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失态的秦翼明
待众人走后,朱至澍又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中。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始完善自己的新军纲要,反而是坐在椅子上,手指缓缓的、有节奏的轻击着书桌,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川蜀地区的东大门能不能固若金汤,就看你的了。”
“切莫让本王失望啊,翼明兄。”
朱至澍的书桌上,摆放着一张详尽的川蜀地图。
在川蜀地界的最东边,也就是和湖南、湖北交界的地方,正是夔州府、石柱宣抚司。
这两地,牢牢的扼守着两湖通往川蜀的通道,是外敌从东边进入川蜀的必经之地,也是川蜀的东边屏障。
过了夔州府、石柱等地,便能顺着长江直驱重庆府,继而觊觎成都府。
所以夔州府、石柱无恙,则川蜀的东边无恙。
而秦老夫人,在原石柱宣抚司马千乘逝世后,正是石柱宣抚司的实际掌控者,是朱至澍必须要争取的对象之一。
且朱至澍也准备好了甜头。
如果秦老夫人愿意投效,那么夔州府也就有人镇守了。
朱至澍的底子还是太薄了,手下堪用且可靠的人才,一时竟找不到几个,以至于偌大川蜀,自己要完全掌控起来都极为吃力。
“人才,是第一生产力啊。”
“对了,晚宴准备好了吗?”
朱至澍想起了自己让王妃们收养一批机灵少年的事情,看看天色,正好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便向身后随侍的贴身太监王和问道。
“已经备好了,只是奴婢看殿下正在沉思,便未打扰殿下。”
“若是殿下想用膳了,奴婢这就遣人去通知嫔妃们。”
“去吧。”
说完,朱至澍起身,门口几名静立的太监,也在王和的安排下,向着各位嫔妃们的寝宫奔去传信去了。
中秋佳节、王府的家宴要开始了。
王府热热闹闹、一片温情的时候,驿馆内的秦家的两位晚辈,秦翼明、秦拱明恭敬的向着秦老夫人、秦民屏两位长辈敬茶道礼,好一番团聚一堂、其乐融融的场景。
两人都已经是年逾四十的壮年了,也都各自有了家室,只是都在石柱宣抚司没一起过来,行军打仗非同儿戏,妇孺不宜随军。
到了秦老夫人这种年逾古稀的阶段,对家庭的也就看的越重。
看着这伯埙仲篪(xun、zhong、chi,第一、第四、第二声,形容兄弟和睦)的一幕,眼角竟有了些泪花。
“要是你们的父亲邦屏还在,那该有多好啊......”
秦邦屏是秦良玉的弟弟、秦民屏的哥哥,也是秦翼明、秦拱明的父亲,早在天启年间,就战死在了沈阳。
听到姑姑说起父亲,秦翼明和秦拱明兄弟二人也是心有触动,不禁潸然泪下。
连已经年逾花甲的秦民屏,都眼眶泛红。
“好了好了,都怪我这老婆子,这时候说这些干什么。”
“还是说些别的吧。”
“翼明,你这些年在王府如何?前些日子你们竟然能守住成都城,可是大大出乎我和你叔叔的意料啊。”
秦老夫人擦干眼角的泪花,重新坐正了身体,开了一个新的话题。
“劳烦姑姑挂念。”
“这一次成都城守卫战,真是凶险万分。”
“贼兵人多势众、悍不畏死,攻城未断后,更是在城中买通了内奸,贼将艾能奇亲率2万悍卒潜入城中。”
“那几日,小侄当真都做好了殉城的准备了,要不是天助,估计成都城都等不到姑姑、叔叔等前来解围了。”
“天助?”
“翼明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呀,你平日可是最不喜欢说这些了,呵呵呵......”
秦老夫人听到秦翼明这一句天助,有些诧异的问道。
“不怪姑姑、叔叔不信,要不是小侄亲眼所见,旁人说破天我也是不信的。”
“小侄在王府任职三年有余,别的不敢说,但要说对于殿下的了解,那还是有几分心得的。”
“八月初八之前的殿下,甚至都比不上大多数的藩王,竟然在龙巡抚等人恳求开仓协防时,竟然直言王府没钱没粮,让几位大人把宫殿拆了变卖换钱粮去守城。”
“不是翼明僭越(jian,第四声),这是个镇守一方的藩王该说出来的话吗?这大明难道是龙巡抚的大明?”
“翼明,不得孟浪!。”
“此言出了这个厅堂,再也不能说起!”
秦翼明说到激动之处,竟然有些口不择言,还是秦老夫人更老成持重,厉声警醒道。
“是姑姑,翼明知错了。”
“这事实在是太令人气愤,只是身为人臣、身不由已,大不了一死报了君恩便是。说句汗颜的话,小侄连遗书都写好了,只是张贼围城,没来得及安排人送出去。”
“但奇就奇在这里!”
“八月初八那天,已经入秋、半月未见滴雨的成都城,突然惊雷阵阵、电蛇裂天!那阵势,小侄生平未见!”
“而就在那晚子时,殿下突然急招我和刘长史议事,一同召集的,还有龙巡抚、张按察使、刘总兵三位大员。”
“也就是那晚,殿下批出了粮草八十多万石、银钱布匹近二十万的巨额物资,供三位大员守城所用;”
“同时还让邱王妃及一众嫔妃们,领着城中官衙、各大户开仓施粥,安稳民心,还是一日两顿!那些流民,这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吃过这么好!”
“然后又是补齐了军中将士的欠饷、提高了战功奖赏和抚恤、扩大了伤病营、招募了几百位大夫为将士救治等;稳住军心不说,更是让几万将士人人用命、勇往无前!这一项的支出,保守估计也都是几十万的银钱;”
“艾能奇袭城那一晚,殿下更是亲临前线坐镇指挥,为将士们鼓气助威,那一刻,小侄甚至看到了太祖、成祖雄风......”
“战后殿下也是主动关心民事军事,尤其是是军事上,对战术战法、武器铸造等都用心颇深、提出了很多自己独到的见解;小侄窃以为,殿下是对的!”
“要不是这三年来都随侍殿下,对殿下身形音貌知之甚细,小侄宁愿相信是换了一个人;但现在,小侄只能认为是太祖附体了.......”
秦翼明说着说着,除了嘴在动,自己的眼神都变得有点空洞,仿佛在回忆、又仿佛是在自我辩证。
这短短几日内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出奇,秦翼明还是第一次对旁人总结性的说出来。
虽然秦翼明亲眼所见,但仍然对他四十余载的所见所闻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所以自己在内心中都开始了自我辩证。
“放肆!”
“翼明你给我跪下!”
“太祖、成祖岂是我等可以揣测编排的!”
正在神游之际的秦翼明,被秦老夫人一声厉喝惊醒,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青石地板上,疼的他神色一滞。
他对姑姑的表现一点都不感到惊讶,要说对大明的忠心,有几个人比得上自己的姑姑呢?
“唉......”
“你也这么大个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中要有谱。”
“不然,不止将来某一日你会吃亏,甚至整个秦家、马家都会受到波及,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看着疼的脸色都变了秦翼明,秦良玉也不由得有点心疼。
“小侄知错了。”
“小侄失态,姑姑莫怪。”
“实在是太过于惊奇,所以小侄才会说,这是天助。”
“而且,不只是小侄一个粗鄙武夫这样认为,就连进士出身的刘长史、甚至是有机会入阁拜相张大人、龙巡抚,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