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杨豫之
人市这个地方很有意思。
众所周知，长安有东西两市。
其中西市多胡人，无论买还是卖，不少都是有针对性的“对外进出口贸易”。
东市则更偏向国内市场，买卖的货物也以百姓日用为主，“市内货财二百二十行，四面立邸，四方珍奇，皆所积集……”
东市是长安城中手工业生产与商业贸易的中心地之一。
这里店铺毗连，商贾云集，工商业十分繁荣发达。
市内生产和出售同类货物的店铺，分别集中排列在同一区域，叫做行。
堆放商货的客栈，叫做邸，邸既为商人存放货物，又替他们代办大宗的批发交易。
人市在现代人眼中，是十分不道德的，而且被法律所严厉禁止。
但在大唐，人市却是二百二十行之一。
想必古人也明白，人市“以人为货，低买高卖，离人骨肉，破人家庭”，是极残忍且极不人道的行为。
所以人市在东市的位置十分的偏僻，被笔行、酒肆、铁行、肉行等其他正常行业鄙视与排挤。
但人市面对的主要客户群体，却又是整个长安城内的富豪权贵阶层——普通人家自己都养不活，买人回家做什么？
这就造成了人市的位置很差，但内里的建筑与装饰却并不差。
虽然人市也有门口一条街，任由那些过不下去或者家里遇到变故的人，往头上插一根草标，自卖自身。
这些人往往价格偏低，属于人市中的底层交易。
一般的富贵人家也极少会在这里挑人，忠诚度和稳定性都得不到保障不说，人口质量问题也十分堪忧。
只有进到里面，才会发现人市里别有洞天。
宽敞的接待室、低眉顺眼的仆役、业务娴熟的人牙子、无微不至的服务……
若不是知道这里是人市，你会发觉这里与其他行市并无二至。
实际上，也的确与其他行市并无不同，就连买卖的“货品”，都同样有高低贵贱之分。
人市中最受追捧的，当属犯官家眷，其次才是昆仑奴与新罗婢。
犯官家眷可遇而不可求，昆仑奴与新罗婢则略好些，每个月总会有那么几批货物送达。
和往常一样，每次这些“高档货”送达之后，人市就会迎来一波生意的**。
杨凡与邢六到达东市时，就险些被眼前汹涌的人群给吓跑。
等两人好不容易挤到里面时，想购买昆仑奴还必须到人市里的牙行那里去登记。
杨凡只觉荒诞之极，感觉自己都不是在古代，而是在现代社会。
这人市就是市场，牙行就是市场管理处，牙行里的人牙子，与现代的业务员似乎也没太大的差别。
就连登记的时候，被收了一吊钱的“质押”，也和后世的拍卖保证金高度雷同。
杨凡对东市十分陌生，幸好有邢六带路，否则事情会比现在更复杂十倍。
他却不知，他刚从登记的地方离开，马上就有人把消息送进人市最里面去了。
在东市的最里面，有一栋二层的小楼，在一众平房当中，鹤立鸡群。
二楼上，一个年轻的贵公子大咧咧的坐在主位，几位牙行的管事袖手侍立，如同家奴。
其中一人听到门外的动静，马上出去一趟，回来之后立即躬身禀告：
“杨公子，那人来了。”
若是杨凡在这里，定会一眼认出，这杨公子就是上次癞九闹事时，再三“仗义执言”的那个人。
杨公子已经不复当日离去时的气急败坏，而是面有得色，向他身前站着的杨六爷炫耀道:
“怎么样啊，六子，本公子就知道他会来这里。”
杨六爷……或许在这里，唤他杨六更合适，作为弘农杨氏的家生子，杨六在杨家人面前的确没有称“爷”的资格。
不仅如此，杨六还带着十二分的小心，违心的奉承道：
“豫之少爷神机妙算，古之孔明也不过如此。”
杨豫之却毫不领情，大为不满道：
“少说些漂亮话，好好做事才是真的。”
“那杨凡小贼小小一个庶民，你却拿他毫无办法，还把本公子看上的美人给送上门去。”
“这且不说，杨奇那个蠢货还把命丢了，真是一群废物！”
杨六大为头疼，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当时为了快速平息杨凡的怒气，把楚娘子送出去还会留下这么大的祸患。
这杨豫之虽不是他的主家出身，可也是杨氏族人，前隋时杨豫之的祖父也封过王的，与贵妃娘娘是不折不扣的一家人。
现在倒好，这人找上门来，问自己要人，杨六哪有本事把人给他？
之前因为面膜的事情，就与杨凡交恶了，杨六不是没想过办法除掉杨凡。
可杨奇主动请缨之后，诡异身死——什么雷击而亡的官方结论，杨六是半点都不信的。
后来杨六也派了人，想要暗中动手，可派去的人莫名其妙失踪了不说，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在没搞清楚这个事情之前，杨六哪有胆子继续乱来？
不过嘛，他这个杨家的管事不敢，杨家其他人未必不敢。
这不，这位从小自比孔明的家伙，一到长安就自作主张的去给杨凡捣乱，结果同样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现在倒是学聪明了，知道借势而为。
不过效果如何，杨六并不敢保证，他决定先静观其变。
杨豫之却不这么想，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稳坐中军帐的诸葛亮，已经布下天罗地网，静等杨凡自投罗网了。
一想到自己能将杨凡玩弄于股掌之间，杨豫之就兴奋的不能自已，根本就坐不住了：
“快，马上就进行昆仑奴的博买！”
牙行的几个管事面面相觑，这可和牙行的做法不符。
每次要想把昆仑奴卖到高价，从来都是先拿其他丁口出来，一步步把人胃口吊起来，然后再安排昆仑奴的买卖，狠赚一笔。
杨豫之见无人应承，顿时发起纨绔脾气来：
“怎么？我说话不管用？还不快点滚出去安排？”
就在牙行内部被闹的鸡飞狗跳的时候，杨凡意外的在外面遇到了“熟人”。
不过这熟人可不怎么友好，看见杨凡的时候，眼神马上就变得不怎么和善了。
杨凡被瞪的莫名其妙，更是心头火起：
雾草！
这欺负人，是欺负上瘾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