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得到西风相召,许多嫔妃们本是不愿意来的,却又惧怕西风的权势和手段,只好暗暗和自己咬牙道:去就去,且看她能兴起什么大浪,这些日子我们委屈的还不够吗?就不信她能抓到什么小辫子。哼,这后宫如今是这样的天翻地覆,就看太后回来怎么收拾她。
因这样想着,便一个个刻意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前来,人人心中自然还是有一丝念想的,知道江晚现在长居明漪殿,一旦遇到皇上,也许就能看见自己的美貌……想到此处,不禁是心摇神**。所以说,人一旦有了贪心和,很多事情也就看不清了,众多嫔妃中,也只有那个晚上去勾引江晚未果的林贵妃没有抱这种期待,她已是深深的得了教训,知道江晚是再不可能将眼光放在西风以外的人身上了。
来到明漪殿,西风已经安排人在偏殿里摆满了椅子,请众人落座,然后奉上香茗点心,待到那些议论声渐渐小下去,最后人人都看着她不说话之后,她这才慢慢将风鸣鹤送来的那个锦盒打开,也不起身,只是端坐在那里沉声道:“姐姐们最近过得如何?妹妹听说,时常有人抱怨辛苦,也是,比起过去你们的日子,骤然减了这许多定例,能不辛苦吗?”
众人一愣之下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西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说兴师问罪,看起来却又不像。正惴惴不安间,就见西风这才站起身来,手里捧着那个锦盒,慢慢道:“内廷的账面上只剩下一千两银子,当真是捉襟见肘了,本宫这些日子翻了以往的账册,心里就一直奇怪着。二百顷的皇庄土地,竟然只能卖十万的银子,这可不是笑话一样呢?就是民间百姓卖的,也比咱们高啊,何况那些土地都是最肥沃的。还有,一套宫中上好的官窑瓷器,却只能卖两千银子。的确,瓷器这个东西不甚值钱,然而那是说普通的瓷器,官窑,又是从皇家流传出去的,这瓷器上面便是镀了一层金,我在家的时候,倒也曾经买过两套送礼,哪一套也不会低于五千银子,要不然,皇家连这点价钱都不值,岂不是成了笑话呢?”
她这样一说,下面的嫔妃立刻便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不由得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西风待她们议论了一会儿,才又道:“想来大家也知道,我入宫之前是商户人家的女儿,家中一切买卖都是我打理的,或许你们可以质疑我别的方面能力有限,然而这买卖,却恰是我的长处,是怎么也不能弄错的。”说完见众人都点头称是,附和道:“那是自然,妹妹若没有这点手段,哪里就能掌了家里的权。”她微微一笑,点头道:“所以我看了这些账目,心中十分疑惑,就想着不是那些主使这个买卖的人贪了银子,就是他没有经验不知道行情,只是这关系到宫中的经济,何等大事,太后娘娘怎么也不可能找一个半点经验没有的人来办这件事吧?”
话音一落,下面的嫔妃们立刻都不做声了,她们在宫中时日已久,心里都明白这桩肥的流油的差事无一不是太后的亲戚经手的。例如这个掌管宫中买卖大权的,就是太后的亲弟弟,因此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她们虽知道西风向来不惧太后,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想拿太后的人开刀。
西风知道她们心中所想,却也不点破,仍自顾自的说道:“因为这疑惑,我便告知了皇上,皇上立刻令风老侯爷帮我查了一查,想来你们也该清楚,达天卫已经重新运作起来,虽然这短时间内还不能恢复到先帝爷在时的元气,但是查这么一点子小事,倒是绰绰有余了。姐姐们请看,这便是达天卫送给我的证据,真真是触目惊心,一百顷的皇庄土地,他们便可以从中贪墨近十万银子。一件宫中珍宝,他们从中牟利将近五千两,就用着这些钱,他们在外面买房子买小妾,一家子养了十七八个老婆,穿的戴的,竟和宫里一般无二。如今我们因为没钱,不得不俭省着过,他们一个个纸醉金迷的,拿着本该我们使用的银钱大把花费,倒比我们还自在。”
这话的煽动性太强了,嫔妃们当中立刻就炸了锅,众人这些日子委实过得清苦,早已对西风一肚子怨气,却怎么也没料到,源头竟然是在那些买办的人手里。一百顷地就能贪墨十万银子,皇庄土地一年卖出去的,总有一二千顷之多,宫中珍宝更是不计其数,可见让这些混蛋吞了多少银两,如今却要连累的自己等人受穷。便连仪妃也顾不上别的,转脸问林贵妃道:“姐姐向来是太后跟前得力的人,可知道这些情况吗?”
林贵妃也呆了,她是知道那些人有贪墨,想着一年也不过就贪个万儿八千银子罢了。在河边走的哪能不湿鞋呢?却怎么也没料到是这样触目惊心的数字,只怕连太后也未必知情。因没好气的对仪妃道:“胡说什么?这些我怎么可能知情?怕连太后她老人家都被蒙在鼓里呢。且往下听,看看容妃妹妹要如何处置这件事情。”
听见她这么说,嫔妃们又冷静下来,纷纷拿眼看着西风,却见她叹气道:“虽然那些人着实可恶该杀,但他们偏偏都是和太后娘娘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尤其我听说这件事的负责人便是太后娘娘的亲弟弟,你们说,这事儿可是不是难死妹妹了?办吧,在太后面前如何交代?可是不办吧,内廷已经没有银子了,这眼瞅着又要过年,皇庄土地原本有三万顷,这些年卖了将近一半,是万万不可能再卖了,难道堂堂皇家,竟连一点土地都没有了?这成什么话?宫中宝库我也去看了,那天子库中寥寥几件宝贝,实在禁不起糟蹋。姐姐们,你说现成这样一个难题,我可怎么办?现在才知道,即使我有心振兴,奈何这潭水太深,且冰冷刺骨,真真是没法立足啊。”
她这样说着,不由得掉下眼泪,看上去的确是为难之极。但是那些嫔妃哪会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只是明知西风是惺惺作态,却也因为这件事着实可气而义愤填膺,纷纷大声道:“办,如何不办?他们大鱼大肉绫罗绸缎的养着老婆,却让我们这些皇上的女人受穷,这还有天理吗?自然是要狠狠办的。”
西风等的就是她们一句话,闻言立刻站起身道:“好,有姐妹们的话,妹妹即便是赴汤蹈火,也必然把这件事办了。”她知道这件事众人只是喊得欢,事实上不可能出头,但是这件事情只要一捅开来,势必会得到后宫中人的支持。就连太后,这一次也被自己阴了一下,有这件事垫底,只怕她再回来,也没有很多妃子还会和她同心同德了,平心而论,谁愿意让人欺骗呢?尤其是这种贪了银子自己过好日子,却让皇妃们受穷的恶劣事件,就算太后真的不知情,宫妃们也未必会这样认为,到那时,太后在后宫中的威望下降,再想对付自己,只怕是有心无力。
从西风掌权后宫以来,这全都是她计划好的,按照计划慢慢的一步一步来,如今一月在即,她终于要挥出这最重的一拳,等到太后回来,已是无力回天的局面。林贵妃在心中将西风这些日子的一举一动慢慢捋了一遍,想起她接手时,内廷银子已经是捉襟见肘,但她竟愣是按兵不动,直到让宫妃们因为裁减吃尽了苦头,正是肝火旺盛的时候,才将那些采买的人推出来,一方面显示她实在是被逼无奈才行此举动,博取众人同情,将大家的怨愤一下子就转移了矛头;另一方面,又给即将回宫的太后一个沉重的打击。
果然还是太小看她了,此女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实在是翻云覆雨玩弄手段的高手。林贵妃在心里长叹,暗道经此一事,西风在后宫的地位必然稳固,太后还有什么理由重新夺取她的权力?只怕江晚那里也根本不会答应。一念及此,只觉心灰意冷,周围那些嫔妃们的咒骂议论,竟是一句都没听到耳里去。
当下,西风便找到江晚,恰逢江晚正和王全方紫华等人在论道,西风便当着这些人的面儿,将那些采买之人贪污证据一一列举,顿时惹得皇上龙颜震怒,咬牙切齿的吼道:“朕与爱妃宫人们过的如此清苦,却养肥了这些蛀虫。”一边就要降罪抄家,却听西风道:“皇上,不能将这些人的官职一撸到底,也要给太后几分面子,就将家产抄没,给他们安排一个闲散的官职吧。”
说完却听江晚笑道:“爱妃这话真是矛盾之极,可见你什么都不懂。既然查明了他们犯的罪行,又抄了家,如何还能另行安排闲散官职?大顺的律法威严何在?难道太后的面子大的过我大顺的律法吗?爱妃休要在这里妇人之仁,这事自然由朕做主,便是太后问起来,朕一力承担,必不让爱妃难做。”
西风在心中暗暗赞了一声,心想小丸子虽然朝政方面不行,但这闻弦歌知雅意的本领还是不错,我只说了一句,他便知道我的目的了,这便是心有灵犀吗?因连忙惶恐陪笑道:“是,皇上,是臣妾愚蠢,考虑不周。只是皇上,臣妾想着,贪污的人如此之多,其他官员是不是就可以信任呢?左右这些证据都是达天卫呈上来的,俗语说,一客不烦二主,倒不如把这抄家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办。另外,臣妾也有下情回禀,想这些贪污的首恶,固然可恨之极,抄家理所应当,但得饶人处且饶人,那些跟着混的喽啰,又能有什么?不如网开一面,只罚些银子了事,抄家嘛,倒是不必了吧?”
江晚沉吟点头道:“爱妃这个说的还是有道理的,也罢,就按照你说的办。”他心里其实是不想让风鸣鹤办这件事,但是也知道西风现在正大力扶持这个自己不喜的机构,而风鸣鹤从复职以来,有功无过,所以想了想,还是按照西风的意思办了。
西风欣喜退出,这里方紫华和王全等人都愣了,方紫华心急如焚的想要去给太后报信,却不料江晚心情舒畅,拉着他继续论道,这家伙怕惹人怀疑,也不敢托词出去,只好在这里和皇上周旋,差点儿憋的要吐血。
西风离了道德殿,便回到明漪殿,只见风鸣鹤已在那里等候了。她便微笑道:“侯爷,刚刚本宫从皇上那里得的旨意,可以对那些蛀虫动手了。抄家这事儿,想来达天卫已经是轻车熟路,那本宫就全权交给侯爷了。”
风鸣鹤早就看太后和她那些贪得无厌仗势横行的亲戚不顺眼了,闻言喜道:“是,老臣必不负皇上娘娘所托,那些蛀虫一个子儿也别想留下来。娘娘真是手段高明,老臣搜集了证据后,只是着急,想着您怎么沉得住气,再过些日子,太后就回来了。却没料到您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一出手,就是雷霆手段,佩服,老臣佩服。’
说完,却见西风先是微笑,然后笑容一收,便转为满脸肃杀,冷冷道:“这只是一个开头而已,侯爷等着看,本宫必定帮皇上将那些吸取了我大顺朝元气,刮满了民脂民膏的蛀虫除去,还我大顺一个太平盛世锦绣河山。到那时,那些贪官巨恶,说不定还要请侯爷监斩呢。“
风鸣鹤心中打了个突,暗道这女人说出这样狠话,竟是面不改色。真是奇了,闻说她为了一个怀着皇上骨肉的小宫女,尚且奋不顾身的搭救,我只道她是菩萨心肠,然菩萨心肠能行出这些事来吗?能说出这样狠话吗?不过整治贪官巨恶,倒正该这个态度,她自己也知是帮皇上办事,那暂时本侯和她一条心倒也没什么。容妃啊容妃,你千万莫要因为权势而昏了头,若有一天你忘了自己的本分,就莫怪本候率达天卫拼死反抗了,我这达天卫大卫官的影响,可不是你卸了我的官职就能够消失的。
西风见他脸上复杂神色,心中知他在想什么,却也不以为意。暗道你不就是对皇上忠心耿耿吗?这是好事儿,我欢喜还来不及呢。风老侯爷,你就尽管忠心下去吧,只要你一天不和皇上离心离德,你就注定要做本宫手中的一把利剑,为本宫披荆斩棘,很好,这真的是很好。
因送走了风鸣鹤,便转到含烟的偏殿里,见她肚子隆如大鼓,躺在**喘气都有些费力,掀开衣服查看,只见小腿和脚面都肿起来,不由得叹气道:“我们身为女人,可真是遭罪,每月一次的痛苦就不用提了,这十月怀胎,真真是要折磨死个人了。所以说儿女的生日,便是母亲的受难日,这话真一点也不错。“
含烟笑道:“虽是这样,妹妹心里只有欢喜。说来不怕姐姐笑话,许是我知道皇上对您一往情深,因此竟一点儿也生不出妄想,对皇上的感情就是对皇上,只有敬畏,倒没什么爱慕。但是对这个孩子,我却是从心里爱着,只盼他出世,美丑都没关系,能平平安安陪我到老就好。“
西风笑道:“那是自然,可怜天下父母心,不都是对儿女的拳拳之爱么?你放心,小皇子或者小公主定然会平安陪你到老的。”一边说着,又问碧草道:“如今御医是天天来看么?都怎么说?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生产?”
碧草和含烟就都笑了,碧草道:“娘娘这些日子又忙的不堪,如今一脸轻松来探我们娘娘,想是又办成了什么大事。您放心,有奴婢和海棠姐姐一起,哪里能不周全?御医天天来看着,实在是这浮肿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说生产后自然回复,至于生产的时间,到了这个时候儿,自然是随时都可能了,因此我们这些日子也着实小心呢。’
西风点头笑道:“最后等太后回来再生产,让她老人家也欢喜欢喜。”说完见含烟和碧草都有些诧异,她知道这主仆两个是明白自己恨太后的心思的,却也不说破,只是目光望向大殿外,轻声道:“太后回宫在即,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份大礼相送,若是再有你这份大礼,自然更加圆满了。她老人家在佛寺里清心寡欲了一个月,如今一回后宫,就经历这些热闹,岂不是好?呵呵,本宫觉得真的很好呢,含烟你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