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顾盼生睡到半夜就离开了。

他心内如?火烧, 恍惚中做了个梦。

顾盼生的脸颊浮现微红之意,那是个旖旎万分的梦境,师父轻轻抱着他, 青丝如?墨, 散乱在**。他居高临下的按着她,林沉玉也不?抗拒,只是伸出手,轻轻环住他的腰。

师父的怀抱那样的软,腰肢是那样的柔韧, 他几乎要飘在云端里,溺死在师父温柔的眼里, 那梦境好似天上, 他这辈子都不曾拥有过的温柔, 居然是在梦里……

醒来后他身体一僵,几乎是忙不?迭的下了床, 他衣裳凌乱,气息糜乱,他狠狠的抓了把头发?, 咬了自己舌尖,血性刺的他清醒过来。

他真是胆比他大, 若是一觉睡到天亮,岂不?是露馅了?不?过就是这样才够颤栗, 在师父眼皮子?底下隐晦的事情, 就是要看她单纯又?无辜的睡颜,那霁月风光的模样, 他只感?觉心底的阴暗一霎被?填满,涨涨的, 从未有过的餍足和满足。

他低笑,亲亲吻上师父的额头,真是他的好师父。

这辈子?,在离开前,他都不?会放手。

他加紧了和林沉玉十指相扣的手,就抽身起来了。

他稍微推了窗,咸湿微凉的海风吹进来,带着水汽,扑在他面上,这里正可以看向钱为和海东青,两个人被?倒吊在那儿。

他忽的笑了,笑意里却带着一丝阴郁。

他本来是想让海东青反杀了钱为的,钱为一死衡山派必然不?会放过海东青,凭着林沉玉和衡山派的交情,她再也不?可能把海东青塞在身边。

海东青愚钝,可他看的分明。

那傻子?嘴上骂的轻巧,可一双眼分明拴在了林沉玉上,若是他对林沉玉没?有半点感?觉,男儿怎么会跪下双膝,任人踩踏,他哪里心不?甘情不?愿?他心底情愿的很,只不?过他还没?发?现罢了。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即使酣睡之人是傻子?,他也忍不?了。

最可怕的是,师父嘴上嫌弃,心里却似乎不?讨厌他。

至于钱为,他看都没?看一眼,就披着衣回房了,他若是再待在师父房中,只怕他今儿晚上就别想睡好。

他到了门口,又?折回去,摸了摸师父鬓边乱发?,他心里柔的一塌糊涂,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又?怕她破了碎了,只轻轻抵了抵她额头,轻笑着离开了。

*

月黑风高,钱为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很多次,他喘不?过气来,脑子?一片混沌如?浆糊,可死又?死不?了,痛苦折磨着他,他憋红着脸,苟延残喘一刻都不?得?安宁。

他哪里受过这种罪?在家里吃过最大的苦是药汤里的黄连,小时候在家里,跌个跤都要七八个丫鬟哄着给他擦药喂蜜饯,刚刚行?刑的时候,那一点青都惊叹于钱为皮肤之娇嫩。

用他的话说:“皮鞭子?还没?挨上去,先看见红痕被?吓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女娃呢。“

他哭,眼泪反过来顺着他额头滴落在发?上,他头发?已经全然湿透了。

海东青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被?他哭醒了,他冷笑:“哭什么哭?老?子?还没?发?火呢你哭,要不?是你老?子?能遭这个罪?”

钱为不?说话。

“我看你纯纯有病。”海东青翻个白眼,继续睡过去。没?过一会就听见钱为哑着嗓子?开口:“你是不?是,欺负桃花妹妹了……”

海东青拧着眉:“你说什么?我欺负谁?欺负那个小兔崽子??我倒是想打趴他师父,关她什么事。”

“你真的没?有欺负吗?”

“我对于小鸡子?似的小兔崽子?没?兴趣,唯有强如?鹰盘旋九天的人才能入老?子?的眼,林沉玉勉强算一个吧,再说了,那小兔崽子?长的也就一般般,还不?如?他师父那小白脸俊俏好看。”海东青不?耐烦道。

钱为愣住了,他不?知所措:“可是……桃花妹妹说……你欺负他。”

“小兔崽子?亲口和你说的?”

钱为又?愣住了,他仔细回响起来,这一切似乎都是他的一腔情愿,桃花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被?欺负了,可他看见桃花妹妹的泪眼,他脑子?一瞬间?就空空如?也了,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就下意识的觉得?,是他被?人欺负了。

所以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吗?

海东青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却比寻常都冷:“好好好,本来以为是个容易拿捏的白面馍馍,看样子?并不?简单啊!我就说他叫我提防着衡山派是做什么呢!原来打着这个主意在啊!”

他冷冷的啐了一声,却不?提防自己是倒挂着的,被?口水呛了个半死。

*

第二日,林沉玉起了个大早,她打着哈欠起身,来到船顶,和一点青放下了钱为和海东青,钱为已经奄奄一息了,她把他背在背上,带回了房间?交给了叶维桢。海东青依旧活蹦乱跳,吃了个早饭又?去瞭望了。

钱为已经说不?出话来,泪汪汪的看着师父。

叶维桢拿着勺子?沾了水,一点点送进钱为的嘴里,钱为擦擦泪,看见师父眼底的青黑,啜懦开口:“您没?睡好吗?”

“师父一夜没?睡,就守着窗儿看你,生怕你厥过去了,可惜你就知道哭,看不?见师父。”牧归叹口气。

叶蓁蓁端来了汤药,叶维桢坐在椅子?上,一点一点的喂给他,钱为下巴已经合不?上了,刚刚喂进嘴里又?从嘴角流出来,他浑身汗透了,整个脸红的比猴子?屁股还艳,只流着泪,说不?出话来。

叶维桢叹口气:“你可是觉得?师父对你太严苛了?处罚太严厉了?”

钱为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他想起来了什么,垂泪,哑着嗓子?道:

“我……只是以为桃花妹妹被?人欺负了……师父,您平时不?是教我们,要菩萨心肠,要救助妇孺吗?”

叶维桢扶额:“那你觉得?,你的初发?心,当真是救助妇孺吗?”

钱为眨眨眼,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若是桃花是个老?太太,被?人欺负后,你会怎么做呢?”

钱为犹豫:“那海东青口味也忒重了点吧。”

叶维桢:“……”

钱为沉思片刻,老?实的摇摇头道:“如?果是别人,我会告诉侯爷,或者告诉师父,请你们示下后再做决定?。”

“是啊,徒儿你是知道正确做法的,你摸摸良心看看想想看,你当真是为了侠义?之心去杀人吗?你的心里就没?有所求吗?你不?想告诉师父,不?想告诉侯爷,在那儿逞孤人之勇,去杀人,无非是为了想领个头功,在桃花面前露个脸,让桃花对你另眼相看罢了。说到底,徒儿,你还为了自己的私心,钱为。”叶维桢咳嗽一声,一夜未眠的他有些憔悴: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你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衡山派,甚至还有你家里的钱氏钱庄。一旦起了矛盾,你若是被?海盗抓起来了,他们威胁你的爹娘,要绑票撕票,你又?该如?何?自处?”

钱为红着脸,把头侧过来,泪汪汪的看着他:“对不?起,师父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为了私心冒进了。”

少年?眼里的光一霎时熄灭,叶维桢摸了摸他的头。

*

衡山派那边歇了几日没?有出屋子?,林沉玉只感?觉没?有钱为那个小鹦鹉巴拉巴拉,冷清了许多,海东青被?他哥关了起来。哥哥林浮光是个沉默寡言的,她每日只得?和顾盼生厮混在一起玩耍,教教他剑法,陪他念念书度日。

林沉玉这日午睡过去,醒来时打了个哈欠,起身看了看日头。

正值黄昏,海面浮光跃金,夕阳沉影。

她的哥哥正坐在她屋里,面含担忧的看着她。

“哥怎么来了?”她开口。

林浮光微微抬头看向她:“你好像最近特别容易昏沉。夜里睡眠也特别深,轻易喊不?动你醒来。白日也是,一觉睡到黄昏都没?有知觉。”

一觉从午后睡到黄昏,放在之前,是林沉玉都觉得?荒谬的事情。

他想起来什么似的,伸手去探妹妹手腕:“昨儿与你那佛珠呢?”

林沉玉伸出一段白皙臂膀来,皓腕上带着刀伤,暗红佛珠扣在腕上:“带着呢,可昨儿晚上依旧没?什么用。”

她又?回忆了一下,叹口气道:“确实是的,其实不?仅仅是今年?,自从去年?被?那人下了药后,就一直容易昏沉,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寒冷。我也找大夫看过,都看不?出来是什么个病症。可我明明记得?去年?他给我下的药是软骨散,而已经被?解了症。”

去年?华山论剑,哦不?现在应该已经算前年?了,华山论剑时,玉交枝亲手给她酿了一小瓶青梅酒,在她上场前一夜递给她喝下。他声音温和,面容忧郁:“徒儿给师父亲手酿的祝胜酒,还望师父凯旋归来。”

林沉玉喝完就睡下了,当天夜里只感?觉自己五内如?火焚,可浑身失了力气,动弹不?得?,她哑着嗓子?唤人,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疼,好热……

忽然,她感?觉一阵凉意袭来,一霎时卷袭了周身。

她朦胧着睁开眼,就看见玉交枝正趴在她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他平素温和忧郁的面容上,此时毫无一丝表情,他脱了上衣,露出光洁白皙的身子?来,他身上纹着一只硕大可怖的蜘蛛,那巨大的身子?里纹着男女**的不?堪一幕,蜘蛛的眼用朱砂刻着神秘的符合,血红的眼半睁半闭,正对着自己。

“你?”

“别说话师父,你说的越多,内力丧的就越快哦。”玉交枝忽然眨眨眼,笑的甜蜜,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伸手向下解开了腰带,他腰带是一串银链——她还记得?那银链,是自己亲手打了送给他的防身用的武器。

林沉玉只感?觉一阵吃痛,她看着玉交枝手里握着把尖剜刀,正对准了她的琵琶骨,做出要凿下去的姿势。

“师父总和闲云野鹤一般没?个着落,弟子?总是担心师父被?人骗去了拐走了,这样,我把把师父的琵琶骨打通了穿起来,绑在**,师父就不?会离开我了吗?”

“你敢!”林沉玉咬着牙开口,这两个字已经耗去了她全部的力气。

要是自己被?打通了琵琶骨,这辈子?也就成了半个废人了!他怎么敢的!

刀尖入体,林沉玉闷哼一声,痛叫出来。下一瞬她死死咬住唇,不?叫一丝怯懦露出来,直恶狠狠的瞪着他看。

他眼底一片暗红,可看见林沉玉眼角的不?由?自主的泪痕后,暗红一霎时消散,他丢了刀,吻在林沉玉的额心,声音温和了起来:

“好好好,师父怕疼都怕哭了,那今天就不?给师父打了。嗯,等师父以后不?乖了,我再给师父钉上。”

……

思绪回笼,林沉玉摸了摸发?疼的头,她有些难以启齿的看向哥哥,语气里带着少见的不?虞:

“先不?说昏沉的事情了,你说我这辈子?,看人怎么就那么差劲,怎么就那么倒霉呢?就我这看人的目光,以后干脆一辈子?孤独终老?罢了。”

从小救回来的萧匪石是个禽兽,后来养个男徒儿也是个败类,她的目光总是这样的不?好。

爹娘本来都想给她养个夫婿,男扮女装打扮起来,陪她一辈子?装下去,两个人在外是假凤虚凰,在内做个夫妻。

可看着女儿这招惹烂桃花的命,爹娘都愣住了。摇摇头叹口气,算了。

林浮光摸摸她的头,叹口气,并不?言语,只是说了句:“向前看吧,你总能找到诚心诚意对你好的人,不?是吗?”

他眼里晦暗不?明:“找不?到的话,哥哥会守着你过一辈子?,你放心,哥哥就是再付出半张脸,也绝不?会让你和残缺的人在一起的。”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似乎加重了残缺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