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伴吾蹉跎(二)

对于苏茂相的识趣傅木魁很满意。

要想做成大事,统一内部的声音很关键,阉党能够借着这次的事件,洗白自己重新上岸,还能继续掌权那是巴不得的事情。

至于没了太监和皇帝的支持,后果会怎么样,不用想都能明白,权利在手,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而东林党则再次走上了历史舞台,只要自己内部不乱,别的党派,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给他们做的垫脚石。

一旁的赵-南星也很满意这个结果。

把整个朝廷的东西,当做了私人物品去交易,这是他们这些大臣们经常做的,已经熟练的很。

原来是为了党派之争,而如今却是为了道统之争。

都是争,自然要一致对外,把不是儒家的东西全部踢出去才是正理。

而这样的事情,在京城之中的各个角落都在发生着。

只是整个锦衣卫和东厂仿佛聋了一般,崇祯坐到了半夜,也没有接到一个有用的消息。

“天变了。”

崇祯忽然心头涌上了巨大的恐惧,外面月光下,树影婆娑仿佛藏满了想要他性命的刺客。

一个常识问题,居然演变成了一次整个国家的抵制,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本以为拖一拖能够过去,谁知却把他自己给拖进了水里。

“都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其实也意味着本人对于外界的控制已经失控了。”

“或许跳出京城是一个选择。”

崇祯已经开始盘算自己的后路了,至于“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种以身殉道的事情,他可不是很注重。

毕竟在他的认知当中个,曾经的崇祯若是不死在煤山,整个中原也不会最后堕落成那副鬼样子。

“嘿嘿,给自己找的借口可是真好。”

崇祯摇头失笑。

一连十日,既没有大臣们前来觐见,皇宫门前的那些士子和大臣们,也都一个个的散了。

反常的情况,直到第十一天接到了自己老实的一封信,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辞之中,都是老一套,劝他放弃所谓的“火枪大学士”,重新开始科举,然后优待士子。

如若不然他这个老师就要把他逐出师门。

当然要是能够下个罪己诏,承认自己的错误,那么一切都好说。

崇祯弄不懂,自己以为自己很聪明,为何还不如原来的崇祯玩的溜索。

人家好歹还干了十几年,而自己连半年的时间都没有。

“传内阁首辅黄立极来见我。”

崇祯需要下决定了,既然京城待不住,那可以去地方上,反正距离京城越远,越贫困的地方,就越安全。

因为只有那种地方,才是官员最少,也最不愿去的。

没地方捞银子,还很难出政绩,升迁是个问题,装满自己的口袋也是个问题。

两个问题都没办法解决,自然也就成了很多官员认为的流放之地。

“还想着大展身手,让大明起死回生了,谁知竟然要流放自己。”

崇祯看着地图上的长安一带,也是无语,心里也在想着,自己把这一件看起来的小事,看得简单了。

时代的不同,受到的教育不同,自然对问题的看法也就不同。

黄立极如今是意气风发,在大明一朝,那一个做内阁首辅的人,能够做到他这个地步?

居然倒逼着皇权,给自己让步。

刘伯温厉害吧,还不是跑去寻仙问道了。

张之洞也是权倾朝野,可也不过如此。

而他竟然要逼得崇祯皇帝为了大局,要下罪己诏了,是不是自己的内阁首辅已经能够父传子一代代的传下去了?

虽然这个想法不是很靠谱。

别的党派肯定不会同意。

来传旨的太监他认识,就是崇祯身边的王承恩,要是在今天之前,他还要点头哈腰的报以微笑。

而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从未曾有这一刻,让他有挺起胸膛做人的快感。

昂首挺胸的进了御书房,屋内只有年轻的崇祯一人。

“说吧,你们到底想要怎样?”

“上下串联了这么多人,不会是要改朝换代吧?”

崇祯眼皮子也没有抬,更没有赐座的意思。

让一直士气高昂的走进御书房的黄立极,一阵气馁。

“看来你们还没有想好,要不我再给你们一点时间,好好的想想?”

黄立极眼皮子直跳,此时见到的场景,可是和他们商量出来的而不一样,新皇似乎也没有他们自己猜测的那么慌乱无措。

“告诉我,若是官员贪污到底该怎么办?”

崇祯没有等到黄立极的回答,又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一壶茶已经喝干,黄立极的身上已经大汗淋漓,双唇紧闭,什么话也没有出口。

他没办法回答。

就他知道,这十天左右的时间,上下串联的人,多是在掩盖自己的罪行。

因此而多出的命案差不多有几十起之多。

说好听点是在卫道,其实私底下还不是在为了自己的中饱私囊。

“看,你们连贪污受贿都能忍受,为何就对我的一个圣旨解读的这么深沉?”

随即不再看向黄立极,向着外面喊道:“王承恩,立刻发动金吾卫和羽林卫,捉拿京城大小所有官员。”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很快就闯进来两名护卫,把黄立极带走了。

走的时候很狼狈,地上的水渍还没有干,一股尿骚-味在御书房周围扩散。

到了最后,崇祯还是放弃了去地方的想法。

只因他觉得还不能退让,谁知道这些没节操的官员,会不会再次弄些下作的手段。

只需一股流民,他们绝对就是落在水中的浪花,再也找不出在什么地方。

事件的发展很神奇。

崇祯以为要杀个血海漂橹,谁知这些文人已经串联了十几天,居然三两下就被关进了大牢里。

让他无语的同时,也明白了为何书生造反是,十年不成的道理。

全是一些耍嘴皮子的,讲大道理可以,真要杀人放火,却是拉胯的一塌糊涂。

用这些人治国,那真的是在开玩笑。

好歹你们也反抗一下啊。

整个京城的政务瞬间陷入了瘫痪之中。

崇祯算是发了狠了,既然儒生不能用,那就从各行各业之中考察出需要的人才。

到时候让那些读书人好好的杨王一帆,原本被他们看不起的诸子百家传人,一样能够把整个国家支撑起来。

他下在正在御书房做着规划,再次查漏补缺之后,就要被贴在布告处,等着开科取士。

而这一次的士,不需要儒生。

执着的人很可怕。

不管不顾执着的人更加可怕。

尤其是这个执行者,手上的刀子虽然还不锋利,但却有着超长的知识储备。

就算是那些只是是似是而非,可其中一条明确的道路,总是知道的,毕竟摸着石头过河的人,已经摸出了一条路。

而且已经证明成功了,自己只需要照搬即可。

“还是不行。”

崇祯把桌子上的纸张,团成一团扔在了地上,而地上已经有了一地的染着墨色的饿纸团。

“皇上,你已经快有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休息一下应该不碍事吧。”

对于外面的风风雨雨,周皇后心中一清二楚,毕竟连她的父亲都下了大狱,到现在都还没有释放出来,可见京城如今是个怎么样子。

“已经快十月中旬了,留给我,留给大明的时间不多了。”

崇祯一脸惆怅的接过周皇后递过来的参汤,喝了一口提提神。

“皇上还很年轻,大明也在蒸蒸日上,哪有时间不多的道理。”

周皇后不解的问道。

许多话,崇祯都是憋在心里的,没办法向别人倾诉,皇上年轻倒是真的,可年轻的皇上若是和大明江山一起烟消云散了呢?

“不知皇上要如何处置这些被打入大牢的大臣和儒生们?”

周皇后试探着问道。

没办法,不管如何都要救出自己的父亲,不然在这个年代,一个不孝就能被人骂死。

“杀人倒是不会,只是活罪可免,死罪难饶,按罪行多少罚他们去修路,想来不会有人反对吧。”

崇祯忽然高声喊道:“魏忠贤,让你查的那些大臣们贪污受贿的事情,查出来了么?”

一直抱着卷宗等候在门外的魏忠贤立刻走了进来。

他算是想明白了,那些读书人全是白眼狼,若是这一次他们策划成功之后,第一个身死的就会使他。

也是托了皇上的洪福,把这些人立刻拿下,自己才有机会见到了阴谋诡计到底是怎么样的。

所以对那些人恨之入骨,而对皇上更是敬畏有加。

神奇的手段,总能收获神奇的忠诚。

魏忠贤对于那些大臣们违法乱纪的勾当,如今是查的一清二楚。

在牢狱之中,没有谁不惊慌的,也没有谁能够守口如瓶。

单单他知道的一些事情,已经激怒了当时审问的金吾卫。

“回皇上,已经全部查清楚了,这些还有你下令抄家的大臣们的家产。”

崇祯没有去看那些大臣们的罪行。

拿起了抄家记录看了起来。

周皇后站在背后,眼睛瞟了一眼最上面的一个总数:八千六百万两白银。

心里立刻就起了惊涛骇浪,到底那些大臣们是怎么贪墨银两的,居然可以比大明三年的税收总和还要多。

此刻也在也没了同情那些人的想法。

用膝盖想,也能想到凭着那些俸禄,怎么也积攒不了之和么多的银子。

“把这些贪污记录全部抄上几遍,然后贴在京城人最多的地方,另外给金陵去封诏书,把那一套朝廷的人全部搬过来接任空缺。”

他差点都忙糊涂了,总以为自己要重新培养人才,却忘了当年太祖朱元璋在的时候,就有两套行政班子可以用。

其中一套要是烂到根子上了,立刻就能移植过来,不会让整个国家陷入混乱。

至于还会不会发生之前的那种事情。

通过了这一次的大换血,想来没有人敢于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看到了吧,咱们大明不是没银子,而是这些银子都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本来还在为编练新军愁银子,现在看来担心完全都是多余的。

当然历史上裁撤驿站的事件,也就不存在了。

**

京城的消息,传到金陵之后。

整个金陵的大臣们都沸腾了,倒不是为了所谓的道统,而是终于熬到了他们可以前去京城掌权了。

对于权力的巨大渴望,瞬间就击溃了这些人的理智。

读书是为了什么,为了人民的又,去而是很少的一部分。

若不是为了掌权,谁会拼命地往上爬?

而周围那些县城的官员们又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朝堂的大换血,就意味着空出了大量的官威,此时不争取一下,何时才能有出头的机会?

本来还在酝酿的导道统之争,也因此戛然而止。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京城之中翻云覆雨,等到城外的官道上,车水马龙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韩爌坐着马车从金陵而来,原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次进入此地。

却还是来了。

他是东林党的元老,因为魏忠贤而不得不辞去官职,退隐还乡。

现如今京城里的东林党人都已经下狱了,群龙无首之下却又不得不来。

“党争何时是个头?”

韩爌叹息一声,即便是他持身很正,也不得不深陷其中。

在韩爌进入京城之后,外面一亮破旧的马车也驶了进来。

一样是因为魏忠贤而弃官的孙传庭,却被几天前的一道诏书给招了回来。

想着天下传闻的消息,心头只觉得荒谬。

一朝文臣竟然全部被皇上下了大狱,虽然他是个武人,对文臣多有看不顺眼,可发生的事情还是让他仿佛在做梦。

“就这些人的熊样,到底是用什么方法,逼迫的他们这些武人没有出头之日的?”

他想不明白。

同时想不明白的还有卢象升。

他是天启二年的进士,现为大名知府,妥妥的文人出身,是在想不明白,就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火枪大学士”的头衔,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这些人想要干什么?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说新皇杀人,想来也是够仁慈的了。

话又说回来了,要是闹腾能闹出名堂也能称得上一声“好本事”。

可明明京营已经解散了,还给了他们串联的机会,结果还是一地鸡毛,这就很丢人了。

而且他们派出去的那些手下,说是为了“卫道”,据他所知已经被关进了各个县城的大牢。

诺大的风波,实际上连一丝涟漪都备有**起,就被一直诏书,全部抚平的风平浪静。

“好在这些人倒了,应该是大明的福气,若是外敌来临,真不知还要赶出什么奇葩事件。”

卢象升摇头苦笑,深深的觉得自己身为一位文人,都觉得可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