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千户曹君辅

等到天亮的时候,赵铭道挣扎起身,昨日睡在地上,弄的浑身酸痛,周围一恍惚,却发现李启英连带他的钱袋都不见了,赵铭道连忙招呼众人起来,成义却是平淡的说道:“李启英半夜就悄悄走了,你们睡的也太死了,若是他不怀好意,挨个敲了你们脑袋,这些钱就都是他的了。”

一听这话,赵铭道有些后怕,这么多钱,足够李启英这个家伙见财起意了,幸好有成义在,不然自己八成昨晚就死了。

五个人凑在一起,胡乱吃了些从实验号上抢来的饼干,一合计,虽然这里是琼州但具体在何处尚未可知,拿着这些银钱招摇过市多半是要出事,不如掩埋起来,只带少数银两上路,待安全了,再回来取银。

但五个人分银子又出了新差错,都是不同意均分,最终还是赵铭道做主,给了李氏叔侄一份,归还了原本属于林同文的两千两,而剩下的则由赵铭道所有,成义死活是一个银币也不要,三人分开藏银,然后起身,准备先弄清楚位置,去林同文家乡琼州府城安置,赵铭道和成义想要个身份,李氏叔侄想购船回家,这些都需要林同文出面帮忙。

五个人钻过了红树林,就找到了一条大路,走了不消半个时辰,就看到一座破竹棚子搭的茶棚,林同文立时欢喜起来:“哎呀,原来咱们到了万州境内了啊,这里茶棚我曾来过,那鲜鱼脍最美,便是府城也难寻。”

众人一听,心里有了底,一起进了棚子,桌椅板凳整治的干净,老板是个青布包头的年轻妇人,见了林同文,上下一打量,笑弯了腰:“哎呀,林老爷,我差点就没认出来,您怎么成了这副模样,说出来都没人信。”

林同文刚死里逃生,能是什么好模样,一时有些窘迫:“哎呀,出海遭了海难,好容易才得活。”

老板娘一听这话,连连劝慰,忙不迭的招来自己的儿子,打来水让众人清洗,收拾妥当,老板娘端来酒菜说道:“有新酿的黄酒,天热就吃些鱼脍吧,林老爷素来不爱用蒜泥,不知你们几位大爷怎么招呼?”

“我们都是林老爷的属下,老爷用什么,我们自然用什么。”赵铭道笑着说。

“还是上些蒜泥吧,我这朋友北方人,口味重些。”林同文说了一句,又拿出一块碎银子扔给老板娘的儿子,说道:“小三子,你腿脚快,去千户所跟千户爷打声招呼,就说我们一会过去。”

小三子屁颠颠的去了,五个人围着桌子吃用起来,鱼脍是新鲜的,在井水里冰镇过,汤汁、麻汁和蒜泥一调和,夏日天气,吃用起来很是爽快,赵铭道一边吃,一边问林同文情况。

原来林同文与海南卫万州守御千户所的千户曹君辅是世交,曹家是世袭的千户,经常来往于万州和府城之间,林同文的父辈走私贸易,曹家没有帮衬也参与分润,到了林同文这一点,也没断联络,时常走动,林同文到万州经常与曹君辅父子一起行猎四周,这铺子是他们经常歇息的地方。

五个人边吃边聊,正畅快着,远处一行人马疾驰而来,为首一人是个年近四十的汉子,腰间悬挂箭囊和弓袋,皮带上插着一把顺刀,手里还提着一只獐子和几只野鸡,而他身后则是跟着七八骑,紧随的是一个相貌堂堂的青年,十七八岁的模样,骑队抵达,汉子下马,走来抱住了林同文:“哎哟,我的林老爷,你安然无恙就好,你不知道,这些时日弟妹把我家的门槛都踏破了,非要我派人去福建寻你呢。”

“遭了些磨难,总归是回来了,劳曹兄惦记。”林同文笑道。

接着,林同文把赵铭道等介绍给了曹君辅,一听林同文遭了海难,差点殒命,曹君辅立刻着人把马让给了赵铭道等,回了千户所,一路上边走边聊,曹君辅听林同文说着实验号上的事,不由的对赵铭道高看一眼,只是眼神之中有些狐疑,他不太相信这个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正抱着马脖子挣扎跟随的男子那么有能耐。

万州千户所与大明王朝几乎所有的卫所一样,已经破败到了极致,千户所城已经成了断壁残垣,几个百户所更是无人居住,千户所城住着硕果仅存的两百来户军户,他们是曹君辅及几个百户的仆役,曹家早就搬到了万州城内享受自在,但在万州一带,曹君辅父子依旧享有善名,至少他手下的军户没有被逼的卖儿卖女,山中黎峒和海上盗贼也少有侵扰,全凭曹君辅父子的豪义和他能拉出来的一百多家丁。

“赵兄,你救过林兄的命,那就是我的兄弟了,这一杯酒,我敬你!”晚上的酒席上,曹君辅高举酒杯,说道。

赵铭道端起酒杯,笑道:“能与千户爷一起喝酒,那是我这个草民的荣幸。”

“哎,酒桌上没有上下尊卑,只管痛快喝酒。”

赵铭道哈哈一笑,说:“曹大哥爽快,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一碗酒一饮而尽,大呼痛快。赵铭道本是个喜好结交朋友的人,学生时代就有不少酒肉朋友,当了兵后更是把酒量练出来了,相对于后世高度的白酒,这个时代的酒对他来说还差了点,因此推杯换盏下来,把除了曹君辅外的人都喝趴下了。

“好,就凭你这酒量,你这朋友我曹君辅交定了!”曹君辅开怀畅饮,心情极为舒爽,而这正合赵铭道的心思,死里逃生,还有什么比大醉一番更让人欢喜的呢?

一行人在万州千户所歇息了两日,然后随林同文的家人前往了琼州府城,如今的琼州府还是一片升平的景象,只有赵铭道一个人知道,满清主力这个时节已经越过了钱塘江,会在半年时间里横扫浙东、福建和广东,但他知道又如何呢,一介草民而已,还是个黑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