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后悔
战地缴获是个大学问,张知秋之前只在某些小说中见到过相关地描述,但是亲眼目睹,这还真的是第一次。
与影视剧中那种含蓄地镜头不同,张知秋很快便见识到了那些小说中被自己一度认为是瞎编乱造地场面了。
因为面临着自己地胜利果实被他人采摘地危险,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在第一时间被率先投放到战后战场中地役夫们,也被于第一时间放了出来。
通常来说,诸如役夫或与他们地位类似地辅兵等非战斗人员,在这种场合下,只能是等那些亲卫和普通士卒们先后地轮番去挑拣完战利品之后,这才会被派出去收尾、清尸的。
从这个方面来说,忻州城地这二万余名幸存地役夫们,还是应当感谢一下那些大同军镇地援兵们的。
在张知秋的亲眼见证之下,他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打扫战场”!
事实上,当大同边军终于威武雄壮地开进到这个方圆不过一千米地战场中时,唯一所能够看到的,便是一具具排放整齐地无头尸体了——而且还是光屁屁地那种!
直到事后,当时还留在大帐中冷汗淋漓地生怕自己被无端灭口地张知秋才知道,那些真正下手剥去这些又骚又臭地蛮族鞑子和那些马匪们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的,却正是那些刚刚还在战场上被吓得鬼哭狼嚎的软脚役夫们。
在现代看的宫廷剧太多,张知秋心中充满了阴谋论,一旦当他猛然间意识到张继宗、张建西等人其实是“别有怀抱”之时,心中地那份恐惧、觳觫之感,便再也无法从心底抛开!
事实上,在随后地一段时间里,张知秋一直都是在小心谨慎地与众人虚与委蛇,心怀鬼胎之下只顾得左顾右盼地察言观色,哪里还顾得上去发那些死人财!
严格地说,张知秋其实并不是担心自己的小命——如果真是有性命之忧的话,他一早便会逃之夭夭了,哪里还会在这里浪费什么口水。
张知秋所担心的,还是自己日后如何在这大明朝安身立命:一旦自己与这些辎重营地军官们交恶,最起码这山西、大同境内都是无法呆的下去了!
但这忻州、大同一带,却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原点”,从自己的“记忆中”张知秋知道,在这种地方,终归是与自己有一些不清不楚地关联的!
换句话说,张知秋必须要取得在这一带生活地合法居留权,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会是未来地哪一天、在这些地域内地哪一块,会发生一些什么样的与自己相关地事情。
张知秋不敢冒这个险,是以他只好是笑容可掬地乖乖与张继宗、张建西等人一起呆在中军大帐里。
清理战场的时间之快,远远地出乎了张知秋地预料之外,而一千多人随身所携带地物品,分散在这两万余人地辎重营中,甚至是连个沫沫都没能冒的出来。
事后张知秋了解到,这些死人们身上地大多数东西,最终还是被收到了忻州营地官军们手中的,尤其是那些与军用、军需品相关的东西。
落到那些役夫们手中的,主要便是一些衣物——需要指出的是,除个别特别破烂不堪地之外,基本都是一些内衣,那些较为完整和干净地外衣,最后还是都被忻州营地官军们收走了。
要知道,即便是这些官军们,他们也都各自是有着家属和亲属的,这些东西,他们也一样是用得着的。
除此之外,役夫们所能到手的,便基本都是一些小零碎了,比如说一些零散地碎银或小饰品等可以收藏地严严实实、不被其他人所发现的东西。
在回到忻州城后很久的一段日子里,张知秋还一直都在想,之所以那些曾经在战场上一度陷入崩溃和疯狂的人,在战后真正发疯的人那么地少,或许便是与这次极为嗨皮地“全民大乐透”有关……
所谓地“心病还需心病医”,那些曾经极度紧张和恐惧到崩溃地役夫们,在对这些造成自己如此症状的死人们身上一番为所欲为地折腾之后,大都立即神奇地不药而愈了!
当然,在这个全民皆有收获地日子里,张知秋最终也还是得到了一个小玩意儿的,他是作为对此次地战役纪念物而特意收罗的。
那是一枚张建西之前曾经所特意向全军所提及到的东西:扳指。
“扳指”,是古代用来射箭时保护手指不被弓弦所伤的圆桶状饰物,蛮族基本是人手至少一枚,通常戴在右手拇指上,这一点与明军不同,主要却是因为各自的弓、以及射箭的手法不同所致。
蛮族的扳指做工精细,一般士卒的是骨质,通常是骨质致密地鹿骨;至于将领们则五花八门,由玉石和金银等所制的也是比较常见的。
张知秋最后所得到的,便是一枚普通地、鹿骨所制地扳指,从一个现代人的角度来看,这却是要比那些玉石和金银等所制的更为罕见了。
在现代,明清时地玉石和金银等所制的扳指并不罕见,但是这鹿骨所制地扳指,却是全都化骨为泥,一枚也没有了的!
在战场上,除死人脑袋之外,最大的财富就是战马了,张建西直接命令役夫们全体出动,将战场上无论死活地所有战马,一概全都弄回了辎重营!
活马除自用之外,即便卖掉也是一大笔财富;而死马——这个时代可是没有专门地养殖专业户的,各种肉食的价格,那可是远在张知秋这个现代人地想象之上的!
在当时只听张建西这一连串的命令发布下去,张知秋就知道张百户是所为何来了:这就摆明了是怕被那些远道而来、救他性命地援军和自己争功夺利啊!
为了保住自己的胜利果实,张建西可以面无愧色地无视那二百个屠戮了无数士卒和役夫的马匪们,任由其从自己地面前从容不迫地飘然而去。
当然,到了很久以后张知秋也才明白,在这个时代,一个没有了士卒地募军将领,那就根本是连狗屎都不如的,也是在到了那时,他才真正地体谅了张建西昔日地所作所为。
但是,体谅不等于原谅,而这也是张知秋于日后也始终都没能和张建西建立起真正地友谊地缘由所在。
有些事情,真的是很难以被原谅的。
原本,在甫到大同的时候,张建东、张建西和张继宗等人便都是要张罗着给此役最大地功臣张知秋请功求赏的。
但是,有鉴于自己个人的原因,张知秋却是义正言辞地坚决拒绝了,甚至还花样百出、威胁利诱着大家同意,绝不暴露有他这个人的存在!
张知秋实在是有些怕了,在这个时代,正是那人命如草芥的大好时光,张知秋可不想稀里糊涂地便被人惦记上,而在自己找到父母和“回家”的门路之前就丢了自己的脑袋!
当然,张知秋为此也是付出了代价的,不但是装13地放弃了所有地奖赏,还勉强地同意日后在忻州营有用得着自己的时候,自己不得找借口推辞。
不仅如此,对于张继宗等人拐弯抹角地提出的一些其他的要求,当时满脑袋想着要尽早悄然安身立命的张知秋,根本是连想都不想便俱都答应了下来。
在张知秋记忆中,在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地方之前,自己似乎隐约正在现代地北京做些什么事情来着,是以他还想尽快地去这个时代的北京看看,能否在那里找到一些什么关于自己落到如今这个境地的一些线索。
在此期间,一些让张知秋至今每每想起、便都会感到痛不欲生的事情,于是就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面对张建东诚心诚意地捧出来的贰佰两白银,已然被自己把自己架到了道德高位的张知秋,不得不再次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份厚重地谢礼。
不要觉得贰佰两纹银太少,这已经是这个辎重营里所携带的全部可支配银两了!
说起这个来让人恼火,那些鞑子和马匪们都是蓄谋来大明抢劫发财的,身上大小袋子到是不少,但银两、财物却是少的极其可怜的!
让张知秋后来始终悲愤不已、并一直都想不通的是,他那会儿也只是才那么刚刚地表示了一下下,那一大盘的银子就立刻从自己的面前神奇地消失掉了,一如它们出现的时候那么地行踪诡秘……
是哪个孙子说,这些个古人全都是非常老实、厚道,还死心眼子的?!
在以后好长地一段日子里,张知秋每每想起这件让人不堪回首地伤心事,那都是黑线满头、内牛满面呐……
兜里无钱——虽然没有要在这个时代做人上人的想法,但张知秋却也自觉是吃不得那些苦中苦的;加之老孙头这里也适逢其会地出现了这么些个特殊情况,他也趁势就这么死皮赖脸地在孙家待下来了。
想到这些伤心不忿处,张知秋愤愤然地冲地上狠唾一口,心旷神怡之余,感觉果然是要以这种实际地行动,才是最为能够表达自己七情六欲的上佳方式。
凡事都只是在脑子里光想不做的,那全是些读书坏掉了脑壳的傻叉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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