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痛吻

郑廷球点头:“我此前派人去了大员港,却怎么不见马克先生?”

“这你就不知道了,马克不是来自大员,而是来自巴达维亚。”李肇基把早已编好的谎言说了出来,更是弄的郑廷球云山雾绕的,无法理解。

李肇基叹气一声说:“我们是一支船队,从巴达维亚出发,北上日本长崎贸易,却不慎遭遇了风暴,死伤了不少人货物也折损了不少。”

“稍等一下兄弟。”郑廷球打断了李肇基,说:“往长崎去,买猪仔做什么?”

郑廷球对其他地方或许不熟悉,长崎却是去过的,倭国可是个人口密集的地方,不比广东人少,是用不着猪仔的。

“这便是兄弟我难以启齿的地方,非得头领你保证,知晓缘由后,还卖猪仔给我,卖了之后,不说与旁人听,我才说出缘由。”李肇基故作为难,央求说道,眼见郑廷球脸色微变,他又说:“当然了,价格什么的好说。”

“哈哈,那便没什么不能说的了。”郑廷球哈哈大笑,他就是要赚钱,其余的本就不怎么在乎。

李肇基说:“前面我也说了,我们的北上船队遭遇了风暴,可不是一次,自出巴达维亚,风暴、大雨、雷暴、巨浪,各种险恶都经了,四艘船还沉了一艘,可以说,自红毛夷到了咱这边,从未遭过如此罪啊。

他们便是觉得,这是地域来的魔鬼作祟,扰乱航行。

头领,洋夷信教,你可知道?”

郑廷球点点头:“怎能不知,整天挂着个十字架,神神叨叨的,不拜父母拜什么上帝,奶奶的,个个都是神棍。”

“马克,画个十字架。”李肇基对马克说,马克极为应景的在胸前画起了十字架。

“对对对,你这个模样。”郑廷球笑嘻嘻的说。

李肇基却是一声叹息:“头领说的是,他们极为虔诚,觉得若是不能解决此事,北上必是死路,随船的神甫便是想了一个办法——献祭,而且是拿活人献祭,头领,我说这话,你懂了吧。”

郑廷球微微点头:“明白了兄弟,你不用说了。可是哥哥也为难啊,我手里可没有童男童女。”

李肇基连连摆手,顺杆爬的叫起了哥哥:“不用童男童女,要精壮男人!郑大哥,人家是洋夷,信的是上帝,和咱规矩不一样。这西方的魔鬼和咱大明的龙王,可不是一个口味啊。”

说到这里,李肇基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嘴里嘟囔道:“哎呦,罪过罪过,龙王爷和魔鬼爷都别来找我算账,罪过罪过。”

“哈哈,老弟不用这样,你且说,要多少!”郑廷球爽快说道。

李肇基一句话,让郑廷球一屁股摔在地上:“一千人。”

“一千人!全献祭?这洋夷的法事这么狠!”郑廷球的眼睛都快凸出来了。

李肇基说:“不是,要是要一千人,但其中两百个是献祭的。”

“那要一千个做什么?”郑廷球又糊涂了。

“郑大哥没去过巴达维亚吧。”李肇基笑着问。

郑廷球嘿嘿一笑,他其实没下过南洋。李肇基说:“巴达维亚那是红毛夷的基业所在,现在正在大规模推广种植蔗糖和烟草,人手要多少都不够。郑大哥,南洋的土蛮你可能没见过,个个蠢笨如猪,吃啥啥不够干啥啥不行,怎么办,还不是要咱们这边供人。”

“嗯,是这个道理,去年我去大员,那里也在种甘蔗,干活的都是咱们明国人,当地的蛮子根本不能用。”郑廷球自己就印证了李肇基的谎言。

“也就是八百个干活的猪仔,两百个献祭的猪仔,是也不是!”

“是,郑大哥,您看能帮着解决么?两百个猪仔,五天内要到手,大哥不知道,那洋船还在外海等着呢。其他八百个,三个月后,从长崎回来,顺路捎回去。”李肇基说。

郑廷球感觉没问题,他手下就能现拿出两百个来,他搓了搓手:“价格呢?”

“大哥你来说。”李肇基一副爽快的模样。

郑廷球咬牙说:“五十两一个,精壮男人。”

李肇基当即点头,觉得郑廷球这价格给的还算公道,现在非洲向美洲贩卖黑奴,一个精壮男黑奴的价格,到岸价能超过二百两白银。而荷兰东印地公司,从穷困的德意志地区拐一个人当水手,一年下来,各方面薪资待遇加在一起,也不过八十多两。

“五十五两一个,多出那五两算我的。”李肇基则更是爽快。

郑廷球说:“兄弟,我说的价里可有你那份。”

李肇基哈哈一笑:“郑大哥,又不是我出钱,你心疼作甚?”

“是啦,出钱的是这冤大头。”郑廷球也是笑了。

李肇基说:“但是郑大哥,我给你透个底,洋客手里肯定没这么多现银,也请你理解,我们这可是北上长崎做买卖的船队。”

郑廷球略微一想,感觉也是合理。

其实在十七世纪,大量的白银涌入大明,但这其中,来自日本的白银占据了绝大部分,来自美洲的则是很少一部分。西班牙国王从很久以前就限制,每年往来东西方的马尼拉大帆船只能两艘,吨位不超三百吨,不能带到东方超过三十万里亚尔的白银。

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马尼拉大帆船每年是两艘,但吨位普遍超过一千吨,各种走私,带来的白银更是远超限定数额。

但日本白银仍然是硬通货,尤其是对荷兰人来说,其贸易的现金流,主要就是筹措各种商品去日本换白银,然后再在东方买紧俏货物卖回欧洲。

因为日本需要鹿皮,所以荷兰人占领台湾,而日本需要生丝,所以荷兰迫切与大明贸易获得生丝,并且在暹罗、广南等南洋国家寻找生丝产地。

可以说,任何国家都是满载货物去长崎,去换白银。

郑廷球问:“那归来时那八百人呢?”

李肇基说:“郑大哥,我替你问问。”

郑廷球说:“好,兄弟,你和他商议吧,哥哥有的是时间。咱们就事论事,第一笔买卖,五十五两一个,用货物冲抵也行,哥哥保证你能拿到手。第二笔八百个,你和他好好商议。这么说,每个猪仔价格超过四十两,都分你一成,超过五十两,分你一成半。但到时候可得用现银付账啊。”

李肇基点头,随即与马克商议起来,他需要和马克表现出激烈争吵,锱铢必较的模样,但又深感马克没胆子和自己争吵,于是想到了一个妙招,说道:“马克,你还记得约翰逊船长吗?”

“当然记得,那就是个恶棍,BOSS,是你杀了他,你杀死了世界上最残忍的魔鬼。”马克立刻脸色涨红,说话声音都大了。

“你和我说说他吧,他是怎么欺负你的!”

马克立刻愤怒:“上帝作证,我这一辈子都忘记不了他对我的残忍........。”

这可是让马克打开了话匣子,挥舞着拳头怒斥起来,这是他的真情流露,但是在郑廷球的眼里,那却是对价格的极为不满。而李肇基则是不断的劝说,不断的商议。

虽然一句英文听不懂,但是光看李肇基的手势,他就明白个大概,李肇基的手从八比划到七,再比划到六,显然是玩的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那一招。

让马克回忆了一段残酷的过往,表现出了锱铢必较的谈判场景后。李肇基对郑廷球说:“郑大哥,快些帮忙,这价码快要成了。”

“怎么帮,兄弟快说。”郑廷球一听生意要成,想到白花花的银子,立刻起身,这个时候,李肇基就算让他把媳妇贡献出来,郑廷球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拔出你的刀来,吓唬吓唬这厮,然后夺门而出。”李肇基说。

郑廷球立刻明白过来,哈哈大笑:“兄弟,你真是好手段。”

说罢,他真的拔出刀来,在马克眼前比划一二,然后一刀把房间里的一张椅子劈断了,之后,拉开房门就要走。

李肇基上前,拉住了郑廷球,郑廷球也知道如何配合,双方拉拉扯扯,最后李肇基用两个手冲二人比划了两个五,在李肇基的命令下,马克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郑大哥,成了。”李肇基表演完,得意洋洋对郑廷球说。

郑廷球偷偷竖起大拇指:“兄弟,有你的,哥哥绝对不亏你。”

“马克,起来给这个人鞠躬。”李肇基命令道。

马克立刻鞠躬,李肇基又对郑廷球说:“郑大哥,给他表示一下五十五两。”

郑廷球自然愿意,李肇基又对马克说:“马克,给他一个拥抱,亲吻他吧。”

“为什么?”马克问。

李肇基说:“结束了,马克,你完成了任务,我会赏给了十个比索。这难道不值得庆祝吗,来吧,马克,拥抱他,亲吻他,是他与你一起奉献了一处好戏。”

马克一听表演结束,如释重负,又听闻会有十个银元的赏赐,更是欣喜若狂,当即疯了似的扑过去,先是给了郑廷球一个熊抱,然后抱住他的脸,直接咬住了郑廷球的嘴巴,来了一段基情四射的法式长吻。

李肇基整个人都崩溃了,他的本意是来个西式的贴面礼,哪里是嘴对嘴的亲吻?

一拍脑袋才是想起,这马克是英国佬,在英国贴面礼很少见,存在于上流社会,这个泥腿子哪里知道,还以为是真的亲吻。

“你在干什么,洋鬼子!”

咣当一声,大门被冲开,等郑廷球的手下扑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马克把郑廷球按在地上,痛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