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同行

赵铭道在林同文的帮助下在衙门补了文书，自此再不是黑户，但也是草民一个，自然也成不了洪天擢的幕僚，只能做百姓打扮跟在前往文昌的大军中，赵铭道前世当过兵，但还是第一次参与古代的行军活动。

狭窄崎岖的道路、南国的骄阳烈日、夜晚宿营时狗吠鸟鸣、邋遢如乞丐的卫所兵比队伍里的牲口散发的气味还让人作呕，上千的军人、民壮、马骡和小车绵延数里，在赵铭道眼里，难闻的气味和恶劣的环境都无法让他心中的野心熄灭，这是军队啊，是暴力啊，在乱世，这就是一切，这也是赵铭道梦寐以求的东西啊。

赵铭道身份不高，但待遇不错，洪天擢是典型的明朝士大夫，喜谈兵事，自然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至理名言，也就把赵铭道带在身边，请教关于不列颠国、东印度公司等问题。

赵铭道的计划是借刀杀人，利用洪天擢灭了英国人，顺便从中谋些利益，自然不会说英国人的好，但是他也不用编瞎话，实话就能让洪天擢对其厌恶痛恨了。

听到英国内部有议会这一组织掣肘皇权，洪天擢大呼以下犯上当诛九族。

听到商贾在英国地位很高，控制地方，参与政务，甚至兴兵与英王对抗，洪天擢怒斥上下部分，尊卑无序。

听到东印度公司是一个商会，属于商人，那艘船并非英国水师后，洪天擢轻蔑的说出，蛮夷之辈，不懂礼数。

而爵士这一在英国还算实权的贵族，在洪天擢眼里狗屁都不是，等行军三天，抵达文昌县的时候，洪天擢已经义愤填膺，若非敌人坚船炮利，就要兴兵讨伐，横扫蛮夷了。

“赵兄弟，果然是你，我就说，整个琼州府，能会说这种洋文的也就只有你和成义了。”要进大帐的时候，赵铭道被人拉住，一看正是万州千户曹君辅。

赵铭道先是一愣：“曹兄，你可帮我瞒着，不能让洪大人知道我是从那艘洋船逃下来的。”

“爹就是考虑这一节，所以卫指挥使的公文到时，谎称不认识会洋文的。”曹君辅之子曹化闻说道。

一听这话，赵铭道登时心中一热，他与曹君辅泛泛之交，曹君辅能为自己遮掩，足见是个义气之辈。

“洪大人到！”

响亮的通传声响起，几个人连忙进帐，帐内大小官将全都站定，随后行礼。

“本官日夜寻访，寻得赵铭道赵先生，通晓英夷语言文字，此番驱逐洋夷，可以通联了。”洪天擢指着赵铭道说道。

一干人纷纷点头，洪天擢又说：“琼府是朝廷的土地，我等代天巡牧，当为地主，洋夷来此，我们也该上前交涉，本官拟定好书信，赵先生也愿意前往夷船交涉，但赵先生无官无衔，于法理不合，当选一官将为使者，诸位大人，谁愿意前往？”

知府陈文旭朗声说道：“洋夷都是蛮横之辈，无礼之人，又不通大明文字语言，文官不好与其打交道，派武职为好……”

文昌知县生怕自己落了这危险差事，也站出来说：“知府大人说的极是，极是，洪大人虽说要礼送洋夷出境，但洋夷总归生事过，派遣武官为使者，可震慑洋夷，彰显我大明武德。”

说到这里，大家的眼睛看向了海南卫指挥使赵素，论武官这里他最大，赵素身材肥胖，脸很白，此刻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连忙说：“卑职……卑职听闻夷酋不过是个爵士，若论对等，寻个百户也就是了，这样地位对等，若不然，岂不是高看洋夷，让……让其骄横？”

赵铭道看着这些人个个畏缩胆小，丑态百出，差点笑出声来，正此时，曹君辅走出去，叉手行礼：“洪大人，卑职万州守御千户所千户曹君辅，愿为使者，护送赵先生上夷船！”

洪天擢脸色好看了一下，赞赏道：“曹千户豪勇，有你勤劳王事，本官甚为欣慰。”

接下来洪天擢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然后让大军展开，摆出应战姿态，以压制洋夷嚣张气焰，防止其跳反或者提出什么苛刻条件，才是让人散去，然后把曹君辅留下其余人退出。

赵铭道走出帐篷，等候了好久才是见曹君辅出来，见他神色颇为开怀，似乎不是坏事，还是喜事，待他与诸同僚告别后，忙迎上去说：“曹兄，想不到与我一起上贼船的竟然是你。”

曹君辅笑了笑：“你看卫所中人，个个人精一般，他们哪里知道，是福不是祸呀。”

“哦，我倒是要听一听。”赵铭道笑问。

曹君辅说：“若非赵兄你做这个通译，方才我老曹也是要一样当缩头乌龟的，可是期间一想，你赵兄弟足智多谋审时度势，你敢上船替朝廷交联，定然有把握活着回来，那我何必不陪你走一遭，还能得些好处。”

赵铭道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把希望寄托在了自己身上，而赵铭道冒着生命危险要做这个通译，自然不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自然是有把握的。他的把握来源于对历史的了解，十七世纪的英国东印度公司可不是十九世纪征服南亚的那个，此时的东印度公司醉心于安宁的贸易，也就是赚钱，完全就是小人德性，遇强卑服，遇弱欺凌，其实这个时代的欧洲国家都一样，毕竟大家的目的是为了贸易。

而英国等欧洲国家在此之前与大明发生过摩擦，英国船还曾冲入珠江，攻占过大明的炮台，但那种事都是地方贪官引起的，而赵铭道一早就知道洪天擢不欲与英船开战，朝廷不找茬，夷船不惹事，自己怎么可能有什么危险。

“曹兄这话说的实在，其实洋夷之所以嚣张，一直仗着舟楫之利，坚船巨炮而已，现在他们船搁浅在海上，那就是龙游浅滩虎落平阳，怎敢胆大包天呢，所以你我兄弟性命不会有恙。”赵铭道对曹君辅说道。

而曹君辅正是爽快人，拉着赵铭道去了自己的帐篷，准备下午上夷船，到了万州千户所的营地就看到一队士兵押着几辆马车进来，卸货下来，除了一箱子银子，其余全是鸟铳、甲械，曹君辅道：“老曹我借你赵兄弟的光，不仅给小儿化闻弄了个副千户，还白得了这些装配，咱们那位洪大人是要面子的，无论如何不能让我们光着屁股去让洋夷笑话的，这不，五十杆最好的鸟铳，还补发了所有饷银。哎，赵兄弟，洪大人许了你什么。”

赵铭道艳羡的看了一眼，叹息说道：“不过纹银三百两而已，小弟到底只是个白身，只盼这次能把差事办好，洪大人赏我个前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