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初战

两封书信看过,本以为杨天生发泄一通便可恢复正常,哪里想到这厮年轻气盛,竟是气病了,红彤彤的犹如火炭,高烧不下。

无奈之下,四位头领撇开杨天生自行商议,黄五同明生打交道最多,又曾经驻扎于牛头岛,连日探查之后,心中也有了计较。

“六郎,七郎,田川阁下,粮草有限,咱们再不能同这小泼皮对耗,这厮激怒天生,以谈判之名拖延时间,我等却是不能入了他的套。

我意兵分两路,一路正面佯装攻城,一路从海上突入港口,某观那港口尚未安置水门,船只可径直突入;彼处离城门不足二里,待攻陷港口,分一路人马直驱城门,里应外合之下,城门必破,介时这城池便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不知几位有何高见?”

杨七迟疑片刻,说道“如此,那杨嫂子岂不是会被贼人所害?”

黄五不语,田川却是微微撇嘴说道“是手刃仇人,夺取钱财,土地重要,还是女人重要,我等驱兵千里就是为了这个女人么?”

杨六,杨七讪笑不语,这话外人说得,自己兄弟却是不好多嘴,既然有人出头,那便只能委屈小嫂子了,几人默契的将此事忽略。

那田川继续说道“黄五爷的筹谋不错,只是如何分兵派将可有安排?”

黄五眯着眼睛,沉声说道“某同六郎负责海战,需借调田川阁下一部精锐刀手,以四艘炮舰炮击两侧堡垒,作为压制,再以火船进抵港口,封锁海面,焚烧船只,待火起之后,快船,巨舰蜂拥。

七郎同田川阁下负责正面牵制,两方同时进攻,令那小贼皮顾此失彼。”

杨六嘬着牙花子说道“呃,我等尚不知城内兵力如何,兵甲配备是否精良,可否明日佯攻一下,观察一番实力,待两路总攻之时,也好心中有底。”

几人点头,这是应有之意,摸不清对方底细,心中不免打鼓。

……

翌日清早,警钟大作,明生等立于城楼,但见得黑压压一片乌云向城门处压来,停在距城墙一里半所在,在头领们的呼喝声中,整理队形,散乱的队伍渐渐组成一个个方块,犹如刀切豆腐状。

没什么废话,号角声响起,队伍缓步前行。

明生不敢怠慢,各哨早已分布城头各处,枪上膛刀出鞘,又急令传令兵传檄各处炮垒,不得私自开炮,一切以令旗为准。

眼见得敌方不足城墙一里,从队伍中突然抬出十二门火炮,观其形制,炮身短小,炮口粗大,类似于戚家军的虎撙炮,四人抬着一门,快步前行。

明生不了解其威力,刚要下令火炮轰他~娘的,却是被冯通拦住。

冯老汉撇着嘴说道“不需理会,拿虎撙炮来攻城,这群贼寇的脑袋怕是被水煮过。那虎撙炮内置散弹,常于五十丈之内杀敌,拿来攻城,便是连墙皮都啃不掉。

少主稍安,待敌冲锋之时,火炮才能显出威力,此时由他去闹,让诸军躲避便是。”

嗯嗯,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明生缓缓放下小手,凝神关注敌方的一举一动。

战场陷入一片诡异的宁静,黄五等人都猜测距城一里之时,便会火炮轰鸣,可此时仅距百丈,城头尚无动静,不发一箭不放一炮,这是什么节奏?

战战兢兢的又行三十丈,喝令停止行军,虎撙炮架起,填装弹药,城上仍旧是寂静一片,连个人影都不见,活特么见鬼了。

黄五越发狐疑,正要同几人商议,不料杨七是个急性子,哪里有恁多的麻烦,大手一挥,虎撙炮轰隆隆的响起。

这群戳鸟原来也不是傻的,虎撙炮并不是轰击城门或者城墙,而是轰击女墙所在,显然是为了压制火铳手或者弓箭手,不用问,几轮炮过后,便是冲锋,攻城都是这个打法,大同小异。

明生蹲在墙角处,听着轰隆隆的炮声说道“冯爷爷,此战由您来指挥,小子就只看着不说话。”

冯通颔首笑道“孺子可教,你且学着,早晚有你一鸣惊人之时。此战便由老夫教训一下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贼寇。”

三轮炮过后,城下喊杀声四起,冯通方才喝令传令兵挥旗,片刻间,震耳的炮声咚咚咚响起,散弹群攻杀伤力巨大,但对炮管损伤严重,寿命大减,明生舍不得自家的铜炮拿石子打着玩,故此,都是五斤重的大铁球凭空飞出。

一轮炮便是十发铁球砸过去,城楼四炮直射,两侧炮垒各三门斜射,形成交叉火力。

铁球撞人肉什么滋味?没人能知道,体验过的都去投胎了。

牛头岛的工匠为施工便利,城门前的大片空地都被夯实,平整,铺满一层碎石,废砖烂瓦,如今却是成为贼寇的催命鬼,炮弹于五十丈处落地,一路弹跳翻滚,溅起碎石,砖瓦碎片无数,顿时烟尘四起,惨嚎之声瀛野。

田川,杨六如疯魔一般,挥舞战刀,喝令手下们前冲,倭寇尤为凶狠,一轮排炮过后,便已冲到城下,架起云梯,蚁赴而上,杨六的手下紧随其后。

此时城上的虎豹营也忙做一团,几十名大汉头顶铁盔,身穿两层铁甲从两侧门洞中跑出,两人抬一桶咕咕冒泡的烫油,不顾敌军箭矢,顺势将烫油从女墙泼洒而下,明生哪里见过这等情形,油炸鸡翅吃过,却是没见过油炸活人的,油水溅在身上,立时皮肉崩裂,血水翻滚。

其实冯老汉已经相当善良了,都没有动用金汁,若是此时再泼些金汁下去,嘿嘿,城下之人即使逃得性命,也会疾病缠身,不得善终。

金汁为何物?烧开的粪水,酸爽的不要不要的。

烫油过后,又是一轮排炮打过,明生偷眼观瞧,城下贼寇的阵型已经完全被打的散乱,无数人为躲避炮弹东奔西窜,其实瞎跑根本没用,趴在地上比什么都好,可贼寇们哪里知晓这些,总以为自己的脚丫子能快过炮弹。

紧接着火铳手如墙而立,砰砰砰三段排射过后,又是一轮热油泼下,如此往复循环,城下之敌根本没有机会爬上城墙,更不要说近身鏖战,这特么就不是战斗,而是屠杀。

不到一刻钟,黄五身旁的十二门虎撙炮便被砸飞四门,炮手更是四散,火炮火铳轮番进攻之下,站在这里等死么?弓箭手,火铳手也好不到哪里去,敌军有城墙护卫,而己方的盾牌根本挡不住炮弹拍击,五轮火炮过后,扔下上百具尸体四散奔逃。

远程火力被打的没了气息,攻城的倭寇同海寇刀盾手自然倒了血霉,石块,热油,火把,铅弹如雨般砸下,躲都没地方躲,惨死者不知凡几,火人四处乱窜。

黄五见势不可为,疯魔般敲响铜锣,此所谓鸣金收兵之意,本就四散的贼寇如潮水般逃回,狼奔豕突,丢盔弃甲,怎么跑的快怎么来。

四位头领气喘吁吁的聚在一起,相顾无言,这特么打的什么仗,怎么有种拿鸡蛋碰石头的意思,果然野路子就是野路子,打家劫舍还在行,攻城还是免了,还不想投胎太早。

一番统计,短短不到两刻钟,便死伤将近三百多人,轻伤者还好,都跟着跑了回来,重伤者更是凄惨,兀自在城下惨嚎。

不知何时一侧城门开起,百多名跳**手手持皮盾,钢刀在逐个的给贼寇补刀,有些缺胳膊断腿的正在哀嚎着攀爬,跳**们犹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般,几步上前,一刀枭首,干净,利落,痛快。

这就有点瞧不起人了,俺们还没跑远呢,田川更是气得暴跳如雷,前番是被夜里偷袭,输的并不服气,此番却是真刀真枪的对垒,也是惨败而归。欲挥刀再战,可看见手下们垂头丧气,丢盔弃甲的怂样,果断放弃,上去也是给那小贼皮加餐。

几人不再耽搁,率众回营,爱杀就杀吧,弄回来也是麻烦,权当给兄弟们处理后事。

本是一番试探,看看四海商社的实力,却是不曾想到损失如此之大,陆战不要想,海战呢?以四海商社如此犀利的炮火,攻击港口肯定也占不到便宜,所带船只没有一艘能扛住五斤的铁球打击,一时间灰心丧气,不知何去何从。

战事已定,明生躬身施礼道“多谢冯爷爷,小子受教了。”

何为言传身教,冯通便是。如何诱敌,如何排兵布阵,各兵种的衔接,炮火的时机等等,明生所学不要太多。若是明生来指挥,虽能获胜,但断不会取得如此战果。

冯通哈哈大笑,不以为意,笑咪咪说道“将尸体都焚了吧,或者挖坑埋了,免得滋生疾病,这是战场上的规矩,双方都默认的事。年纪大喽,老汉有些吃不消,回去小睡。”

摆摆手,迤迤然下得城楼。

不理臭屁的冯老汉,明生安排人手去城下拣选战利,烧埋尸体,又令人统计自家伤亡,将伤员抬去医馆医治。

此战堪称完胜,自家仅战陨五人,都是被弓箭所害,伤者二十余,都是轻伤,无关性命。

可也暴露出一些问题,虎豹营清一色的皮甲,便于海上游斗,但是陆上斗战还是需要铁甲,棉甲方能对箭矢有效防范,此番战陨五人都是前胸,头颅中箭而死,不禁令明生唏嘘,果然打仗就是打银子,四海商社此后又是多了一处花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