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血之婚礼

与来时不同,蜈蚣号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内伶仃岛,第二天就抵达。

商社所有的高层都被召集到了石楼,李肇基面向所有人,介绍了威廉船队抵达的情况。

与东方商社的人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杨彦迪和陈平等人也知道了商社与英国人的仇怨,他们对李肇基更为佩服。都是认为,在无尽海洋上,反客为主,夺船胜敌,只能证明商社掌柜是一个不凡之人。

“我们只有一艘战舰,不是英国人的对手,哪怕是这艘船已经经过改进,速度变快,但若正面对决,断难胜敌。”在介绍完情况后,不少人表现出了要复仇的心态,而李肇基率先说明了自己的判断。

速度在海战中很重要,但那是追逐战,但正儿八经的决战中一点也不重要,尤其是战列线对射,拼的就是谁火炮多,谁管子粗。而东方号无论火炮数量还是炮手素质,都远远不如对手,正面对决,无法应战。

“掌柜的,您可有计划?”陈平问道。他内心还是不想和英国人为敌,毕竟威廉船队与朝廷的关系还未确定,贸然出战,有擅开边衅之嫌。

李肇基点头:“我召集大伙,就是要宣布我的计划,从现在开始,商社进入战备状态,护卫队、先锋队和两艘船,全都集结,准备作战。”

“目标呢?”众人却是没想到李肇基一下就要摆出决战的姿态。

李肇基立刻回答:“外伶仃岛的水牢。”

“外伶仃岛?”

“我们不是对付英国人吗?”

与会者议论纷纷,都是不理解李肇基的意图,而李肇基说:“我没有要你们讨论对付威廉船队的事,方才所言,只是通告你们商社面临的情况。现在我们只讨论对外伶仃岛作战的问题。”

刘明德第一个抢先发言:“对四姓海盗作战,我没有意见,但是掌柜的,我就想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什么?难道我们要解救那些水牢里的猪仔?”

“老刘,说话注意些,半个月前,我也是猪仔。”陈平脸皮**,提醒说道,他是支持对外伶仃岛作战的,岛上的四姓海盗和林荣都是他的敌人。

刘明德尴尬一笑,说道:“好吧,解救被掳的百姓。”

“难道不行吗,解救百姓,替天行道,咱们出师有名!”李肇基说。

见众人投来狐疑的目光,刘明德连忙解释:“不不不,大家不要这样看我,我不是反对掌柜的提出的计划,我只是想事前问明白,如果我们成功了,怎么处理水牢里的那些猪......那些百姓?”

“你什么意思,难道咱们不是去解救的,而是去抢货的,到手之后,把那些百姓都当猪仔卖了!”陈平怒道。

刘明德听了这话,连忙作揖:“诸位,咱们掌柜的是个善心人,断然是不肯转卖那些百姓的。可问题是,咱们掌柜的也不会坐视那些百姓流离失所的,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说,万不可把他们都招进商社啊。

你们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咱们商社可养不起那许多张嘴啊。”

“感情你是这个意思,对不住了老刘,是在下孟浪了。”陈平松开了攥紧的拳头,跟刘明德赔了不是。

陈六子坐在李肇基面前,低声说道:“大哥是不是想把那些人送去淡水?”

李肇基微微摇头,这事听起来似乎挺合理的,其实完全没有操作性。淡水现在是荒蛮之地,就一个西班牙人修筑的堡垒,周围全是土著。台湾的土著以采集和捕猎为主,落后的生产方式不足以养活多余的人,而从外地输入口粮养活几千人,何其困难,把商社剩余的资金全投入也支撑不到田亩开发,产出粮食的时候。

更重要的是,外伶仃岛的人都是从内伶仃岛抓来的,以往来的小贩、渔民为主,这些人在早期开发方面,还不如农民堪用。

“若我们成功,自当释放百姓,权当是做件积福积德的好事。”李肇基淡淡回答,又说:“除非商社需要之人,其余都不接纳入社。”

这两句话,前半句上陈平安心,后半句上刘明德释怀。

可到底李肇基如何想的,就只有他一人知道了,这里每个人都知道,进攻外伶仃岛,拯救被掳百姓只是一个开始,至于后续计划,也就只有李肇基一人知道了。

外伶仃岛。

水牢一旁的龙王庙现在是林荣的住所,这段时间,他小日子过的相当舒坦,前段时间和红毛夷做了那单生意,狠赚了一笔,而郑廷球也上道,不知从哪里给他弄了个秀丽女子,让他纳妾。

林荣是男女通吃,眼见那女子模样秀丽,倒也喜欢,乐呵呵的办了宴席。

“郑廷球派人送来了十匹缎子还有两大缸黄酒。”

“石壁很是孝顺,那头枣红马,意外的神骏,怕是从北面来的。”

“马玄生没啥礼物,但这一小袋子金沙很亮眼啊,怕是要有二十两......。”

林荣穿着大红的新郎袍子,坐在庙院子的树下乘凉,心里想着晚上怎么享用那女子,耳朵里却听着那些海盗头目的礼物,很是得意。

“千总大人,也有不太好的消息,广州那边来人问,猪仔卖的怎么样?”账房汇报完,一边给林荣捶腿,一边笑嘻嘻的说道。

“你是怎么回的?”林荣舒服的呻吟两声,说道。

账房说:“还能怎么说,这时节不对啊,要等到九月,南洋的客商才会大队抵达,十一月南下的时候才会带猪仔回乡,那个时候,才是这单生意的好时候。”

“对喽,这话就说对喽。先让将主爷的心里预期低些,等红毛的船队回来,那个李肇基上门,咱们一口气卖出八百个猪仔,给将主爷一个惊喜,到时候非但没过错,反而有功劳。”林荣非常得意,说着自己的盘算。

林荣说:“那些送礼的人,安排了席面没有?”

“都在偏院吃酒呢,说是晚上好好闹一闹洞房,不肯走咧。”账房说。

林荣哈哈大笑:“让这群崽子闹,好好招待着。”

“千总大人,好消息啊,好消息啊。”一个手下醉醺醺的,趔趄着步子走进来,大声嚷嚷。

“你在腌臜东西,莫要再近前了。”林荣拿出白手绢,捂住口鼻,嫌恶说道。

那人跪在地上说道:“刚才去码头迎客,又看到了那艘英吉利红毛的洋船,和那个叫李肇基的通译。小的和他们说,今天是您的大喜日子,那李肇基很是欢喜,当时就回了洋船,着人搬了几个箱子,说要给您庆贺,此时正在赶来的路上呢。”

“李肇基来了?距离上次买猪仔,不到一个月啊,不是说三个月吗?”林荣立刻来了兴致。

那人乐呵呵说道:“嗯,那李肇基可是神气呢,这次没见洋佬,八成他主事了。一上岸就问,水牢里的猪仔还有多少,改主意了,要一千五,不是八百个了。”

“哎呀呀,好大的手笔。”林荣搓着手,哈哈大笑起来:“快些请来,在堂内置下席面,他是咱们最尊贵的客人,我要亲自接待。他怎生还不来啊?”

“哎呦,那厮可神气了,从洋船上扛下来的箱子不算,沿街买贺礼呢,码头那家老酒家,一进门就要了二十坛子,还专拣贵的要。小的一看,光是抬礼物的就有二十多口子,于是就在旁边客栈定了两桌席面,立马送来,就怕堕了您面子。”

林荣点点头,一把碎银子扔给手下:“办的妥帖,给你的赏。”

“哎呀呀,林大人啊,我真是该死,竟然连您大喜的日子都不知道。可真是对不住了,对不住了。”林荣还没出庙门,就听到李肇基爽朗的声音,眼见李肇基带人走进来,二十多人,搬着抬着,全是礼物。

林荣也迎了上去,兴奋写了满脸:“兄弟刚来,我如何怪罪,你是我的贵客,能来吃一杯水酒,就是我的福气了。”

“抬进去,抬进去......。”李肇基眼见东西堆在院子里,立刻吩咐往正殿抬。

账房笑嘻嘻的说:“李掌柜,还没唱名呢,您这可都是厚礼。”

李肇基搂住林荣的肩膀说:“万不可唱名登记,我和红毛那边的关系不能漏。这次有大生意,红毛让我来买一千五百个猪仔。另外,礼物里有一件特殊的,须得大人您亲自勘验。”

林荣一听,哪里还管什么虚礼,当即拉着李肇基进了堂屋。见众人放下东西,林荣立刻吩咐手下招待这些人。

人散去大半,李肇基指着一口半人高的大箱子问:“林大人可知这里是什么?”

“不会是满箱子的金银吧。”林荣开着玩笑,这箱子最大,他亲眼看着四个人抬进来的,若是装满金银,不下万斤,四个人怎么抬得动。

李肇基打开一个鞋盒子大小的箱子,现出满箱子的杜卡特金币,金光闪闪,他说道:“这才是给林大人的随礼,我哪里有银子装满这么大的箱子。”

相比于海盗头子送的一口袋金沙,这一箱子金币可是丰厚了数倍,林荣对李肇基分外满意,恨不得当场亲他两口。

“那这箱子里是什么,这么大,都可以放下一个人了。”账房凑趣说。

“先生说的是,这里就是一个人。”李肇基神秘兮兮的说。

账房疑惑,哈哈一笑:“难道李掌柜送来女子给我家老爷。所谓双燕复双燕,双飞令人羡呀。”

李肇基摆摆手:“那日买走上一批猪仔,就看到林大人脸上有忧容,知道您担心陈平一伙逃跑。为了让您安心,我把陈平带来了。”

“原来是个死人啊。”林荣顿感在这大喜之日晦气,但转念一想,人家李肇基不知自己大喜,不能怪罪,于是对屋内两个手下说:“你们两个,把尸体扔出去。”

两个手下打开箱子,忽然大惊一声,林荣刚要大骂手下闹什么虚乱,就看到箱子里钻出一人,一刀捅死一个手下,又拧断了另外一个脖子。

账房大骇,转身欲走,陈六子抱着刀,一招蝎了虎子掀门帘,伸了一小脚,账房摔在地上,被陈平一刀插在后心。

李肇基则是一把按住了林荣,正当他们以为殿内殿外已经无人的时候,里屋传来一声尖叫,李肇基一脚把林荣踹在大箱子里,拔刀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