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开局就是天花板
两个月前,真正的公子扶苏受了点心理上的刺激,一不小心落马摔了一下,旁边有块大石头,不偏不倚,撞在了石头上。
大王的长子不小心摔伤了,这可是大事。身为秦王的子嗣,还是长子,一举一动,是被朝堂上下,帝国百姓都关注的。
但是扶苏现在很纳闷。冯长安这样的世家子弟,一向家教极严,平时一个人被几个夫子围着在家学习六艺,今日怎么会有空来骊山……
太巧了!
冯长安看着长公子,几次欲言又止。
这一身浓重的书卷气是怎么回事?虽然面带忧郁,但是无形中却流露出一股超然物外的气势,而且很是自信。
顶着长子的身份,从小到大万众瞩目,但是迟迟没有被立为太子,公子扶苏身上承载的压力非常大。
不仅如此,公子扶苏从前很好武的,每次出行都是要配剑带弓的,今日竟然不带弓箭出巡。
“公子平日里夜以继日读书骑射,今日倒是好雅兴,出宫巡游。”
“卧床养病,很是苦闷,吾于宫中压抑已久,故而出宫。待到疾病全消,到时候再回去读书射箭,不是更好吗?”
这理由合情合理,冯长安反而紧张起来,不知说些什么话。身为王室宗庙子嗣,公子您一天不读书可以,但是两个月不读书,那可是犯王法的!
冯长安到底是不敢说这话,只好憋在嘴里,这时冯长安微微瞟了眼池武。
扶苏用余光看到这一幕,自然盯向池武,他大概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池武自然神色惊慌。
要知道,来骊山游玩,是他今晨突然做出的决定。他伤病刚愈,出宫散心,可是来了骊山,便遇见故交,未免太过巧合。
看着池武的神色,扶苏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冯长安控着马,内心有些不安。
“今日长安突发奇想,也想要来骊山转转,没想到竟然会遇见公子。”
扶苏心里犯起了嘀咕,什么叫做也是突发奇想想要来骊山转转?
“此地无银三百两!”
“何者?公子在说什么,长安怎们听不懂。”
“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就是说,一个人指着埋在地里的三百两银子对外人说;‘我这里没有三百两银子’。”
众人恍然大悟,一个个都不敢出大气。
冯长安原本不觉得公子有什么,但是就在这瞬息之间。太子表情的细微之处,尤其是眼神,全然像是换了一个人。
扶苏控着马继续往前。
他是公子,秦王的长子。除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嬴政心目中合格的继承人之外,目前他没有其他任务。
但是某种意义上,这样的穿越开局对他来说很是不利。
因为他已经是这个时代地位最高的人,开局就是天花板,再爬就是皇帝。
也不是说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当然有,逃跑,躲避命运。
但是身为长公子,一旦逃往宫外,迎接的肯定也是死亡。
扯太多没用的也没什么意思。
既然来了,你就得老老实实,安安分分过日子。别以为当了公子,开局就是轰轰烈烈的,还不是一天三顿,早起晚归过日子。
但是闲暇之余,公子扶苏必然会思考,以他的能力,学识,阅历,对历史的了解程度,他能为这个时代做些什么。
身为千古一帝的长子,他自然具有极大的优势。
扶苏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绿原,还有一侧的骊山。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何古代有那么多文人骚客动不动就寄情山水。
单单是骊山这点山水草木,清新自然,自他置身其中,萦绕在他心头的烦恼便烟消云散了。
而且千年前的时光,似乎总是慢悠悠的,没有现代化造成的那么多烦恼。古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子闲散悠长,时光似乎也变慢了。
冯长安看公子对着骊山面带陶醉之色,他自己的脸色却凝重了起来。
池卫率告诉他,公子最近的心思,不在骑马射箭读书练剑上,全在娱乐之事上。
作为公子从小的伙伴,冯长安明白公子的窘境。
公子为大王的长子,但是如今已经十七岁了,可是却还未被拜为太子。生在王族之苑,享受锦衣玉食之时,也必须要承担应有的责任。而对于一个王室长子来说,这责任通常是去继承王位,掌管一个国家。
冯长安努力调和氛围:
“公子恕罪,长安不才,确实是专门打听了公子的消息,出来劝慰公子的。听闻公子这些时日在学业上十分惰怠,若是被陛下得知,恐怕……”
“君父忙着攻打魏国,安抚燕赵百姓,这个时候,不会想起我来的。”
冯长安语塞,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担心你啊。等到大王忙完了,肯定回头收拾你。
但是看你这心知肚明,想必耍几天脾气,就又和过往一样了。
努力不一定有收获,但是不努力,什么都没有。
冯长安只好暗示道:
“日前我秦国突袭攻魏,秦军势如破竹,如今秦军已兵临魏国国都大梁城。相信有王贲将军为上将军,攻破大梁指日可待。”
眼下之意,大王肯定很快就会忙完的,到时候有你受的。
扶苏聚精会神的听着,他知道他的意思,可是现在他还已经无心读书了。
他要争储君之位,决不能靠读书这种老巴把戏,没有用的。
《史记》中说过,王贲破大梁,可是用了三月,以水围攻,城墙被泡湿这才破了的。
扶苏故意道:
“倒也未必。大梁城坚不可摧,我秦军曾经数次进攻魏国,次次都入不了大梁。此番,王将军怕是要废不少功夫,少说也需三个月方可攻破大梁城。”
冯长安头一回见公子论说军事,神采奕奕,语气铿锵,一改先前谨言慎行之态,意气风发,很为恣肆。
不输那些谋臣将士的气概。
冯长安猛地觉得,或许陛下也会喜欢稍微叛逆一点的公子。
“公子既然这么说,那长安便要以三月为期和公子打赌了。长安便拭目以待,且看着魏都大梁多久后破城。”
“赌什么?”
“祖父日前得大王赐一架古琴,是齐国赫赫有名的琴师旷修生前所用的琴,世间绝无仅有,只此一具。如果公子此番说对了,那我就把这琴赠予公子。”
反正闲着也没事干,打个必赢的赌又怎么样。虽然他什么也不缺。
“好,就这么约定。”
池武在后面咳嗽了两声。
瞧你和公子相谈甚欢的模样,想必是都忘记了我教你来干嘛的。若是公子还不快些恢复原样,将心思放在学业上,大王得知,势必要责罚公子。
冯长安闻声,微微有些紧张。
扶苏望着前面的平原,忽的道。
“长安,我许久未与你赛马了,不若今日你我比试一场。看谁先骑到前面山口。”
方才骑马的振奋感,扶苏急于再次尝试。
“唯!”
冯长安昂首挺胸微微作揖,笑若皎月。
随即,为流水浸润过的青草地上留下深深的马蹄印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你追我赶绝尘而去,马蹄声回响在山谷之间。
高而阔的天空中时不时盘旋着两只雄鹰,发出清亮的鸣叫,撕破天空的宁静。
池武则率领着卫队在后面费力的追赶着,不过,见公子在马背上身姿态昂扬,意气风发,池武也嘿嘿笑了。
扶苏感受着自己和**的马合二为一,尽情驰骋在平原的感觉。
没过多久,冯长安的马便落了后。
和他赛马的人,除了诸公子,其他所有人都不敢跑的比他快。
冯长安气喘吁吁的追赶上后,扶苏便同他在山涧口休息。
冯长安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一会,这才开口。
“长安听说,公子与淳于仆射起了争执?”
淳于越?
那个一天到晚明着让自己努力当太子的老师。扶苏眸子忽的犀利起来,脸上浮出冷峻之态。
扶苏的相貌,自然是随了秦王。这一肃容,便显得相貌冷峻,让人生惧。
冯长安以前从未被公子用这样锐利的眼神看过,很快,冯长安意识到他方才是僭越了。
冯长安急忙翻身下马对着扶苏作揖。
“长安多言了,还望公子勿怪。”
他与长公子扶苏自幼相识,兴趣相投,两人时常相聚。
只是随着他和公子年龄的增长,两人都越发清楚了自己的身份意味着什么。
公子为君,而他现下无官无职,连臣也算不上。
但是他们关系并未因此疏远,不过尊卑之分,彼此心里都有数。
而且年岁越长,越有数。
扶苏顿住马。
两人,池武一直跟着,见到前面的状况也是有些吓了一跳,自然而然放慢了行进速度,不敢靠前。
他这举动自然是说明他心里有鬼,今日正是他擅作主张将公子的行踪透露给冯家大子。
若是从前的公子,他必然不会担心,可是近日,公子对待亲近左右,隐官宦侍,明显变得严厉起来。
他现在有点担心,公子下一个惩戒的人就是他。
扶苏立在马上,望着立在马侧双手作揖面色恭谨的冯长安,淡淡道:
“今日的事情,其实你我心中都有数了,日后就不要打听我的行踪了。吾恕尔免罪,起来吧。”
“谢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