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没有下次了。”
被季饶抱住,身体里的血液才似重新流动起来,叶怀宁浑身颤抖,抬手用力揪住了季饶后背衣裳。
季饶将他摁在怀中,用几乎要将人嵌入骨血里的力度。
“怀宁……”
听到季饶的声音,叶怀宁如梦初醒,猛地将人推开,一拳送上了他的脸。
季饶朝后摔倒进湿软的草地里,叶怀宁扑上去,又多给了他两拳,季饶不闪不避,任由叶怀宁发泄。最后叶怀宁跪在他身上,颤抖的双手揪住他衣领,垂下的双眼通红一片,死死瞪着身下人。
“怀宁,你……”
“你刚才,是不要命了?”叶怀宁声音哑得厉害。
就差那么一点,在看到季饶被人追上用枪指着脑门时,他又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他不知道如果今天季饶死在了他眼前,他会变成什么样,他讨厌这个人,一再地左右他的情绪,让他不好过,甚至让他要生要死。
可他也毫无办法,拼命竖起的心防,在这一刻几乎全线崩塌。
季饶的手指摩挲上他泛红的眼角:“对不起,吓到你了吗?”
叶怀宁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再趴下去,用力搂住了他脖子,发泄一般咬上去。
季饶一下一下轻抚叶怀宁后背,他听到了叶怀宁压抑的哽咽声,泪水浸透了他肩膀。
天很快彻底亮了,被刺目的阳光照进眼睛,叶怀宁逐渐缓过劲,撑起身时听到季饶一声轻嘶,想起他腿上还有枪伤,慌忙爬起来。
季饶的左腿小腿肚上血肉模糊一片,子弹嵌在了里头,叶怀宁已经恢复冷静,拧紧眉:“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他不确定后面还会不会有人来追,季饶的枪伤也得尽快治,他们必须得立刻走。
“我先帮你止血。”
叶怀宁说完四处看了看,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抓了一把干草,揉软之后帮季饶绑住伤口勉强止血,再去捡了倒在不远处的那人掉落的手枪。
他下意识地没去看那人的尸体,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动手杀人,到现在依旧一手心的冷汗。
检查后发现枪里还剩三颗子弹,叶怀宁略松了口气,收起枪,回去扶起季饶。
季饶伤在腿上,不能一直走路,叶怀宁几乎是半背半拖着他,走得很艰难,季饶几次说让他把自己放下,叶怀宁终于不耐烦:“闭嘴!”
季饶怕再刺激他,不敢再劝。
他们往前走了大约半小时,回到山路上,又走了一段,终于拦下辆路过的车子,叶怀宁握着枪半威胁半利诱,逼迫对方让他们上了车,并且问人借来手机,联系上了他在国内的助理。
车开往最近的城市,要两个多小时,季饶因为枪伤开始发烧,神志已经有些迷糊,睡过去之前又要去划自己手臂,被叶怀宁拦住:“你做什么?”
季饶小声说:“你**期还没过去,再吃一次,等到了城市里就有抑制剂买了。”
叶怀宁看着他,依旧微红的双眼里闪动着复杂情绪,季饶抬手去碰他的脸,叶怀宁微微侧开。
季饶坚持又一次划开了自己手臂,把血喂到叶怀宁嘴边。
僵持片刻,叶怀宁咬牙丢出句:“最后一次。”
季饶很快昏睡过去,低下的脑袋枕到了叶怀宁肩膀上,叶怀宁没有推开他。
又喝过一次掺杂了Alpha信息素的血之后,身体里的燥热已经平息很多,叶怀宁没有睡意也不敢睡,靠在座椅里,默不作声地盯着头顶逐渐炙热的日光。
到了这一刻他什么都不去想,也不愿想,他只想活着,和身边这个人一起活着。
车子在山路上颠簸向前。
三天后。
叶怀宁拎着买来的晚餐走进病房,先去烧了壶水,再把窗帘拉开,打开半边窗透气。
病**的季饶目光随着他转:“怀宁,我是不是能出院了?”
叶怀宁没理他,帮他把寡淡无味油盐都没有的晚餐取出,搁到床头柜上,自己坐到一旁沙发里吃烤牛排。
季饶已经吃了三天同样的餐食,实在食不下咽,闻到烤肉的香味,冲叶怀宁笑了一下:“你那个给我也尝尝吧?”
“你伤好了?”叶怀宁冷道。
三天前他们在路上碰到叶怀宁助理安排去接应的人,之后搭乘直升机飞到距离最近的国家首都,季饶进医院,做手术取出了小腿里的子弹,手臂上一再割开的伤口也缝了针,之后一直住院到今天,叶怀宁也留在了这里没走。
季饶闭了嘴,叶怀宁这几天情绪始终不太好,大部分时间都沉着脸,随时可能发飙骂人,那天在他怀中哽咽哭泣的叶怀宁,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吃完饭叶怀宁打开笔记本回工作邮件,季饶这么多天第一次问起他,那天那伙雇佣兵到底有没有拿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叶怀宁神色略沉:“他们和国内的机构确实有联系,还很频繁,电脑里破译的那些存档资料能够证明这里的据点确实是国内机构的分支,他们从这里收来的腺体,很大一部分将转卖到国内,也有运转到世界各地其他分支机构的,他们有一套很完整的收购转卖流程,关系网很庞大,但这个机构是属于叶怀安的确凿证据还是没有。”
所以那天视频通讯里的叶怀安有恃无恐,叶怀宁做的事情对他来说只是不痛不痒。
叶怀宁的言语间难掩失望,如果不能证明叶怀安是幕后人,他查到的这些就都没有意义。
季饶低头看刚收到的微信,发信人是许佑辛:“你回来吧,差不多是时候了。”
他没有回复,直接点击删除。
叶怀宁转眼看向他,季饶笑笑,问:“不说这个了,还想去哪里玩吗?”
叶怀宁的目光落到他缠着厚厚一圈纱布的腿上,目露嫌弃:“你这样还能去哪里?”
季饶略微遗憾,他和叶怀宁的旅行,就这么提前结束了。
“确实也去不了了,周导已经在催我,要我赶紧回国,继续拍摄国内部分的戏份,马上要开机了。”
“那就回去吧。”叶怀宁随口说,注意力落回笔记本屏幕上。
叶怀宁继续工作,季饶拿起纸和笔,他这两天无聊时就会随手写上几句,经历过一次死里逃生后,想给叶怀宁写的歌终于有了灵感。
叶怀宁并不在意他在写些什么,连问都懒得问。哼了几句旋律,季饶心不在焉地翻过纸,抬眼盯着叶怀宁映在暖黄落地灯下平和的侧脸,捏着笔在纸张上涂画起来。
念书那会儿他心血**学过一阵素描,已经很过年没画过。
叶怀宁回完邮件,终于注意到季饶在做什么,不由皱眉:“你干嘛?”
“想看?”
季饶笑着拍拍床,示意他坐过来。
叶怀宁还在犹豫,季饶已经朝他伸出手。
叶怀宁看着伸到面前来的手掌心,鬼使神差地将手搭上去,被季饶揽腰坐到了身旁。
回到城市后,之前旅行途中的种种都仿佛变得不真实。
那天之后他们再没这么亲密过,叶怀宁也没再思考过俩人之间现在的关系,此刻季饶的体温就贴在身侧,让他略微不适。季饶好似没察觉到他的不自在,一手揽住他的腰,把自己刚才随手画的东西给他看。
“画得怎么样?”
听着季饶就在耳边的笑声,叶怀宁瞥一眼他的画:“马马虎虎,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个?”
“以前就会,没跟你说过。”
听到他说以前,叶怀宁心里生出不快:“你松手。”
季饶没肯:“怀宁,过两天我们就回去了。”
叶怀宁没接话。
“回国之后我还能去找你吗?”
叶怀宁有一点想抽烟,摸烟时想起这里是病房,只能作罢。
“我说不能就能拦得住你?反正你总有本事制造巧合。”
听出叶怀宁语气里的嘲弄,季饶不在意地笑笑:“我早说了我是狗皮膏药,让你心烦了是吗?”
叶怀宁反手推了他一下,站起身。
“我去洗脸。”
季饶倒回床里,手枕在脑后,依旧看着叶怀宁笑。
叶怀宁被他笑得心烦意躁,剜了他一眼,进去洗手间。
听到洗手间门阖上的声音,季饶笑叹一声,重新拿起手里那幅画,盯着看了片刻,再小心翼翼地折起,压到心脏的位置。
他还有很多话没跟叶怀宁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等他把他能做的事情做完,希望叶怀宁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
叶怀宁洗漱完出来,躺上旁边那张床。
这几天他一直和季饶一起住在这里的病房,没有离开过。
季饶侧过头,看着夜灯下叶怀宁背对自己瘦削单薄的身影,小声说:“怀宁,我看了天气预报,今晚会降温,你盖那么薄的毯子,夜里会冷的。”
叶怀宁没出声,一动不动,像是已经睡着了。
“要不我们把床并一起,挨着睡吧,这样暖和点。”
叶怀宁依旧没应声,季饶就当他是答应了,自己转动起床头的把手。
这是这座城市最好的医院里的高级病房,条件不比星级酒店差,为了方便家属陪床,特地设计的双人床只要转动把手就能合并分开,但前头两晚他们一直分开睡。
两张床逐渐并拢,季饶挪动着伤腿,稍稍往叶怀宁身边靠近,将身上的被子分给他一半。
叶怀宁还是没动,闭着眼悄然无声。
季饶贴着他躺好,伸手搂过他的腰。
安静片刻后,他在叶怀宁耳边小声问:“那天,真的吓到你了?”
“……没有下次了。”叶怀宁终于吭声。
“好,我保证。”
“怀宁,……杀人,害怕吗?”
他知道叶怀宁这几天情绪不好,这也是原因之一,让叶怀宁手上沾了血,都是他的错。
叶怀宁闭了闭眼。
季饶抱他更紧,轻声安慰:“别想了,以后都别想了,所有噩梦都会过去的,我陪你。”
叶怀宁蜷缩起身体,感受着身后人身体的温度,终于生出了如释重负之感。
季饶轻拍他的腰:“你闭眼睡吧,我不吵你了。”
“晚安,怀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