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张道士

这整整一上午,林彻都是在演武场渡过的。

训练的项目也很简单,就是前世大学军训的那些,军姿,队列,口令,只是要求严苛了许多。

在鞭子的威慑下,成果也是很明显的,二十五人的小部队也有了那么一丝模样。

林彻的想法很简单,军队最重要的就是组织度,所以首要训练的就是服从命令,有集体观。

至于体能体力,武器使用,战术动作,战斗欲望和荣誉感这些倒是可以慢慢来,练兵这种事没有一蹴而就的。

到了下午,林彻便把监督训练的任务交给了宁小七,因为老龚头把林彻定做的蒸馏器送来了。

林彻指挥着工匠安装好各种部件,然后让人帮东西搬到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中,大致冲洗了一下。

甄姨好奇的看着林彻摆弄着这个不知道用来干嘛的器具,不知道自家郎君玩的什么新玩意。

只把甄姨,小虫还有铃娘留着,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甄姨,去取点酒来,什么酒都成,铃娘,你把大锅加上水,放上这个篦子。小虫,帮我把这个铜蒸锅架到篦子上,嘿,这玩意挺沉的。”

林彻是君子,动口不动手。

“铃娘,烧火,旺一点。”

林彻一声令下,铃娘化身为烧火丫头。

林彻打开甄姨拿来的酒坛子,里面是自酿的米酒酿,带着酒糟的,颜色有点金黄,手指蘸着尝了一点,哈,和前世的米酒味道一样。

虽然这酒用来蒸馏效果不是很好,不过这会也就是做做实验,以后再换其他来蒸也是一样。

“甄姨,你把这些酒都倒进蒸锅里,对,一股脑都倒进去,酒糟也一起。”

林彻再指挥小虫把一个陶盖改到蒸锅上,用吃满水的厚布在盖沿封了一圈,陶盖里面加了一层光滑的釉面,盖子顶上弯出一个陶管,把一个铜管接上去,然后用陶泥封好接口处。

很长一根铜管,中间弯了一个圈,伸出一个带着尖的口子,下面放一个坛子接盛。

一切就绪,只管烧火了。

没多一会,厨房里就升腾着浓郁的酒香,清亮的酒露开始从铜管的尖头滴出,落入瓷坛当中。

看来,成了,林彻一阵欣喜。

等接满一坛子,林彻再尝尝,还淡了点,便让甄姨打开套盖,把坛子里的酒倒了回去,加上米酒添满蒸锅在盖回去继续蒸。

如此蒸了三道,林彻才感觉这酒大致有个五六十度的样子了,这时厨房里的五个人都被酒气熏醉了。

特别是铃娘,脸上红扑扑的,一双桃花眼迷迷离离的。

甄姨用勺子,从瓷坛里舀出一点,清亮透明,和清水一样,啜上一口,哇,一股火辣霸道的味道入喉而下,然后被酒劲冲的一股眩晕。

“额…”

一个短暂就酒嗝,甄姨慢慢就往地上坐了下去,晕过去了。

“哎呀,铃娘,快去叫人,把甄姨抬回房里,甄姨醉了。”

林彻很是意外,没想到甄姨酒量这么差劲……

铃娘摇摇摆摆的蹒跚着跑出去叫来两个粗壮的大婶,小心翼翼的把甄姨抬了出去。

然后林彻让人收了器具,满意的把瓷坛子盖上。

小虫整理着思路,把流程记录下来收好,他已经渐渐进入了林彻给他安排的工作。

“铃娘,抱上坛子,回房,我也有点晕,我得睡会。”

林彻忘了自己这个小身体也是毫无酒量的。

小憩了半个多时辰,被热醒了,林彻睁眼一瞧,恩?帮自己打扇的铃娘呢?

轻声唤了两句,没人答应,林彻便下了榻寻了出去,却见外间茶案上趴伏着一人,却正是铃娘小丫头。

走上前,看到案上一只打开的茶盏弥散着酒香,盏底还留了一线残酒。

嗐,忘了防着这小馋猫了,真是个傻大胆,看过甄姨的下场,竟然还是没忍住偷喝了,也不知道这傻大妞喝了多少,看着呼呼大睡口水留了一案的铃娘,林彻是一阵无奈。

林彻也搬不动这小丫头,还好这五月时节,也勿须担心她会受凉,就任她趴在那睡得香甜。

房间里的酒气太浓,林彻便把窗户打开,夕阳的金光照在院子里,还略略的带着一股燥热。

林彻拎了拎装酒的瓷坛子,约莫三斤多的样子,还算拿得动,便抱在怀里走了出去。

看起来甄姨也还未酒醒,小院里只有几个粗使丫鬟在走动,林彻直直的出了院子往老太爷那边走去。

到了才知道,府上有客来访,是林老太爷的老友,这会,老头陪着老友饮宴呢。

林彻随手逮住一个小厮,帮他去寻几样东西。

堂上,两个老头推杯换盏,甚是热闹,都没有察觉走进来的林彻。

林彻放下坛子上前,“哎呀,翁翁,庆儿说好陪您晚饭的,你怎地悄悄吃起了都不叫庆儿的。”

林老头这才发现自己孙儿来了,把碗中的酒水一口喝掉,“哈,你个皮猴子,你还能饿着自己么,过来拜见张道长,慈正兄,这便是我孙儿,小名庆儿,大名林彻,我林家唯一的香火了。”

“小子林彻,见过道长,不知道长光临,失礼之处还望道长见谅。”林彻恭恭敬敬的揖手行礼。

“哟,小小的人儿一板一眼有模有样的,哈哈哈,无须多礼,出家人没有那么多讲究。”

张道长鹤发童颜,一身紫青道袍,很是随意的披在身上,捻着胡须,显得甚是洒脱。

两老头对坐设案,各自案上皆是琳琅满目,因为林彻的到来,仆役进来新设一案,摆上了各色吃食。

还未等坐下,一个小厮便把林彻吩咐的东西搬了进来,把一个陶盆放在地上,倒上清水,然后把一包硝石给丢进了水里。

林彻拎起带来的瓷坛,把它浸在已经开始冒冷气的水盆中。

“小家伙,你这坛中有何稀奇呀,还需如此冰镇。”

张道长略有好奇的看着林彻。

硝石制冰在唐朝末年便开始应用了,这时候一点都不稀奇,所以想靠这个方子赚钱的,只能穿越到那之前了。

宋时,商人们便在夏天利用硝石制冰,把糖加到冰里吸引顾客,还在里面加上水果或果汁。

甚至有些灵醒的商人在冰中加上果浆和牛奶,这和林彻前世的冰淇淋已是十分相似了。

“道长稍等片刻便知,容小子先卖个关子。”

林彻打算把答案留到惊喜揭晓的时候。

“慈正兄,莫要理会这皮猴子,他总能有些稀奇古怪的念头,随他去,我等且满饮此碗。”

林老头是个好酒的人,可能是往日闯海之时养下的习惯,海舟远行,都是以淡酒充作饮水的。

“痛快,痛快,孟远兄,算算时日,你我怕是有十余年未见了吧,哈哈哈,幸得,你依如旧时般海量啊,与你饮酒,最是痛快,这些年,老道整日在山中,嘴里能淡出鸟来。”

张道长也是酒到碗干,一副千杯不醉的样子。

“慈正兄啊,吾还以为你欲在山中飞升不再出世呢,让吾很是向往,此番,是何事让你这个老道动了凡心,重现人间呢。”林老头随口问道。

“仙缘未到,老道此生是无望窥见大道了,只是一身杂艺,终是舍不得,奢望能有寄托之人。”张道长洒然道。

林老头举着碗,“哈,你龙虎山一脉人才济济,都未让你寻得满意之人么?”。

老道士脸带不屑,“贫道已是二十几年未回过龙虎山祖庭了,那些人,呵呵,不说也罢,反正是看不上老道这身杂艺的。”

“呵,你说你一个牛鼻子老道,正经道术修得不怎么样,对这杀人放火,军阵厮杀倒是热心得很,也不怪你族中之人嫌弃于你。哈哈哈,喝酒喝酒,祝你早日寻得托钵之人。”

林老头许久未喝得如此尽兴了,年纪越大,这故人却愈发少了。

张道士饮下一碗,揩了一把胡子,打望了一眼正在埋头大嚼的林彻,“好说好说,有缘之人自会出现,老道不急。”

林彻一边填着肚子,双耳却关注着二老谈话,这奇特的老道人引起了他的兴趣。

听到谈话中的意思,似乎这道长有一身好武艺想找徒弟,就是不知道张道长的武艺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想着事后再寻祖父打问打问,如果是江湖把式,那对自己就没什么用处了。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林彻起来看了一下陶盆,已是结了一层薄冰,过去把薄冰敲碎,拿出了瓷坛。

“翁翁,道长,且慢筛酒了,我这有些新酒,二老来品鉴品鉴。”

林彻把二老碗中的残酒倒干净,然后在碗中浅浅的倒上了新酒。

“你这娃子,凭地小气,这么几滴怎够尽兴,倒满倒满。”

老道士嚷嚷着,这时候的酒都很淡,喝的时候得像林彻前世喝啤酒一样才痛快。

“道长莫急嘛,此酒不同以往的,其实最好是用三五钱的小杯为佳,如今一时寻不得,只好如此,翁翁,你也饮慢点,品过再说。”

林彻笑眯眯的把酒端到二老身前,这一碗要是真的倒满,那差不多都得有半斤了。

这可是五六十度的白酒啊,林彻前世也就最多能喝一斤多一点点,还是一小杯一小杯的喝。

“恩,这酒色看着倒是不凡,清冽如泉,嘿,酒香也是浓郁彻腑。”

老道有些急切的端起酒碗,仔细望闻了一番,抬碗便饮,“嘶……好霸道的酒,哈哈,痛快,痛快,小子再来,速速倒上。”

嚯,这张道士有点门道啊,酒量似乎很不错的样子,林彻可是在碗里倒了有二两多呢。

林老头看老道这般行状,便也端起来打望了一番,然后细细的慢饮,入口,微微冰凉,舌尖微甜,过喉,却侵略如火,一股热流直冲腹中,然后潮水般散漫在周身血脉中。

“好酒!”闷了半晌,终于吐出两个字。

“二老,小子此酒可还入得口?”林彻得意洋洋抬了抬瓷坛。

“啰嗦!”

林彻手上一轻,酒坛莫名其妙就到了老道手里。

老道单手一倾,一条银线便落入碗中,迅即,满满一碗,不溢一滴,不差一丝。

然后隔着两个案几,把坛子丢给了林老头,老头也是稳稳的一抄,随手也是倒的满满一碗。

“哎呀,翁翁,道长,此酒新制,烟火之气太重,方才需要冰镇后饮用,急饮伤身啊!慎重,慎重。”林彻赶忙解释。

这时林老头一手端着酒碗,一手不耐烦的挥赶,“去去去,大人喝酒,小娃莫要插嘴,吾等还需你个皮猴子教导?下去,下去,莫要打扰吾等品此佳酿。”

好吧,都说饮水不忘挖井人呢,这两老头,端着酒碗就要赶制酒的人,管你是不是亲孙子呢。

林彻垂着头,没精打采就退了出去,反正两老头也不兴搭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