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羊皮卷:邓肯IV
塞万诃德的选择导致灰雾中出现了另一种画面。
在两种覆罂草的作用下,那个一直把故事唯唯诺诺的讲述的落魄男人,他的神情多了几分豪壮,而另一侧,那个波澜壮阔的史诗一般的画卷中,反而添了几笔柔和的人文关怀。
一万只眼睛会看到一万个故事,塞万诃德眼中的故事还在上演。
我放下了记录历史的笔,我听见了铠甲的摩地声,我还听见了夜枭的咕噜声,它是叛逆的万骑长,阿克泰翁的宠物,他不愿意称自己为万骑长,每当古斯塔夫这么称呼他,他都会纠正说,自己是万兽长,我还听见吞酒的声音,吞酒声之后,是一声酣畅的哈气。
我一直靠在石头上,悠闲的喝着所剩无几的葡萄酒,有些寒冷,我裹紧了古斯塔夫留给我的披风,在颈子前打了一个难看的结。
所有声音都停止了。
我是说这类人杰的声音都停止了,我想今晚的工作到此结束,在回到营地之前,我还有一个任务必须完成——把肉干和酒全部吃完。
一个男人独处时可以高尚,但是一群男人则不一样,我如果把肉干和酒带回营地,我敢保证,除了酒肉无存,我的胃都会被剖开,他们会把有酒肉味道的我吃的干干净净,而且这还是在秘银骑士的阵营中,得来的最好的结局。
我刻意留了最后一口葡萄酒,最后两片肉干,准备让其中一块在咀嚼的稀烂的时候,用葡萄酒冲服,而另一块肉干,我要在回程的路上吃——但愿霜狼不会被这味道吸引。
我嘴里叼着最后一块肉干,懒洋洋的站起了身,披风在背后飘扬,给我了一种想要征战的奢望感,我醉眼迷离的抬头,胆子突然就壮大了起来,我踮起了脚,扬起了头去张望,圆桌上的烛火还没有熄灭,烛火后的高山和密林的暗影,俨然就像被照亮的金色废墟。
人去之后,烛火还不熄灭。
这不想是古斯塔夫的作风,他是连队伍离开之后,粪便必须全部掩埋的命令都发布的王——不知道该不该称他为王,他的万骑长们一直劝诫说他足够称王,但是古斯塔夫不同意,他甚至让所有人直接称呼他的名字。
我在思索,要不要去熄灭这只蜡烛,随便把银制的烛台占为己有,我的动作早就发生在思索之前,我在这么想时,我的手都拿起了烛台。
“古斯塔夫——”我被吓得压着嗓子在说话。
真愚蠢,酒精太容易使人专注,我全身心的专注着偷窃,忽略的烛火后的古斯塔夫。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不负铠的他。
我每一次见到他,都是隔着一个纪元那么长的距离,我能看见他的骏马跑动时飞扬的流火和流光,看见他的长剑缠绕着猩红和漆黑的勇气,还能听见他的声音,他的声音是有形的,每当他在万军面前说话,我就感到雄狮在我耳畔。
这就是古斯塔夫——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的眼睛中映照着还在闪烁的烛火,那就像是他双眼本来的样子。
他穿着简单的布衣,宽松的袖口露出了他纤细的手臂,布衣上隐隐的有着星星那样柔和的光芒。
我一直知道他的目标,古斯塔夫一直想要终结那只巨龙的企图。
不可能,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这么判断,这么瘦弱的身躯,我猜测他拉不开重弓。
“冷吗?”
他柔和的问我。
“不冷。”
一说完,我就打了个冷颤。
古斯塔夫开心的笑。
“冷的话,坐下来,靠我近点,也把蜡烛护好,光明会给人温暖的感觉。”
幸好目前我的工作已经结束,否则以我喜欢跳过记录的习惯,我会这样记录:古斯塔夫:“冷吗?”
史官:“不冷。”
身体冷颤。
古斯塔夫:“那快些回到营地。
高山之巅虽然靠近太阳,可太阳也有休息的时候。”
有点奇怪,我自以为是的先见之明让我觉察到了古怪:为什么古斯塔夫没有让我回去,反而让我坐下?
我小心翼翼的坐在了他身旁,是那张秘银骑士的座位,他在上面没有留下一点温度。
当我坐到了古斯塔夫身边,我感到了奇异的地方,我的身子仍然很冷,但是我的内心一点都不惧怕,无限的光从心里在照亮。
这大概就是这位王的关怀。
古斯塔夫抓住了我的手,挽起了我的衣袖,他看见我手臂上冷起来的疙瘩在笑。
“真的不冷?”
“真的不冷。”
我这次是说的实话。
“我来自弗雷姆。
这里的气温对我来说是温暖的。”
这我知道,古斯塔夫对过往很少掩饰,只要你问,且敢问,他不会不答。
“看你的表情,你知道我的经历?”
我不知道打听古斯塔夫的事情算不算冒犯,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敢承认知道。”
古斯塔夫又笑了起来。
他很爱笑,一种让人不敢共鸣的笑。
“就包括我自己,都在怀疑弗雷姆还在不在。”
古斯塔夫把蜡烛移动了一下,靠我近了些,“那个雪国,是巨鲸的一部分,巨鲸可能早就走了。”
我发誓,我没懂古斯塔夫的这句话。
“你知道弗雷姆人怎么驱寒?”
“鹿血酒。”
我精明的回答。
谁都知道古斯塔夫钟爱这种酒,好多人都听过古斯塔夫对这种酒的赞歌。
“喝过?”
“喝过马奶酒。”
我不喜欢马奶酒,但是这是所有靠文字为生的人必须的标志。
“尝尝鹿血酒,这可以让你在三个冬天之内不长冻疮。”
古斯塔夫点了点腰带。
上面别了个酒壶。
他要我去取。
我迟疑了一下,他在问我:“别怕。”
我探身,弯腰去取,他按住了我的头。
“别怕。”
他梳理猫毛一样,温柔的抚摸我的头发。
我知道该怎么做,又有那个史官不这么做呢?
我一口鹿血酒都没有尝到,可能以后也不会,更可能它会成为另一种东西的暗指。
“辛苦了。”
古斯塔夫扯起我的头发,用他宽大的衣袖擦拭我的嘴唇。
他靠近了我的耳边。
“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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