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告黑状宝玉遭杖挞(一)
第二日贾瑞刚要出门去寻甄绪等人计议,却和贾政的小厮撞见拦住了:“瑞大爷,政老爷那边有请呢。”
贾瑞一皱眉,问道:“不知老爷一大早叫我有什么吩咐?”
“说是提学道老爷来府上做客了,要见一见瑞大爷。”
贾瑞心里一句卧槽:自己就中了个秀才,你一个提学道巴巴的跑来干嘛?
多半是想趁机攀附荣国府的,你攀附你的,还非得拉上我作陪,这不耽误我的大哥之路吗!
但也只能心中腹诽,贾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说不定以后还得依仗着这位二叔呢。
来至荣国府贾政的外书房梦坡斋,每次看到这三个字贾瑞就想笑,这和孟婆寨有什么关系没有?
进了正厅,早有贾政陪着一为四十上下年纪长须清瘦的中年坐了,旁边有清客詹光、单聘仁、胡斯来等人在下手作陪。
贾瑞先躬身施礼道:“请二叔安。”
贾政嗯了一声:“见过学道龚大人。”
贾瑞又躬身道:“学生贾瑞见过龚大人。前日还多亏大人帮忙补上了名额今年才能下场,学生还未得空去大人府上致谢,实在是失礼得紧。”
龚裴站起身道:“好好。快免礼。那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何必挂在嘴上?只见过世侄的文章,实在是璧坐玑驰蹙金结绣,今日一见本人,果然人如其文,生得端庄大气,温文尔雅,果然是侯门之后。”
贾政听了心中欢喜,笑道:“龚大人莫要谬赞了小孩子,他才读了几本书,又会做什么好文章出来!不过胡乱认得几个字,背了几首诗,信口胡诌罢了。”
龚裴也笑道:“并非是我故意讨好政公,世侄所做之文确实是这些年来都未有之佳作。只可惜,字迹略显潦草,不然,这第一名的秀才非他莫属的。”
贾政文言也是吃了一惊。他也是为官多年,知道什么字迹潦草都是托词,背后之意肯定是有后台硬的托了门路,点了第一第二名。
“存周(贾政的表字)难道没看过世侄的文章?”龚裴见贾政一脸的不可置信问道。
“瑞儿只说一出考场,精神一松就忘却了,故而我也并未得见。”
“呵呵,原来如此。正巧,我今日却把卷子带来了,有几处妙处还想落下这张老脸来和世侄请教一二呢。”龚裴说着竟然真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来。
贾瑞一脑袋黑线,这玩意考完了不是要封存的吗?他怎么偷出来的!这试卷当时就是照着风月宝鉴直接抄的,抄完了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你请教我,我请教谁去!
贾政见了却是大喜,忙接过来道:“玄衷(龚裴表字)有心了,今日我到要看看,瑞儿到底做了一篇什么文章,值得玄衷金口一赞。”
打开卷子,贾政先是皱了眉头:龚裴所言字迹略显潦草还算是美言了,这哪儿是潦草啊,分明是鸿鳦满纸,居然还有错字……
但是接下来贾政的表情是这样的:嗯……嗯?嗯嗯?嗯!嗯嗯!
贾政自幼酷爱读书,却在诗词一块并无半点天赋,只爱八股文章。浸**多年,一篇文章的好坏自然是一看便知。
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居然呆住了。
“呵呵,不知瑞哥儿做了什么好文章?也让我等见识见识?”詹光说着将卷子也拿了起来同其他几人一起看了起来。
“规矩而不以也,惟恃此明与巧矣……这破题颇有些意思!夫规也、矩也,不可不以者也;不可不以而不以焉,殆深恃此明与巧乎……”
听着詹光将文章读了出来,贾政的心里颇为复杂,喜欢得是贾瑞毕竟是自己的堂侄儿,如今有了出息,他是替贾代儒高兴;落寞的是贾瑞不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俩货宝玉和贾环都是不争气的。
由这个又想起了自己的长子英年早逝的贾珠,这文章的风格和贾珠写的文章颇有些相同,如果贾珠还在,说不定现在早已中了举人,甚至是进士了……
“好!实在是好文章!”单聘仁赞道。
“没想到瑞哥儿年纪轻轻竟能做出如此大气蓬勃之文章,失敬失敬!”
“依我之见,凭此文章,别说是个秀才,即便是乡试,也可稳稳的拿个举人回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称赞将贾政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玄衷,不知我可否将此文章抄录一遍?”贾政问道。
“呵呵,本就是世侄的佳作,存周请便。”
不等贾政吩咐,早有胡斯来拿了纸笔抄录起来。
“回头定要让宝玉那个不成器的孽障先抄它一百遍!”贾政恶狠狠地说道。
贾瑞听了这话肝儿直颤:这要是因此得罪了宝二爷,自己可就没什么机会进荣国府和那群小萝莉们玩耍了啊!
众人又是摇头晃脑的品评了一番,詹光笑问道:“瑞哥儿,恕我才疏学浅了,你这句:夫人之于离娄,不称其规矩,称其明也。人之于公输,不称其规矩,称其巧也。到底是……”
贾瑞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涌而过,刚想着是不是应该装肚子疼赶紧滑脚还是干脆直接晕倒让人抬出去比较好,忽然外头传来一声尖利刺耳的嘶叫:“可了不得了!吓死我了!死了人啦!了不得了!”
这尚未变声的鬼哭狼嚎,贾瑞和贾政都是一听就知道出自何人——贾环!
还有外客在,儿子在府中这般叫喊成何体统!
贾政的火腾的一下子就冒上来了,三两步跨出门去朝外头的小厮喝到:“将这小畜生拿来!先给他几大板!”
贾环哪儿成想贾政今日没去当值?吓得顿时不敢动了。
“好好的,你喊个什么!有没有一点规矩!平日里念书就学的这般叫驴疯狗的性儿?”贾政吼道。
“老……老爷息怒,我知错了。实在是……西头游廊旁边那处水井,有个丫鬟跳井淹死了,着实吓人,我才吓得失心疯了……以后再不敢了……”
“什么?有人跳井?!好端端的,谁去跳井?我家从无这样事情。自祖宗以来,皆是宽柔以待下人。
大约我近年于家务疏懒,自然执事人操克夺之权,致使出这暴殄轻生的祸患。若外人知道,祖宗颜面何在。”
贾环忙上前拉住贾政袍襟,贴膝跪下道:“父亲不用生气。此事除太太房里的人,别人一点也不知道。我听见我母亲说——”
说到这里,便回头四顾一看。贾政知意,将眼一看众小厮。小厮们明白,都往两边后面退去。
贾环便悄悄说道:“我母亲告诉我说,宝玉哥哥前日在太太屋里,拉着太太的丫头金钏儿强干女不遂,打了一顿,那金钏儿便赌气投井死了。”
话未说完,把个贾政气的面如金纸,大喝:“快拿宝玉来!”
不知宝玉死活,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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