑袋被利箭射穿,变成数百块碎片飘落,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蜈蚣哀鸣一声,电梯轿厢随之狠狠一震,蜈蚣离开季思危的轮椅,千足同行,飞快地蹿出电梯,带起一阵强烈的阴风。

个头虽大,蜈蚣胆小的性格倒是没变,遇到攻击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收起亡灵弩,季思危往外看去,只见巨型蜈蚣并没有逃远,巨大的身体盘踞在太师椅周围。

破碎的暗红色脑袋伏在扶手边上。

季思危这才来得及去看布偶熊的情况。

布偶熊大大的身体摊成一个大字贴在轿厢壁上,乍一看没有什么异常。

季思危仔细一看,才发现布偶熊扭曲的四肢和脖子被一根细细的红线穿透,钉在了轿厢壁上,大大的嘴巴也被红线交叉缝住。

黑溜溜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季思危,渴望被解救。

季思危安抚地看了布偶熊一眼,再次看向走廊。

他察觉到,守楼者的存在感越来越强烈。

太师椅上出现一个造型古朴的青铜手炉,其上刻着精细的貔貅纹,炉内蕴藏着一团幽绿色的光,几缕青烟从手炉的孔洞钻出,飘向半空。

檀香味越发浓郁。

烟雾缭绕中,太师椅上浮现一个灰色影子。

从影子的轮廓可以出,他戴着一顶帽子,穿着宽大的长袍。

那影子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蜈蚣的脑袋。

一股烟雾从掌心冒出,钻进蜈蚣残缺的脑袋里,不一会儿,就修补了它的伤口。

连被打掉的触角也再次长了出来。

眼神一凛,季思危举起亡灵弩,瞄准太师椅上的灰色影子果断射了一箭。

灰色影子端坐在太师椅上,轻柔地抚摸着蜈蚣的脑袋,看起来不慌不忙,也没有因为宠物受伤而生气。

就在利箭虚影即将射到灰色影子的身上时,几缕青烟轻巧地裹住利箭虚影,强行改变了它的方向。

“咻——”

利箭虚影射向一旁的玻璃幕墙,整扇玻璃砰然碎裂,碎片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砰砰——”

季思危连射两箭,太师椅上的灰色影子和手炉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蜈蚣飞快地爬上墙壁,太师椅被亡灵弩的阴气冲击得重重一震,向后移了两米,又稳稳立好。

一股无形的力量挪正了太师椅的方向。

“别着急。”走廊里响起清脆的脚步声,守楼者轻轻地笑了起来:“你很有意思,我都舍不得那么快杀掉你了。”

季思危:“……”

怎么感觉这栋楼里住的全是变态?

“窸窸窣窣……”

蜈蚣从墙上爬向那张太师椅,再次盘成几圈。

捧着手炉的灰色影子再次出现。

但这一次,影子逐渐显露出了真面目。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鬼少年,穿着一身清朝文官補服,头戴朝冠,双手捧着古朴的貔貅纹香炉,纤长的手指上戴着一枚翠绿色翡翠扳指。

苍白的脖子上有一圈密密麻麻的红色针线,像是被人用针线再次把斩断的头颅缝了起来,脸上贴着一张黄色符纸,其上用朱砂描了复杂的符文。

看起来不像鬼,反而像一具僵尸。

通过官服前面的绣着的锦鸡,以及朝冠顶饰的小宝石和镂花珊瑚,季思危可以判断,鬼少年在位之时,应该是二品文官。

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二品大官,不是天纵奇才,就是家世显赫。

死得那么早,倒是可惜。

从这里可以看出,布偶熊听来的八卦有多不靠谱。

布偶熊说四楼守楼者是小世子,现在看来,明明是个文官。

布偶熊说四楼守楼者和羊城大学发掘出来的古墓有些联系,可是羊城大学发现的是汉墓,守楼者是个清官。

至于布偶熊说四楼守楼者很帅……

看着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鬼少年,季思危问布偶熊:“你不是说他很帅吗?”

整张脸被符纸遮得严严实实,怎么看出来帅的?

“对啊。”布偶熊点头,开始彩虹屁模式:“你看他整个鬼的气质,多高贵多特别多引人注目。”

又看了一眼鬼少年,季思危道:“你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布偶熊奋力点头,开始在彩虹屁里卖惨:“像他这么帅身份那么高贵的鬼,肯定不好意思恃强凌弱,把我这可怜弱小无助的惨死鬼钉在电梯里的,你说对吧?”

季思危只好配合他的表演:“对。”

“嗤……”鬼少年嗤笑一声,长指一勾,扎进布偶熊身体里的红线一点点拔出,带出一根银色长针。

穿着红绳的长针速度很快地划过季思危的身旁,再次回到了鬼少年的手心里。

鬼少年透过脸上的符纸打量着浑身萦绕着红色血雾的小木偶,把玩着那枚锋利的银针,似乎在考虑什么时候抛出去。

小木偶眼神不善地瞪着鬼少年,也是一身的不友好。

在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季思危以为马上要交战了。

这时,鬼少年耳朵忽然一动,透过破损的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月亮,情绪骤变,浑身冒出一股幽绿的阴气,他冷声道:“今天我不想杀人,时间到了,你走吧。”

季思危有些惊讶,低头看向手表。

距离电梯到达四楼,刚好三十分钟。

鬼少年的实力很强,如果小木偶不出手,季思危没有把握能打赢鬼少年。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鬼少年最终放弃杀他,季思危也算免了一场苦战。

鬼少年把银色长针扎进脖子里,悠悠站起身,一字一句地说道:“等我离开这里后,我会亲自去找你,把你做成傀儡。”

明明看不到鬼少年的眼睛,季思危却觉得符纸之后,有一双阴郁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不等季思危回应,鬼少年捧着香炉向走廊深处走去。

蜈蚣跟着鬼少年拐了个弯,放慢速度跟在他身旁。

季思危这才看到,鬼少年身后的辫子是银色的。

走廊上的磷火黯淡下去,透过那扇破损的窗,季思危发现,窗外的月亮变成了满月。

鬼少年的身影已经不见,电梯门再度合上。

“太可怕了。这就是七楼原定守楼者的实力吗?”布偶熊蹲在角落里感叹道:“他还没出手攻击,我就觉得受到了碾压,还好他今天不想开杀戒。”

说着说着,布偶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嘤嘤嘤……我的嘴巴刚刚被缝住太疼了!”

之前因为太害怕跑掉的白衣女鬼出现在布偶熊身边,笨拙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布偶熊眼泪汪汪:“前辈!你刚刚居然抛弃我跑掉了呜呜呜……”

白衣女鬼非常自责,结结巴巴地道歉。

季思危释然一笑,看着表盘里又慢了下来的指针,问布偶熊:“五楼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