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梁贵妃和仪妃都忍不住笑道:“皇后娘娘自然是倚重妹妹的,省亲是何等大事?若非妹妹,谁还能在皇上面前求下这个情来呢?”因又和西风说了几句,便分开了。
“这可是奇怪,她现在正是得意时候儿,听闻也许多日子没有去泰和殿了,如何今儿倒殷勤起来?你听听她那话,倒是对皇后一片赤诚。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过河拆桥的罢了。”待西风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梁贵妃方和仪妃悄悄说道,说完见仪妃一笑,摇头道:“这谁能说得准?也许她的确知道感恩,就如当日救下那月妃一般。也许不过是做做样子,只不过这个时候做样子,还真难为她有心,又或许……”说到这里,便抿着嘴笑,也不言语。
“哎呀,你倒是说啊,又或许怎么样?”梁贵妃是个急性子,见仪妃卖起了关子,立刻急着追问,及至看到仪妃笑而不语的神情,方有些了悟,低声道:“不会吧?皇后对她有恩,平日里又不管事儿,对她没半点威胁,若说这样,她还要想办法对付皇后,那我们岂不更危险?”
仪妃冷笑道:“我们危险什么?我们又不是皇后,只要皇上高兴,有几个贵妃不行?我们夺不了她的权,更夺不了她的宠,又没有她看上眼的身份,只能在她下面捧场,她怎会除掉我们,难道要这后宫孤零零的?到时候不能众星捧月,怎能遂了她的意?”
话已至此,梁贵妃自然也全明白了,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虽如此说,这也实在是有些让人心寒齿冷,罢了罢了,且冷眼看看吧,我总觉此女心机深沉,即便是有这个狠毒心思,也不该在这时候发动,若她真愚蠢至此,倒也不足为虑了。”两人一边说着,就渐渐远去。
且说西风,到了照月轩又处理一些事情,见没什么大事,就将管事的宫女婆子等都召集起来,言道:“就要过年了,从今儿起,大家就要更忙碌,少不得这一个月好好辛苦辛苦,年过的圆满,本宫给大家发红包谢你们,且过了年后,也有一段日子的清闲。”
下面人都连忙答应,西风将事情一一分派下去,眼看着就到了晌午时分,这才往明漪殿而来。
一进前殿,便听见一阵阵咯咯笑声传来,竟是欢快无比,她忙来到偏殿,只见江晚和含烟都在内间,此时正笑得愉快,因在门外笑道:“什么事情?竟乐的这样开心,也说出来给我听听。”说着话就走进门去。只见江晚和含烟都直起身来,她这才看到小小肉肉的宝宝在**仰面躺着,小手小脚都举起来乱蹬着,好像是一只被翻过来却翻不过去的小乌龟,
“呀,是谁这样坏?”西风笑着走上前去,一边用手指戳戳小婴儿嫩白光滑的脸颊,一边赞叹道:“孩子的皮肤就是好,看这嫩滑的,剥了壳的煮鸡蛋还比不上他呢。”因一边说一边轻轻戳着,惹得小宝宝发起怒来,嘴巴努力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身子使劲儿扭着蹬着,好像是在发泄他的不满。
“这孩子倒是很少哭。”西风直起身笑道:“若是别的这么大点儿的孩子,这会儿不高兴了,怕是早就哇哇大哭起来,他倒忍得住。”说完听含烟笑道:“可不是,从他生下来,倒没听见几次哭声,饿了也不哭,只是把脑袋在我和奶娘的怀里乱拱,倒好像要自己找奶吃。”
西风笑道:“这样的孩子长大了可都了不得呢,从小儿就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道理。”说完看向江晚道:“看着吧,小宝贝将来定是比你这个爹有出息。”一边说一边又去戳宝宝,忽见小孩儿发起怒来,小小身子使劲儿用力,竟然“啪”的一下,就侧了身子,然后因为惯性作用,便趴了过来。
“哎呀,姐姐你看,果然又翻过来了。”含烟高兴的叫,连江晚脸上也透露出喜色,忙道:“真真是个好孩子,母后那时候说小孩儿要三个月以后才会翻身,他如今还不到两个月呢,虽然不能翻的很好,这也就不错了。”因说着,又看西风拿手去戳宝宝的小屁股,便笑道:“还只说我们坏,却不看看如今是谁坏呢,还不依不饶了。”
西风收回手,呵呵笑道:“有趣嘛,小孩子就是不能太娇贵,像捧着宝贝似的,这孩子面相好,将来必然有出息,倒是该多摔打摔打。只怕含烟下不了手,可恨我也不得闲儿,不然等他大了,便该和含烟一起管教他,不然以含烟那个性子,只怕可惜了这个孩子,含烟啊,你可千万记着那句古话,慈母多败儿,莫要辜负了这孩子。”
含烟听出西风这话里意有所指,一颗心只是怦怦直跳,忙欠身道:“妹妹谨记姐姐教训。”因亲自送她和江晚出去,那小宝宝大概是看见围着自己的人一下子都走光了,发了一会儿呆,就又抬头费力的向门口看着,却哪里还能寻到西风和江晚的影子,连娘亲都不见了。
回到寝宫中,西风将自己和夏三凤说过的话讲给了江晚听,江晚便道:“如此就等她请旨吧,朕让她回家省亲就是。”
西风笑道:“这事儿我又细细想了一遍,固然险,却不难,开头只要能顺利,一环扣一环的也就差不多能成了。”因正说着,小于子过来请旨摆膳,于是夫妻两个用了饭。
果然到了第二日,皇后便向皇上请旨回将军府,江晚慨然应允,竟给了三天假期,一时间让后宫众嫔妃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独有太后心里疑惑,趁着夜深人静和方紫华商议道:“皇后省亲这件事你怎么看?哀家总觉着有古怪,上一次那容妃听说哀家受惊,过来探望我,哀家哪里肯见她?立刻打发走了,听说她随即就去了泰和殿,昨儿又去了一趟,也不知道密谋些什么,随即皇后就请旨省亲,这中间,怕不是巧合吧?”
方紫华冷笑道:“容妃还没有蠢到与皇后合谋什么的程度吧?那皇后虽然顶着个皇后的位子,却是后宫里最不显眼的一个人,谁会蠢的去和她结盟?何况那谢西风,她恩宠正盛,皇后于她,是再废物不过的一个人。除掉此条,那就只有一样了,这一样想来也不用我说吧?”
太后寻思了一会儿,忽然一惊坐起道:“你……你的意思是说?她……她表面上是为皇后着想,其实心里暗藏了别的心思?你觉着她……看上了皇后那个位子?不可能不可能,她是什么根基?刚刚封了贤妃,已经是皇上开恩,有些不妥了,只是嫔妃们碍于她正受宠,不愿与她为敌,这才没人说话,若是让她一下子当了皇后,这后宫岂不是要造反?不可能,她也不可能这般自不量力。“
方紫华笑道:“这也难说,她现在恩宠正盛风头无两,难免自信心膨胀起来,哪里还懂得谨小慎微的道理呢?又或者她虽然收敛锋芒,但心中也知皇后位子甚为稳当,皇上对皇后还是有一份尊重的,若将来为了这个位子和皇上皇后生了嫌隙,倒不如趁这个现成的机会将其一脚踢开。后位空悬也不是什么大事,将来有了资历,慢慢爬上那个位子也正常,你说这个主意可是打的极好?“
太后沉吟道:“你说的倒也有理,但凡是后宫女人,哪有不眼热皇后这个位子的?不过你说趁这个现成的机会?哪里有什么现成的机会?”
方紫华冷晒道:“你忘了,刺客的事儿才过了几天,你就忘了?”说完太后方恍然大悟,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容妃会将刺客这事儿推到皇后头上,和她牵扯联系?哎呀不行,这样一来,咱们想要利用这件事打击她和皇上,不就没办法实现了吗?”
方紫华的笑容更深了几分,阴□:“我的好太后,在皇宫里生存,眼光可要放远一些。让容妃和皇后斗起来不正好吗?皇后虽然懦弱,可是夏大将军,那是战功赫赫的老臣,能忍下这口气吗?哈哈哈,那谢西风只看到眼前的可趁之机,却没看到这事情背后的一系列凶险,咱们就正好按兵不动,坐看她自己走去那火堆上被烤,到那时……”他没再说下去,但是从太后惊喜的表情中,他知道对方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皇后省亲,是何等天大的事情,光是准备就准备了三天,这还是因为后宫现在主张俭省之道,所以一切从俭,若是按照以往的旧制,更不知要繁琐到何种程度。
太后称病,西风便和其他嫔妃一起送皇后离宫,临别之际,皇后拉着西风的手,殷切道:“我如今能如愿回府,在母亲膝下尽两天孝道,全赖妹妹大恩,这份情本宫一辈子铭记心中。”
西风知道她是一语双关。因也忙笑道:“姐姐说这话太见外了,难得姐姐的家就是在京城中,若是小妹,无论如何也回不去的。姐姐尽管放心回家,只是年关将近,愿姐姐早去早回,勿令太后和皇上挂怀,除夕家宴,若无姐姐出席,可怎么像话?”
皇后笑道:“谢妹妹提醒,自当早去早回。”因再三话别,方登车而去。
西风这里便转身对众嫔妃笑道:“诸位姐妹这就请散去吧,妹妹还要去向皇上复旨。”说完盈盈一礼,转身离去,众妃嫔也就都散了。
冬天日短,转眼就到了傍晚。西风从照月轩回来,只见大殿和寝宫的花瓶里都插满了红梅或白梅黄梅,不由得惊喜道:“如何?万梅园的梅花都开了吗?”
香桔等人都笑道:“早就开了,娘娘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儿了?那梅花开的正旺呢,只是我们明漪殿里的主子忙,连带着下人们也都跟着忙,今儿我忽然想起来,才让小宫女们去折了这些插瓶。“
西风笑道:“插瓶哪里比得上亲自去园子里看?”话音落,就听门外响起一个声音道:“去园子里,也得姐姐有时间,像现在这样忙的脚不沾地,哪儿得闲?”她一回头,只见含烟抱着宝宝过来了。
说了会儿话,江晚也从前殿回来,兴奋的对西风道:“木犁已经基本要完工了,等到完工后给你看,必定让你大吃一惊欣喜不已。”一边说着,就也看到了这些插瓶的梅花,赞叹了几句,忽听西风道:“皇上,白日里你我都不得闲,不如今夜去观赏一番,可巧前儿下的雪还没化,今晚天气又好,又是十六,从我做了妃子,便没和你在一起浪漫旖旎过。”说到这里,忽觉不妥,便看向含烟道:“妹妹也一起,踏雪寻梅,月下漫步,风雅的很呢。”
含烟笑道:“罢罢罢,可别拽上我,我哪里比得姐姐身子先天壮?不过听我一句劝,临近年关了,你身子要紧,着凉了不是玩的。更何况宝宝一时也离不了我,哪里就走得开?你们要疯,也千万别算我。”她虽然和江晚无情,但是日日跟在西风身边,说话也大胆了许多,倒不似别的妃嫔那般拘束,江晚也喜欢她这样。
西风听她这样一说,登时也打了退堂鼓,想着自己倒无妨,可别让江晚感冒了,这大过年的,皇上病倒多不吉利啊?再听说是自己撺掇着晚上去赏梅花,好嘛,太后正愁抓不住自己的小辫子来训斥呢,难道自己倒主动送上去?
谁知江晚却是兴致勃□来,吃过了晚膳还惦记着这个事儿,让小于子去提那玻璃琉璃灯过来,又对西风道:“我知道你想什么,无妨,朕这身子也不是风吹就倒的。你只管和我一起,就说是朕的旨意,别人也挑不了你的毛病,你细想想你刚才说的情景,可是不是美的让人心动呢?”
听见江晚也这样说,西风也就没有顾虑了,穿好了衣服,披了斗篷,与江晚相携出门,一种太监宫女远远跟随着。
“这琉璃灯当真精致,走在夜里格外的好看。”通往万梅园的路上,西风举起琉璃灯细看,只见这灯因为玻璃上有各色图案,所以流光溢彩,显得分外漂亮。
“你若喜欢,朕再给你几个,上次多名国进贡了十盏,如今还有几盏在库房里。”江晚说完,却听西风道:“不了,物以稀为贵,若是多了,也就不这么稀罕了。”说完抬起头来,深吸了几口气,微笑道:“可是梅园快到了?臣妾已经嗅到梅香了呢。”
“大概是快到了。”江晚呵呵笑着:“走,咱们快走几步,这月亮也当真好,照的这样明亮。”说完扶西风的手更紧了一些,轻声道:“当心路滑。”
须臾间进了梅园,只见皓月之下,万梅攒动,夜色中虽不如白日里看的花姿颜色那般清楚,唯在这朦胧之中,品着浮动暗香,竟是格外有一番别致滋味和风情。
江晚与西风走在梅树之间,俱都陶醉在眼前美景之中,忽然西风叹了口气道:“如此月色如此景致,合该有情人共赏,皇上,如今我们在这里赏梅,不知皇后姐姐和哈图是否也已经聚在一起,倾诉离别之情。”
江晚虽然对皇后没有爱情,不过不管如何,夏三凤总是他名分上的皇后,因此听见这样说法,心里总觉得怪异,他也不是怪西风,无论如何,西风所考虑到的长远之计,若真能因为一个皇后而实现,那真是大顺朝的福音。
“怕是没有那么快吧?皇后今日才省亲回去,那哈图真的就敢当晚便造访大将军府?”江晚摇头:“他不会这么不知轻重的。”
“知轻重?若知轻重,便不会亲自来大顺朝以身犯险。若知轻重,便不会命亲信入后宫鲁莽送信。若知轻重,更不该深夜来要挟圣驾。那哈图王子显然是为了美人,已经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想皇后姐姐这三年的煎熬,竟换来如此的知心人,倒也不枉她拼死守节了。”
西风笑着赞叹,忽听江晚郑重道:“若换做朕为了西风,也会不计任何代价的。”
“臣妾明白。皇上对臣妾的心意,早在乞巧殿的时候,臣妾就明白了。”西风拉着江晚的手,万千情意尽在彼此对视的双眸中。
“只是西风,适才你说,那哈图王子为了皇后,竟如此鲁莽,他将来又如何能从那些哥哥手中夺得可汗之位呢?我们虽然说要帮他,也要他自己争气才行,不然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又走了一会儿,江晚琢磨着西风的话,心中忽的有些疑惑,他现在盼着西风的计划能够全部实现,唯恐出现什么变数,因此当然都要弄懂。
“哈图王子在漠北可汗所有的儿子中,是最出色,也是最有望夺得汗位的。他为皇后姐姐如此涉险,只是因为在他心中,姐姐重于江山。若如今要得江山才能得姐姐,他自会拼力去争取,指点天下坐拥美人,这可是最两全其美的事情,他能不尽力争取吗?一旦他肯尽力,皇上还有什么担心的呢?我现在只是担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愿上天垂怜苍生,能让我们都得偿所愿。”一边说着,便双掌合十,慢慢祈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