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入瀚海(10)

依靠一言不合就自爆的精神震慑住在场众多妖魔后,晏危楼也没有再主动挑事。毕竟身上妖魂有限, 还要用来遮掩自身气息, 可经不起他几次挥霍。

他只一手将宿星寒拉住, 挡在身后, 目光笔直扫向面前几位妖王,似乎他们都是随时随地可能伤害到自己小美人的危险存在似的。

众妖王生生让他气笑了。

……这里最危险的存在究竟是谁?某人也未免太缺乏对自身的正确认知了。

如今整间宫殿都被毁了,他们站在外面大眼瞪小眼着实尴尬。要说惩罚晏危楼吧?就担心这疯子再来一次自爆。若是不罚他, 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还是联军的发起者灵王主动站出来收拾场面,他外形是一个儒雅中年人,一举一动也带着十足的人性:“好了!诸位, 不要忘记我们的目的。”

“大家聚在这里,不是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内斗, 是为了攻破青阳府城, 踏足人类疆域。有此目标在前, 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虎王之事,暂且作罢。”他眼神一扫晏危楼,“但玄洞山主也该表现出一些自己的价值。否则,总不能让虎王白死吧?”

说着, 灵王看似和善地笑了笑。

几位妖王纷纷赞同点头。枭王更是直接冷声警告道:“灵王说的对。虎王一死, 我们这边损失一员大将。你若是不能发挥出比他更大的作用,就休怪我等无情了!”

“嗯?”

晏危楼倏然一笑,歪头朝他看去, 神情是那么天真灿烂。黑漆漆的眼睛里却似有浓墨就要溢出, 带着跃跃欲试的光。

袅王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 反应过来,顿时恼羞成怒,重重哼了一声,却也不敢再激怒这个疯子了。

“够了!”

灵王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心,上前一步。一股厚重如山的威势顺着他下劈的手掌猛然压下来,仿佛将周围空间凝固。在场众妖王同时神情一凛,眼神多了几分凝重。

“此事就此打住,大家不必再提。至于玄洞山主……”

灵王语气还是那么平和,却予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还望你能以大局为重,诸如虎王之事,不可再有。”

几位妖王不再吭声。

晏危楼将工具人宿星寒拉到身边,脸上现出灿烂一笑:“只要不得罪小美人,我可是很好说话的。”

两边都敲打了一下,灵王的神情也愈发缓和:“那么,先说正事吧。”

在旁边重新找了一间面积小很多的普通宫殿,众人入座后,灵王这才开口:“玄洞山主可知本王邀你前来的目的?”

晏危楼:“不知。”

“听闻玄洞山主擅长编织精神幻境,诱导人心,本命天赋也与此有关,不知可是真的?”

听灵王这么一问,晏危楼隐约猜到了什么。不过,真正精通幻术和诱导人心的是霓裳夫人,至于他?不知道暴力说服,物理诱导能不能行?

……当然,晏危楼前世曾经破入天人,因此神魂本质极高,想要感染其他人也并非难事,只是神魂气息一旦散发,他的真实身份就掩盖不住了。

灵王还在继续说道:“如此,便有一桩重要的事情要拜托玄洞山主你来完成。”

心念急转,晏危楼表面却是毫无异状,笑吟吟地一口答应下来。

殿中气氛顿时一松,达成共识的一众妖王好像完全忘却了之前的不愉快,彼此之间和谐无比。

“玄洞山主果然深明大义!”灵王笑着赞了一句,目光向旁边看了一眼。

边上的狐王会意,端起桌上一杯酒对着晏危楼举了举,解释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需要你来帮忙破除青阳府城的最后一层阵法……”

青阳府府主齐礼修为虽不顶尖,但在阵法一道上却是宗师级人物。青阳府城的阵法有他坐镇,堪称固若金汤。

即便这人已经身死,青阳城的防御阵法无人操控显得死板,众妖王也是发动了大量的妖魔进行自杀式攻击,才将一层层阵法破开。

但没想到,这人居然在死前将自己的神魂炼成了阵灵,镇守在最后一层核心阵法中,一时之间,妖潮大军居然无法攻破,平白耗费了许多时间。

——众所周知,入道境界的神魂还无法长存于天地,因此,那所谓的阵灵恐怕也存在不了多久便会自行消亡,最多不过是拖延妖潮大军一阵子而已。

偏偏他们却等不起。

说到这里,狐王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齐礼真是好算计!若是不能尽早攻破青阳城,让他再拖延下去,说不得来自伏风氏的援军就要到了,那我等如今做的一切就全都付诸东流了!”

说到这里,他那张狐狸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眼珠子微微一转看向晏危楼:“好在还有玄洞山主你这等精通精神幻术的高手,实乃天从妖愿!”

“那姓齐的自以为算计高明,却忘了一件事。没有阵灵的阵法固然死板,想要将之攻破也没有捷径可走。他自作聪明将一缕神魂炼作阵灵,却方便了我们反过来引诱阵灵……”

狐王得意洋洋地将计划全盘托出。

“不过一缕残魂而已,神智与生前相比有着明显缺失,还能抵抗住精神幻术不成?自然是任我们拿捏。”

他一番话将前因后果交代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便闭口不言,目光看向上首的灵王,一副唯其马首是瞻的姿态。

灵王心中满意,便微微颔首表示赞许。

“原来如此。”

晏危楼懒洋洋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目光不曾从身边的白衣人身上移开,只漫不经心转了转眸子,问道:

“却不知要本王如何配合?”

灵王道:“很简单,本王手中有一枚灵丹,对神魂大有裨益,待决战之时,我们牵制住青阳府仅剩的三位大宗师,你便趁机服下灵丹,以幻术操控阵灵,一举夺取阵法控制权。”

“明白了——”

自进入殿中以来,晏危楼便只同宿星寒一起窝在角落里,慢条斯理享用着灵果与美酒,一副醉心美色的样子。此时他也不起身,只悠哉悠哉将酒杯举至唇边沾了一口,目光斜斜自殿中扫过。

“……既如此,决战之日再来找我。”

他神情微醺,目光里天然的傲慢却不加掩饰,拉起宿星寒便起身离席。

迟钝了半拍被拉起的宿星寒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乖乖起身。

下一秒,他那张仿佛冰雪雕琢的脸上突然被人“吧唧”了一口,伴随着少年嚣张又慵懒的声音:“好了!现在就不要打扰本王和小美人去花前月下啦~”

说到最后,晏危楼尾音拉长,轻轻调高了一个音调,配上他那亮闪闪迫不及待的眼神,竟有些天真无邪。

在众妖王无可救药的眼神中,两人晃晃悠悠出了殿门,沐浴在漫天星月光辉下。

自从被晏危楼一口“吧唧”在脸上,宿星寒整个人便僵住了。就像是牵线傀儡一样,全凭着晏危楼将他带了出来。

直到被那清凉如水的月光照在脸上,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轰!

晏危楼看着面前这张被绯色遍染的脸,在心中自行配了一个音。

他亲眼见着面前这人那张冷如霜寒如雪的脸上转眼间被红霞点燃,尽管只持续了短短两息便消散。

晏危楼忍不住轻笑起来,他神采飞扬,寒如冷剑的双眉下,一双眸子灿然若神,泻出发自内心的愉悦。

方才那一亲他也是临时起意,本质身为穿越者的他还曾见识过朋友之间玩笑时更亲密的举动,倒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没想到明光这个古人竟是如此害羞,这反应可真有趣:)。

若是一般人见此定然会免不了心虚,但晏危楼骨子里却比一般人恶劣百倍,见宿星寒如此情状,反倒是跃跃欲试更想戏弄他一番了。

他漆黑的双眸微微眯起,脸上的笑容不再是伪装出来的光明灿烂,反倒带着说不出的恶劣,比平日里更真实了三分。

宿星寒的脸色不知何时已经平静下来,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只是静静望着他,眸光微温。

好在晏危楼还记得正事,笑了一阵后,便强行忍住了想要继续戏弄对方的心思,低低传音道:

“抱歉,明光,方才我不是故意的。”

宿星寒默默看他一眼,贴心地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演的逼真些。”

说着,他微微垂眸,苍白的唇抿出了些血色:“而且,我不介意。”

天色已黑,四野一片寂静。白衣人安安静静站在月光下,衣如雪,色如霜。月光幽幽照耀在他脸上,他眸子低垂,长长的睫毛投落两片阴影。配合上他脱口而出的话,竟有些莫名的乖巧与委屈。

“……”原本理直气壮毫不心虚的晏危楼,突然没来由产生了一种恶霸当街欺负了乖孩子的即视感。

为了掩饰这份莫名其妙的情绪,他干脆拉着人转身便走,向附近黑漆漆的原野中而去。

宿星寒一怔,没有挣脱:“这是去哪里?”

晏危楼轻笑一声:“方才不是同那几个家伙说过了吗?本王要带着小美人去花前月下啊!现在当然要说话算话。”

宿星寒沉默下来。

“花前月下”自然是说笑的,晏危楼不过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方便两人商议接下来的事而已。

等找了个远离宫殿的小斜坡,两人并肩躺下来。一边望着天空之上幽幽的月光,晏危楼突然开口:“关于灵王所说之事,你怎么看?”

宿星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