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中枢任命
“陈伯不要再说了,贞一自有主意。”
裴贞一打断黑袍老武夫的话,转而笑着对李晔道:“好,既然道长说自己道法精绝,那且为贞一算算,看看贞一是何命格,只要道长说得出来,贞一另有相托。”
“好!”
李晔轻笑两声,伸手请道:“此处风大,姑娘入内拜茶,请。”
“道长请!”
裴贞一也来了兴趣,对李晔的怀疑消了大半。
一行入得紫金楼,高克礼和另外五个太监面面相觑,不知李晔打得什么主意,李晔不动声色,凝声对高克礼吩咐道:“贫道要与这位姑娘算命,诸位先行回避。”
高克礼心思灵活,领着五个太监到了暗处,但是并没有走远,毕竟裴贞一带进来的两个丫鬟看上去并非善茬,何况门边还有个带刀的黑袍老武夫。
见到高克礼这几个给李晔打下手的阉人,黑袍老武夫对李晔的戒备心大减,裴贞一也如梦初醒,乐呵呵道:“原来道长真是奉皇命在这里做事,失敬失敬,仙长勿怪!”
“无妨,不知者不罪。”
李晔淡淡一笑,心里却有些慌张,没有法器和道袍衬托出朕的仙风道骨啊!
“道长,可以开始了否?”
裴贞一笑了笑,不等李晔回答,就自顾自道:“贞一生于咸通八年五月廿二戌时一刻,求五行命神和八字流年,如果道长还能算出我的来路,我给道长一千钱。”
黑袍老武夫闻言,心中暗暗叫苦,我根本没带够这么多钱,这一千钱哪里来?
听到裴贞一报出自己的生辰,李晔随即在心中按天干地支纪年法快速换算出结果,然后凝声对答道:“咸通八年,年柱丁亥,五月廿二,月柱甲午,日柱庚戌,戌时一刻,时柱丙戌,所以姑娘的生辰八字是丁亥、甲午、庚戌、丙戌,生肖属猪。”
十二生肖的说法在东汉时期就有记载,到南北朝,生肖已普遍使用,《南齐书·五行志》中已经有具体的按人的出生年份称属某种动物的记载。
到了唐末,十二生肖基本是人人皆知,李晔也不怕裴贞一听不懂。
裴贞一听完,略显失望道:“只有这些吗,命神五行流年来路能看出来吗?”
生辰八字,随便一个读书人都能算出,她自己也会,如果面前这道士的本事仅限于此,那此人就是个信口胡言的无良道士,也就再没有求助的必要。
女人的心情是写在脸上的,裴贞一这种小女生,喜怒哀乐根本藏不住,李晔也看出了她的失望。
为了保持自己高深莫测的形象,李晔继续道:“姑娘五行齐全,黄道命神金匮,成亲嫁人不用挑选黄道吉日,哪个日子都是好日子。”
看到裴贞一点头,李晔又道:“是日正冲戌狗煞南,忌五虚九空天牢,恕贫道直言相告,姑娘今年事事不顺,令严应该为姑娘挑选了夫婿,但姑娘并不喜欢,对不对?”
陈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裴贞一更是连声道:“请道长赐策!”
李晔挥了挥袖子,掐指故作高深道:“不急,姑娘让贫道算的,还差来路这一项。”
裴贞一点头,压住心头激动,示意洗耳恭听。
只听得李晔又道:“如贫道所料无误,姑娘是河东绛州人士,出自河东裴氏,去年迁居长安,七朝元老裴度裴相公是姑娘高祖。”
陈伯大惊!
两个丫鬟大惊!
裴贞一心惊为天人!
直到好久,裴贞一才稍稍冷静下来,起身拱手拜道:“先生真乃活神仙也,想不到长安城中还有先生这样的玄学高人,贞一见识了……”
称呼变成先生,看向李晔的眼神也充满了敬畏。
李晔淡淡一笑,抬手道:“裴公德隆望尊,以宰相之尊亲自坐镇淮西前线,总领各路大军灭吴元济,迫令王承宗归服中央,又献计诛李师道,收回淄青,裴公身系唐室三十余年,佐宪宗皇帝慑服天下,成就元和中兴大业,堪为历朝宰相之首,贫道深感佩服。”
裴贞一脸色羞红,不好意思道:“贞一放浪形骸,令高祖蒙羞九泉,说来是惭愧了。”
在这个时代,她二十一岁不但没嫁人,时常还带着一群人在外面抛头露面,确实是有些不守妇道,拿到后世来说,就像是混社会的超姐。
李晔安慰道:“只要节名贞青,无须在意别人怎么看,且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地去走你的夜路,道心不安,可更为贫道思之。”
“先生说得好!”
裴贞一露出可人笑容,深感认同道:“我就不觉得男女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女子就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男人能做的事,女人就做不得?这是何道理!”
李晔点头,附和道:“当然能做,不过男人有一件事是女人做不成的。”
“什么事?”
“那种事。”
裴贞一闻言,瞬间羞得满脸通红,李晔得道高人的形象也跟着崩塌。
“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家去了,先生再见!”
裴贞一夺路而逃,李晔追上去,大声问道:“裴贞一,你还来吗?”
“也许明天就来,也许永远都不来……”
“边城?”
大抵是了,那个人也许明天就回来,也许再也不回来。
裴贞一,这一世,朕一定护你周全,紫微宫的惨祸,朕不许它重演。
“陛下……”
高克礼带着五个太监走了出来,见李晔一脸失神,都有些不知所措。
“回去了。”
李晔意兴阑珊,带人返回含元殿。
刚回到殿中坐下,舍人就凑上来道:“陛下,杜相公与刘相公中午来过,得知陛下不在就回去了……恭请陛下定夺。”
李晔问道:“杜相公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舍人对道:“李茂贞有异动,王行瑜已增兵凤翔,看来是想对山南动手。”
李晔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李茂贞要打山南本就在李晔预料之中,就算现在接到凤翔进兵兴元的军报,李晔也不吃惊,只是指示道:“谕令诸衙,照原定计划行事。”
除了山南的战事,李晔当务之急是要将朝廷决策层的空缺补上,随着韦昭度的致仕和郑从傥的病逝,加上李晔没有选拔新的宰相,现在履职的宰相只有四人。
其中杜让能掌度支、盐铁、户部三司,代管工部,崔胤领导吏部和九寺,刘崇望掌兵部和金吾卫,张浚分管国子监、礼部、翰林院、钦天监,崔胤和张浚还分领神策军。
如此局面,四人可谓是分身乏术。
遍数朝中诸臣,有资历和能力担任宰相的有工部尚书崔昭纬、刑部尚书李溪、御史台最高长官——御史中丞裴枢,翰林院最高长官——翰林学士柳璨。
历史上这四人都出任过宰相,各有所长。
裴枢出自河东裴氏名门,为人刚正不阿,尚严刑峻法,主张乱世用重典。
先前在秘书省和弘文馆当值,从僖宗幸蜀后,被领导御史中丞李焕提拔为殿中侍御史,及至李晔即位,在杜让能的推举下,又升任御史台最高长官。
历史上的裴枢可没有这么幸运,天佑二年殒命白马驿,时年六十五,因常以清流自居,策划这场血案的李振嘲讽道:“此辈自谓清流,宜投诸黄河,永为浊流!”
按理来说,裴枢是可以重用的,但李晔现在的总体战略在向盐铁、户部、度支三司负责的钱粮人口和兵部、禁军等武备方面倾斜。
乱世用重典没错,但长安小朝廷现在经不起折腾,贪赃枉法没关系,能替李晔办事就好,整肃吏治和抑制权贵及土地兼并,至少也得等到关中尽归朝廷之手。
既然如此,裴枢这个外儒内法的酷吏就可以排除了。
至于李溪,很有文才,历史上的昭宗因为好文攻儒的缘故,对李溪非常恩宠。
但根据李晔这段时间的观察,李溪治国理政的本事差杜让能差太多了,也不如崔胤狡猾多谋,亦没有刘崇望长袖善舞的本事,为刑部尚书还将就,参赞军国大事不可,审审案子管理司法工作就够了。
李晔的敌人都是当世枭雄,长安朝廷现在的情况,属于还没动手的黔驴,一两场战争失败尚且兜得住,但经不起重大决策错误,决策错误的影响太大。
剩下的就是翰林学士柳璨和工部尚书崔昭纬。
崔昭纬出身清河崔氏南祖乌水房,清河崔氏南祖为唐代清河崔氏定著六房之一,为僖宗中和三年癸卯科状元及第,历史上在昭宗大顺二年拜相,能力是有的。
但,凡事都要加一个但是。
这家伙对内勾结宦官,对外串通藩镇,每当事情不利于己,便使人密告王行瑜,令其上疏反对,他自己则在朝堂上遥相呼应,甚至借三镇势力压制皇帝。
历史上的昭宗在认清他的真面目后,先是罢了他的宰相,一路贬至梧州司马,但这样还是不解气,又下诏赐其自尽。
此人心术不正,善弄权术,性情阴险,善于伪装,乃新唐书主编欧阳修认定的晚唐奸相,崔胤虽然也阴险狡猾,但却是保皇党,只是历史上的昭宗没有用好。
之前五镇上表请伐杨守亮,李晔已明确表示力保杨守亮,但崔昭纬却非常不识趣的上表劝谏,企图让李晔把山南交出去,以此讨好李茂贞和王行瑜。
要不是没揪住这家伙的尾巴,李晔早就让其滚出长安了。
剩下就只有柳璨了,这个白马驿之祸的二号策划人。
柳璨也是河东人,唐末文学家和历史学家,出身名门河东柳氏,是柳公绰和名柳公权的后人,但到柳璨这一代时,家境已经非常贫穷。
但历史上的昭宗对柳璨十分赏识,委任他为翰林学士,崔胤被杀后,柳璨拜相。
虽然得到了昭宗赏识,但由于出身寒微,升官过程太快,常常被老资历大臣排斥,柳璨一寻思,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大家都不听我的,能办事吗?
想来想去,柳璨把目光了投向了朱全忠,希望借助他的势力巩固自己的地位。
长安朝廷崩溃后,李振撺掇朱全忠将唐廷中央大臣都杀了,柳璨也趁机把排斥自己的三十多位大臣列成名单呈献,然后这些人在白马驿全部被处死。
此事不得人心,天下舆论一片哗然,朱全忠成了众矢之的,对柳璨也产生了不满,何芳莺和蒋玄晖被杀后,张廷范、柳璨也遭朱全忠贬杀。
天祐二年冬,柳璨被押送刑场斩首,临刑前哭道:“负国贼柳璨,死宜矣!”
虽然后世对柳璨的评价非常低,但李晔觉得这人能用,要想避免柳璨像历史上那样串通朱全忠以巩固自己的权势,差的就是皇帝对其重用。
只要李晔赋予其权势,让其参赞军国机务,柳璨绝对会死心塌地跟着李晔。
而且这个人有培养成酷吏的潜力,李晔也需要一个狠角色来制衡崔胤和张浚,杜让能虽然能制服二人,但杜让能已经老了,再过几年就得退休。
原本李晔打算把宰相位置留给司空图,但想来想去发现司空图并不适合这个职位,因为司空图也是个纯文人,与其如此,不如把柳璨提起来。
当然,李晔这么安排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需要一个酷吏宰相协调鹰派、鸽派、方镇,化解三者之间的矛盾,同时实现朝野政治力量多元化,尽量避免某一派或者某一人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过重,也只有这样,李晔的大政方略才能畅通无阻的贯彻下去。
酷吏,什么时候要必须有。
若是由柳璨出任宰相,那么翰林院最高长官的位置就会空出来,柳璨要是当了宰相,也没功夫去研究汉史了,到时候正好把翰林学士的位置交给司空图。
投其所好,柳璨和司空图都会非常高兴。
“传旨,诏翰林学士柳璨来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