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二十章诡杰石遵(下)

石遵又打量了一下龙飞,平静地道:“来者是客,龙校尉也一起坐吧!”“谢王爷!”龙飞也不跟石遵客气,便在张义下首坐下。

石遵举起手中的酒爵,沉声道:“来,诸公,这第一杯酒敬闵哥旗开得胜!”说罢,一饮而尽!

诸人见状,也不敢怠慢,一起欣罢。

一杯酒上头,石遵的脸色立时有些红了,英俊的面孔更显得俊秀了几分,微笑道:“在座诸公,都是本王好友,本王也就不避讳大家,有话单刀直入了!”

冉闵神色不动,稍稍皱眉道:“怎么,王爷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石遵面孔上闪过一丝忧色,微微叹了口气道:“近日朝中风云动**,起伏不安,一切因由都是父皇之病。本王心忧父皇病情,屡次想入宫探望,却皆被挡回,连父皇一面也未得见!由此心生疑虑,日夜不安!诸公也都知道,旧年我便与太子颇有不和,现在父皇在,太子可能还不会动我;万一父皇故去,恐怕我之性病难保,所以今天我请诸公来就是想谋一自保之策!”说着,石遵站起身来,深施一礼道:“请诸公不吝赐教!”

龙飞急看了冉闵一眼,心道:“果然不假,这石遵也蠢蠢欲动了!”

冉闵却用眼神示意龙飞,稳坐钓鱼船,暂且莫动。龙飞会意,便端坐不语!

古达却是扬了扬眉毛,大大咧咧地道:“王爷,便是皇上仙去,太子掌了皇位,咱也不怕他,我们城防营可不是吃素的,谁想动咱都得掂量掂量!末将深受王爷厚望,必与王爷同进退!”

虽然古达表了忠心,石遵面孔上的忧色却一点也没有消退,反而更重了。石遵将目光转向张义,试探着道:“先生可有何教我?”

俊秀、儒雅的张义端着酒爵沉思了一会道:“王爷,冒昧地问一句,您是甘心做个平庸王爷呢,还是另有所图!?”

石遵眼眸里闪过一道精光,缓缓道:“甘做平庸王爷如何,另有所图又如何!?”

张义饮酒一杯,挥了挥手道:“闲杂人等退下!”似乎张义也跟石遵甚熟,挥了挥手,在一旁服侍的几名侍女便退了下去。

张义眯着眼睛,儒雅的面孔上显得非常的沉稳,也缓缓道:“若王爷只甘于做个平庸王爷,那如今之计便很简单,王爷拱手交出兵权,向太子表明效忠之意,我等也立即与王爷划清界限!或许太子有可能会看在同宗的面上,以后登基也不会跟王爷计较旧日之小怨!”

石遵冷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太子的性情我知道,表面宽宏大量,实则睚眦必报。我若交出兵权,他也不会饶我,我迟早还是必死!此计不可行!”

张义点了点头,淡然道:“既然王爷认为无论如何太子也不会放过您,可见您是当不成平庸王爷了。那么王爷如果不想死,为求自保,必除太子!而要除去太子,以王爷现在的实力是不成的,城防营不比禁军精锐,而太子又有正统之名,王爷不寻助力,是难以成功的!”

石遵心动,沉思片刻后,那深遂的目光立即扫向冉闵,缓缓地道:“时势险恶,本王目前已无退路,所以除了奋力反击,已是必死。我与闵哥自小交好,不知闵哥可愿救我!?”

冉闵心中冷笑,知道石遵和张义等不过演戏而矣,却做出一副犹豫之色,沉吟道:“这……”

石遵心中一紧,面上却一脸恳切地道:“我自幼与闵哥情同生足,莫非闵哥要见死不救吗!?”

龙飞心道:“情同手足!?这真是我听到过的最大笑话!将军跟你情同手足!?将军是恨不得将你们这些胡人统统碎尸万断!”

便见冉闵面有难色道:“王爷,以你我二人的情份,闵自是不能坐视不管的!可是王爷也知道我身份的不便,我是汉人出身,又是朝中惟一统有重兵的汉将,平时素受陛下和朝臣猜忌,实在不便出面。否则,无论王爷成不成功,闵都是必死之局,还望王爷见谅!”

石遵眉头一皱道:“闵哥说无论成功与否,与你都是必死之局,此话何解?”

冉闵叹了口气道:“王爷请想,太子是正朔,若无名正言顺之借口将其铲除,那么我和王爷必被天下人所讨伐。我身为汉人,更为天下诸侯所痛恨,岂非必死!?当然,若不成功,我身为汉人,就死得更快了!”

石遵闻言面色失望,虽然知道冉闵忧虑得极有道理,但对自身性命的忧虑和对皇权的渴望却让石遵不想放弃努力,继续恳求道:“闵哥原来是忧虑这一点,不过本王以为只要我们铲除了太子,你我二人联手即便天下人都与我等为敌、又何惧之有!?”

龙飞突然道:“王爷,您别忘了,除了太子之外,还有一个燕王!燕王素掌天下雄兵,不仅用兵如神,而且极得军心,便是将军和王爷铲除了太子,恐怕在燕王和天下百万雄兵面前,胜算得把握也不大!除非,王爷可以一计将太子和燕王一并除掉,使得天下诸侯群龙无首,如此方可稳操胜算,将军也才无后顾之忧!”

一时间,石遵和古达、张义俱各面现难色。

张义作难道:“太子掌禁军,燕王掌四大营,一在城内、一在城外,以二人之精明,便是有石将军相助,要想同时除去二人,也几乎不可能!稍有疏露,便是必死之局!”

饶是石遵有‘诡杰’之誉,但同时面对两个几乎实力、声望、智慧都不比自己弱的对手还是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而冉闵又不肯倾力相助,面色不禁有些绝望道:“想退,退不得;想进,进不得!难道天要亡我?”

龙飞看了看冉闵,忽地笑道:“其实,我有一计,若王爷肯用,至少可保王爷平安,说不定运气好的话,取代太子荣登大位也未可知!”

“噢,龙校尉说来一听!”石遵正在绝望中,如同落水之人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立时精神起来。

龙飞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却恭敬地道:“王爷可曾听说过一句古语么!?就是‘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我素闻王爷睿智,如何看不通此理!”

石遵到底是聪明人,立即反应过来,惊喜地道:“你是说……”

“不错,以王爷现在的实力想同时挑战燕王和太子,便是有我家将军相助,恐怕胜算也不大,不如以退为进,暂时离开邺城!这样,邺城中便只剩下太子和燕王两虎相斗,其中必有一伤。太子死,燕王必失军心和民心,王爷可在外地振臂一呼,率天下群雄讨伐之,大业可成。若燕王死,燕王统军多年,其部众也必然不服,王爷亦可顺势起兵,汇合燕王旧部击灭太子。届时,无论发生哪一种情况,我家将军都可以名正言顺地相助王爷讨逆,这样王爷岂非便立于不败之地,比在邺城中与太子和燕王死磕要好得多!不知王爷以为然否?”

龙飞嘴上说得真诚无比,心中却在盘算:“嘿嘿,燕王死后,再借你石遵之手干掉石世等人,如此胡人实力必然大幅消弱。最后再找机会把你石遵干掉,天下就是我们汉人的啦!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石遵闻言大喜道:“龙校尉果然非凡人所及,如此妙计虽诸葛再世,亦不过如此!好,太好了!”看来,石遵虽有‘诡杰’之称,却也和石世一样没有看透龙飞隐藏极深的连环毒计!

一旁的张义双目中也精光闪动,深深地又打量了龙飞几眼,面孔上颇有震惊之色,忽然也钦佩地道:“枉我平日自诩智谋出众,但事到急处,竟无龙校尉有办法,实在惭愧得紧啊!”

龙飞起身谦虚道:“王爷、张军师过奖了,龙飞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将军和王爷情同手足,王爷的事龙飞怎敢不尽力呢!”

“嗯!”石遵一脸赞许道:“果然英雄出少年,怪不得闵哥如此看重你!日后,只要本王能够成功,必然不会亏待你!”

“多谢王爷!”龙飞佯做一脸喜色,高兴地道。

“哈哈哈,王爷,看来今天我带龙校尉来赴宴还真是来对了,否则焉有如此妙计!那闵如今便预祝王爷得偿所愿了!”冉闵也恰到好处地来上一句。

石遵平素便和冉闵交好,对其更无所疑,高兴地道:“这次多亏了闵哥啊!过些日子,我便想办法放任外地,等待时机了!”

“那冉闵便在邺城坐观虎斗,等待王爷回兵之时,同讨逆贼!”冉闵目眶中精光一闪,一脸诚挚地道。

“太好了,来来来,今夜大家不醉不归!”石遵大笑,举爵遥敬。

众人心情放松,当下便举杯相应,一番痛饮。

深夜,冉闵和龙飞喝得俱有七八分酒意,出彭城王府侧门出来,便返回家中。

“王爷,今日那古达和张义到底是何人物,好像从前我从未有所耳闻啊?”龙飞见四周无人,便忍着醉意,询问冉闵。

冉闵是豪饮之人,比龙飞要清醒得多,闻言微笑道:“古达是羯人,一向都是石遵门下,此人勇猛非常,却智谋不足,无须惧他!只有这张义身为君子营军师,平素颇有谋略,不可轻敌啊!”

“噢!”龙飞却依然纳闷道:“可是将军,那‘君子营’到底是什么机构,我怎么从无耳闻啊?”

冉闵闻言愣了一愣,惊讶地看了看冉闵道:“思武怎么连‘君子营’都不知道!?‘君子营’创立于石勒老贼之手,全部由中原有文化、有智谋的汉族士人组成,专门负责对朝庭政、军大事出谋划策,地位在朝中非常重要!‘君子营’的组建之人为汉人张宾,是石勒老贼最重要的左膀右臂之一,而现在的军师张义就是张宾之孙,自幼便颇为聪慧,深受石虎老贼喜爱!”

龙飞恍然大悟,心道:“靠,原来‘君子营’就是后世所说的幕僚团、智囊团吗,而这张义就是首席幕僚、首席智囊!”不由冷笑道:“原来这‘君子营’不过是一群汉奸走狗而矣,嘿,亏他们还有脸称‘君子’二字,真不嫌臊得慌!这张义也比那酒囊饭袋强不了多少,任他奸似鬼,也不照样被我耍得团团转!”

冉闵闻言有皱眉道:“思武不可大意,这一次我们是以有心算无心,所出计谋又非常绝妙,可谓天衣无缝,这才骗过了张义和石遵,下一次可就不一定有这么走运了!”

龙飞转头笑道:“思武明白将军的意思。我这是‘战略上蔑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冉闵一愣:“‘战略上蔑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嗯,思武说得好,此语道尽了谋略之神韵!”

龙飞心中得意,谦虚道:“将军过奖了!石遵如今已有退意,只要咱们向石世送个消息,石世一定很乐意将石遵赶得远远的。届时,我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看那燕王和太子谁倒霉了!”

冉闵目光中闪过一抹深沉的杀气,冷冷地道:“他们都要死,不过谁先谁后而矣!”

龙飞颇以为然,点头相应。

正文第二十一节谣言四起

清晨,腾龙阁,内室。

龙飞从睡梦中醒来,看了看从窗棂中看进来的条条光柱,便知天已大亮,便翻身坐了起来。

“爷,天还早呢,您怎么不多睡一会?”睡在龙飞身边的紫烟被惊醒了,睁着惺忪的睡眼,疑惑地问道。

龙飞爱怜地拍了拍脸紫烟红扑扑的玉面,笑道:“明天起我就要天天去军营练兵了,今天有些私事要做,我要出去一趟,所以早点起来!”

“爷有事!?要奴婢陪您去吗?”紫烟听了,依偎在龙飞怀中,有点依依不舍。

龙飞摇了摇头道:“男人有些事情,女人是不可以管的,起来吧,我要穿衣了!”

“嗯!”紫烟很乖巧,便不再问,赶紧自己先起床穿衣,然后服侍龙飞穿上衣服,收拾干净。

龙飞抓起‘鸣鸿’,想了想又放下了,见四下无人,低声道:“烟儿,这两天,那三个胡女还乖么?”

紫烟有些诧异,回道:“爷,还好啊,都挺听奴婢的话!”忽地,紫烟仿佛恍然大悟,脸色羞红道:“噢,是不是爷想她们啦!?只要爷高兴,奴婢愿意和她们每晚轮着侍寝!”

龙飞立时慌了手脚,忙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压低了声音道:“紫烟,你才是我的心腹人,有些话不必瞒你!这三个胡女毕竟是异族,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有时候、有些事情,你可要防备着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紫烟闻言一愣,疑惑道:“爷的意思是……”龙飞低声道:“就是说,对她们多看着点、多盯着点,关于将军和我的事情尽量不跟她们说一点!你知道,如今时势纷乱,凶险非常,很多势力都在盯着我们‘悍名军’!我和将军都非常小心,万一有什么疏漏,可就是有杀身之祸!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紫烟一根心早拴在了龙飞身上,见龙飞对如此如此信任,乖巧的她马上领会了龙飞的意思,点了点头:“奴婢明白爷的意思了,爷请放心,奴婢一定会看紧她们的!”

龙飞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那我走啦!”“嗯,爷走好!”紫烟道了一个万福,目送龙飞出了内室。

龙飞从将军府后门出去,看了看自己一身的便装,又皱了皱眉头,忽记起府右不远似乎有一处集市,便迈步走了过去。

集市上已经是人来人往,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几乎晃花了龙飞的双目!

龙飞纵目四观,便向一处摊贩那行去。

这是一个贩卖斗笠的地方,夏天炎热,行人多带斗笠遮阳,所以生意还不错,看摊的汉人小贩正忙得不亦乐乎。

龙飞来到摊前,捡起一宽大的斗笠,问道:“多少钱?”“回爷,承您惠顾,十钱便可!”

龙飞戴在头上试了试,感觉还可以,笠檐垂下处,几乎将整个脸都盖了起来。伸手从腰肋摸了摸,估计绝不止十钱,‘叮当’一声全了过去,冷声道:“不用找了!”

现在汉人百姓生活艰难,难得有意外之财,一见龙飞所给甚丰,小贩连声称谢道:“多谢这位爷,多谢,多谢!”

龙飞也不回答,低着头,便在斗笠的遮掩下迈步出了集市。

刚出集市,用眼角的的余光,龙飞瞥见不远处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正跪在集市边乞讨,身前还有个脏兮兮的破腕!

龙飞心中一动,便走上前去,打量了一下小乞丐。这小乞丐大概只有十一二岁,但身形瘦小,面容枯稿,一脸的菜色,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而其身前的破碗里目下竟是空空如也,显是一无所获。

龙飞心中叹息:“如今这世代,汉人好人家都难得有一口吃的,这乞丐自然就更可怜了!”

那小乞丐正饿得打晃,忽地看见身前来了一人,此人头戴斗笠,看不清面目,但衣衫华贵,显是有钱之人。

“大爷,您醒醒好,给点赏钱吧,小的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就快饿死了!”机灵的小乞丐连忙以头触地,向龙飞磕头,苦苦哀求起来。

龙飞心中惨然,升手从怀中掏出几个铜钱,“叮叮当当”一阵悦耳的脆响中,铜钱落入小乞丐的破腕中。

小乞丐的眼立时直了,飞快地从怀中将几个铜钱扒拉出来,连连磕头道:“多谢大爷,多谢大爷,这钱够小的吃半月饱饭了,谢谢大爷!”

龙飞低着头,冷声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想不想要更多的钱?可以让你几年都吃不完!”

乞丐最听不得‘钱’字,闻言慌忙道:“大爷,小的贱名叫狗儿。如今这年头,‘钱’比命金贵,小的当然想!可小的年幼力薄,又无一技之长,钱从何来?”

龙飞哼了声道:“只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我可以给你很多钱!”“噢,大爷请讲!”见财神来了,狗儿如何肯放过,连忙打拱作揖,一脸的诌媚!

“狗儿,你去给我将城中所有的小乞丐找来,帮我办一件事情。办好了,每个人赏一百文!而你,我给你十两金子,足够你大吃大喝几年的!怎么样,干是不干!”龙飞的声音充满着‘金光闪闪’的**。

“十两金子!?”狗儿立时一脸的目瞪口呆,口中念念有辞:“十两金子等于一百贯,一贯就是一千文,一文就以买一个包子!天啦,这要多少钱啊!”

龙飞见得好笑,佯装不悦地咳嗽声道:“怎么,不愿意?”“不,不,不!”狗儿回过神来,简直是磕头如捣蒜:“小的愿意,小的愿意!大爷您等着,我马上就去找人!”

说着,狗儿飞快地爬起身来,冲向集市尽头的一个包子铺,扔过两个铜钱,抓起两个大包子转身就要跑向远处。忽地,狗儿似乎想起了什么,飞快地又跑了回来。

“大爷,我把人找齐了,到哪里等您!?这里人太多,要是让官差看见了,我们要挨揍的!”狗儿一边‘努力’地啃着香喷喷的包子,一边急促地道。

“嗯——!”龙飞皱了皱眉头,问道:“平时,你们晚上在哪里睡觉?”

“就、就在东边不远处的破、破庙里!咳咳咳……”狗儿险些被大口的馒头屑噎着。

“你把人就带到那里去,一个时辰后我去那里找你们!这里还有一点钱,你拿去买的吃的给其他人!”龙飞从怀中又掏出一把铜钱都扔到了狗儿手中的破碗里。

“好呢,爷,您等着好吧!”狗儿慌忙将一把铜钱统统搂到怀里,飞也似地转身跑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看着狗儿瘦小的身影,龙飞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喃喃自语道:“我不能让历史创造我,我要创造历史!”

晌午,城中破庙。

一群衣衫褴褛的小乞儿正在庙中挤作一团,纷纷大叫大嚷着从狗儿手中争抢雪白的包子和馒头,抢到的就在一边狼吞虎咽、一顿大嚼,吃完了便马上又加入争抢的队伍,一时间秩序一片混乱!

龙飞在庙门外听得真切,轻轻推开虚掩的破烂庙门,静静地看着一群正疯狂争抢食物的小乞儿,心中一阵酸楚!

“大爷,您来了!”狗儿看见龙飞,便撇了手中装满馒头和包子的篮筐,欢天喜地般迎了上来。

“嗯!”龙飞点了点头:“狗儿,叫他们慢点吃,别噎着!等他们吃完了我再说!”

狗儿听见,忙挺起胸膛,人模狗样地大叫道:“都给我注意了,你们手中的吃的都是这位大爷给的,待会儿帮大爷办件事,办好了,每人有一百文的赏钱!”

“哇,一百文!!”这些正狼吞虎咽吃东西的小乞丐一阵惊呼。

“是啊,是一百文!都给我快点吃,吃完了好把大爷交代的事办了!”看不出狗儿还有一定的领导天赋,吆五喝六的倒也像个模样!

众乞儿听得心喜,飞快地将手中的包子、馒头一扫而光,然后巴巴地看着龙飞,等待吩咐!

龙飞见这些乞儿已经吃完,沉声道:“好,你们都给我听着。我教给我们几句话,你们给我编成了顺口溜,在城中使劲地唱,要唱得人人皆知,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小乞丐大喜,这是他们最拿手的活计!

龙飞点了点头,缓缓道:“天乎,天乎,棘子成林;意乎,意乎,灭石者陵!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众小乞儿一阵呼喝,当下便编成了一种乞儿调,放声唱道:“天乎,天乎,棘子成林;意乎,意乎,灭石者陵!……”一连唱了几遍方停,音调颇为动听。

“大爷,您看我们唱得怎么样!”狗儿看不清斗笠下龙飞隐藏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很好,你们就这样给我唱,一定要唱得满城人都知道,至少给我连唱半个月!”龙飞的声音非常满意,扔手从怀中掏出一大袋铜钱,扔给狗儿道:“这是你们的赏钱,应该够你们分的,如果唱得好,半月后我再赏你们一点!”

“谢谢大爷,谢大爷!”一众小乞丐看见那一大袋铜钱,眼都直了,一边流着贪婪的口水,一边连连称谢。

“嗯!狗儿你跟我来!”龙飞转身向庙外走去,狗儿巴巴地跟了上来。

出了庙门,龙飞将一锭金子放到狗儿手中,缓缓道:“这是你的!记住,好好地唱!”

金子在阳下光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自幼连见都没见过金子的狗儿立时看得花了眼,两只小眼睁得溜圆,一时看得傻了。

龙飞笑了笑,拍了拍狗儿的肩膀,便自转身走了。

狗儿回过身来,欢呼一声冲进院子。身后立时传来一阵响亮的童音:“天乎,天乎,棘子成林;意乎,意乎,灭石者陵!……”

龙飞听得真切,心中暗道:“冉闵小名棘奴,且在棘城大胜过慕容鲜卑另外冉闵又曾经在兰陵郡任过郡守,这首童谣就是影射冉闵仍天意所归、剿灭石家胡蛮王朝的真主!不过,童谣的寓意又是模糊的,不同人看就会有不同的观点,所以就是传到朝庭耳中,也一时猜透不了它的深意,很难对将军构成威胁。嘿嘿,谣言的力量是无穷的,民众的信仰是盲从的,我先帮将军打好民意基础,日后起义时民众和童谣一对应,就会认为将军是真命天子,望风而景从!不过,这件事还是暂时不跟将军说为好!”想到这里,龙飞一声长笑,至偏僻处,扔掉斗笠,迈步回府。

所谓‘时势造人’,为了在乱世中生存和发展,原来善良的龙飞也变得越来越狡诈起来!

……

此后十数日,邺城无数大街小巷中到处都在回**着一首响亮的童谣:“天乎,天乎,棘子成林;意乎,意乎,灭石者陵!……”

童谣越传越广,越传越远,越传越快,渐渐地几乎邺城附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汉人百姓们苦胡久矣,纷纷谣传:当年纵横天下的西楚霸王项羽乌江自刎后化做天上的星宿,终有一天会重新下凡来拯救天下汉人于水火之中!

冉闵起事的民意条件渐渐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