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昙花

身前是绕不开的纯白昙花荆棘, 还有少年持着鲜血淋漓的剑刃, 划下的血路,身后是生魂们撕裂的求生出口。

沈若烟一生大红嫁衣站在赤色长廊之中,几乎精疲力竭。

她已然看处那些修士对他们的杀意,若是不出手必然会被其斩于剑下, 如今便顾不得御云峰的名号了。

再看着眼前的林鹭将他们拼尽全力推入那出口处, 让他们快逃。

还有她那个即将失控的师弟。

沈若烟原本想拒绝师妹的说辞,她做不出这种将同门抛下的决断, 沈若烟面露忧愁微微张嘴,想说些什么。

还未开口, 少女有朝他们露出一个灿烂又脆弱的笑容。

“师姐你们先走吧,我同祝师兄一会儿就出来。”

“他…还有话想同他母亲说。”

林鹭看了看眼前的女像, 沈若烟睁大双眸顺着她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才明了,原来这石像竟是祝如疏的母亲。

而这女像似乎也一直都在保护着他们, 沈若烟再回眸看了看身后的南宫信,确实他们二人在此处定然会成为累赘。

沈若烟微微颔首。

“师妹小心。”

沈若烟拉着身后的南宫信丝毫不拖拉, 两人先从空洞处的出口出去了。

林鹭见此心中放下了些。

风雪被吹进来堆积在空洞处, 垒得高高的。

少女再转身看着身后的祝如疏,少年面色苍白, 唇瓣淬上至极的嫣红, 他手中握着剑,剑柄与指尖的交叠处都染上了鲜血,还有少年的脸颊和微红的双眸。

林鹭唤了无数声,他都没有回神。

杀戮似乎还在继续, 他斩下旁人的头颅, 麻木淡然的眼中好似烧起了无尽的恨意。

林鹭盯着眼前的少年, 她知道自己没办法用寻常方法将他同意识中唤醒,少女心一横,直直冲撞上灭灾的刀刃之上,灭灾本就剑锋锋利,祝如疏还未曾注意,微微挑起眼眸,听见少女吃痛一声。

灭灾在少女细嫩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深浅的血痕,血恹恹而出。

大抵是嗅到了不寻常的血腥味,少年迅速抬眸,好似同她目色相对。

林鹭手腕上的血顺着肘腕往下淌。

祝如疏闪到她身前,他侧身靠近少女,犹如压过来的大山,影子全然将她挡住,少年将她的手腕抬了起来,抓着她的手腕有些发疼。

林鹭原本就怕疼,手腕上的伤口加之少年握着她手腕的痛觉,少女眼中蒙着生理泪水,小声呜咽两声。

她猝然一激灵。

祝如疏将脖颈弯下,含住了她手腕流血处,舌尖缓缓舔舐过她的手腕,擦过她的伤口,他的动作细细密密,将那流淌的血贪婪地舔舐干净后,少年抬眸似乎“看”了她一眼,将少女那条血淋淋地伤口含在了口中。

少年指尖似乎常年都是寒凉地,口腔含着她之时却无比温热,这种动作让林鹭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似乎都热了起来。

少女伸出手,抚上少年的发顶,犹如在抚摸小兽般,她宽声安慰着。

“阿疏乖……”

祝如疏的感受到少女指尖的动作,他一顿,听到少女宽慰她的话以后,继续贪婪地吮吸着少女手腕处的血液。

眼见着身后的修士将要冲破控制同他们短兵相接之时,祝如疏的犬牙悄然咬上少女那处伤口,蓦然起身,擦了擦薄唇,甚至有一种敛食之后的愉悦感。

他转身双眸猩红,手握灭灾,盯着眼前这些即将挣脱荆棘的修士,他甚是心中起了心思想要将荆棘斩断,冲进去让这些人身首异处。

他心中只是在想,他要保护母亲,还要保护身后的少女。

他不准任何人欺负他的东西。

“阿疏,快出去。”

女像的声音异常冰冷在他耳边响起,少年听见这久违的声音一怔,他缓缓侧目,面对着那女像,他的记忆转动着,似乎倒回了从前。

他回想起在此处暗无天日的时日,会想起被才入泥土的指尖,母亲冰冷的训斥,还有平日中的咒骂与冷眼相对。

少年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他微微缩瑟,却又将背直了起来,面对着面前的女像。

就像从前一般倔强。

“我不,我要保护你。”

祝如疏如何都执拗着不愿意走,女像一着急便连连骂了几声畜生,纵使如此,祝如疏却仍然站在原地不愿意走。

纵然如此,纵然过了这么多年,少年还是会因为女人的话垂眸伤神。

他少有神色茫然地问。

“母亲,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我可以保护你了,为何你还要如此训斥我?”

绾娘一顿,似乎未曾想到他会如此问。

“因为我恨你,讨厌你,恨不得从来没生过你。”

祝如疏闻言却突然歪着头有些不解,他脸色神色变了,眼眸大睁,他脸色本就苍白无比,他蓦然笑了出声。

“哈哈哈哈哈……”

他抬眸有些讽刺地问绾娘。

“娘,都过去了这么些年了,你还是只会说这一句话吗?”

他脸色一收,有些冰冷。

“我同从前早就不一样了,母亲恨我?”

“恨我的人还有很多,你的恨又算什么?”

眼见着所有人将要冲破昙花,绾娘管不了祝如疏说什么了,只怒喝。

“你若是不走,我会恨你一辈子!”

林鹭和祝如疏二人被绾娘用剩余的昙花花瓣包裹成一个巨型的球状,从那个出口处奋力挤压,挤了出去。

林鹭还能听到绾娘在身后那一声似乎无比痛苦地怒喝。

那修士手中地火把落在地上,点燃了地面上的昙花,整个赤色墙壁被火光吞噬,听着屋中人痛苦的哀嚎,还有那条缝隙之中女像似乎落下的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在外面的世界正是隆冬大雪之时,林鹭同祝如疏狼狈地坐在树下,少年洁白地衣裳少见的沾染上污浊。

存在数十年之久的阑珊处再度被一场弥天大火吞噬殆尽,什么都没留下。

谁也不知道这是否会是最后一次,是否这处的故事真的走到了终点。

林鹭深深呼出一口气,扭头却看着祝如疏眼下的两行清泪,他没有哭出声,甚至神色一片漠然,表情都未曾有丝毫的变化,只是苍白好看的脸颊上挂着泪。

他也是只落泪。

林鹭抬手,用肮脏又毛茸茸的袖口轻慢地为少年擦拭着脸颊之上的泪,祝如疏却反手将她指尖扣住,他的手还是那样冰冷,祝如疏面无表情同她说。

“师妹,我以后没有母亲了。”

“我以后…没有母亲了……”

烈火之下埋葬着部分人生存的希望,埋葬着无尽的血脉与亲情连接之处,烈火之下只剩着一片烧焦暴露的焚土,仓促的掩藏住森然的真相,大地万物伊始,一切似乎都从头来过了。

可是最悲情的却永远无法冲淡,悲痛无法被时间消磨,逐渐成了丑陋无比的伤疤。

苍茫大雪纷扬至头顶的枯枝树梢,堆叠得厚厚的,宛若一片出生之处,也成了银装素裹的新世界。

林鹭和祝如疏的手至终都是牵着的,他们十指紧扣,手上系着的红纱宛若成了月老手中紧牵着的红线,林鹭抬眸看他,祝如疏似乎感觉到了少女的目光,也侧目看着她。

“看我做什么?”

“为何不让看?”

祝如疏当真微微思索了一下原因,却笑吟吟道。

“自然能看。”

林鹭如何看都觉得他笑容有些牵强。

外面的雪厚厚的,地面冰冷一片,祝如疏还是穿着那薄薄的一层白裳,衣袂随风,林鹭盯着少年苍白的脸颊和微红的眼眸,却隐隐觉得有几分脆弱之感。

她掐着少年的指尖抱在掌心中,想着若是她穿得这么少,早就被冻得瑟瑟发抖了,便问。

“师兄,你冷吗?”

“自然是冷的。”

他一顿又问。

“所以师妹要靠近一些吗?”

祝如疏少见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其实他并不冷,在很多年前他早就失去了感受外界的能力。

这么些年他早已习惯了,只是林鹭问的时候,他却偏偏说自己冷了。

林鹭闻言真的在思索要不要上去扑在祝如疏怀中,或者说将自己的衣裳分给他一半。

若是能涨好感度,让祝如疏抱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鹭悄然将往祝如疏身边移了移,祝如疏虽说穿着如雪的衣裳,却身上一片雪点子都未曾落下,靠近后,少女悠悠呼出白雾,似乎当真暖和了些。

她手腕之上穿着的溢光珠透亮一片,不知何时在她腕处温热起来,溢出的光彩在红珠至终缓缓流动,缠着手腕,像在讨好少女。

没多久,两帮人便汇合了。

林鹭说明了阑珊处已然被火烧毁之事后,沈若烟皱紧眉心。

“我想去找我父亲,问清楚。”

本来几人就体力消耗殆尽,又身负重伤,南宫信自然步云,若真是像名单之上所言,贸然回去是相当危险的事。

沈若烟又道。

“我需要我爹给我一个交代,我不信…不信他真的会参与那样的计划。”

沈若烟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乎失去了底气。

林鹭心中却想,若是此刻回去,便会错失去下一个副本的机会,就将错过在赤桑皇城的主线剧情,定然会对故事发展造成影响。

【警告!系统监测到主角即将错过重要主线内容,请宿主设法进行剧情纠正,若是错过,将造成不可估计的后果,如:世界崩坏,剧情滑坡,主角金手指失效,任务颠覆,宿主将在世界中被抹杀!警告!警告!】

林鹭:【你小子,任务布置还挺及时的……】

少女伸手抚上沈若烟的掌心,似乎想给她一些暖意和宽慰,她迫于这破系统的压力,开口道。

“贸然回去怕是不妥当,师姐不觉得抓住问题的答案再回去问也不迟吗?”

“比如,这个工厂是以赤桑皇室的名义建造的。”

“说不定那份名单是匡我们的。”

沈若烟凝眸,有些动摇,若是能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不定能够还她父亲一个清白。

若是不能…至少还能够更有底气的问她父亲。

“师妹说得也有道理。”

正在林鹭想着如何将几人掰回主线的轨迹之时,沈若烟却接收到了来自御云峰的牧如景的血鸢。

“烟儿,你们去慕容氏一切可还好?”

“嗯,牧师叔有何事?”

沈若烟虽然未将其中的因果告诉牧如景,因为眼下他谁也不敢相信,她不确定牧如景究竟是不是她父亲那边的人。

牧如景一顿,却道。

“如何便好。”

他大概知道沈若烟有所隐瞒,却在听闻他们没事的时候,松了口气。

林鹭听到牧如景的声音便不慌了,这位可是标准的,发布任务的npc。

果然不出林鹭所料。

“赤桑皇城急召。“

“赤桑当朝皇帝病弱。临近驾崩。”

沈若烟同几人对视一眼。

“师叔,可是这……同我们御云峰有何干系?”

他们修道之人自然只管邪魔鬼怪之事,人间的皇帝驾崩,这可不是他们能否干预的。

他们能捉妖,却无法救人。

“宫中众人怀疑是前朝皇帝妃子的冤魂索命而扰了皇帝的命数,希望我们御云峰能派人去追查此事。”

林鹭在一旁朝沈若烟点了点头,这话几乎同小说中的一模一样,在原著至终颁布计划之人也是牧如景。

林鹭心中终于将此放下了。

【系统监测到危机已解除,请宿主再接再厉。】

沈若烟就如原著中一般,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