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赌约

税收的事情和天花防治的事情暂时聊完了,张德才单独与叶小丰聊了一会儿。

接下来,叶小丰开始培训这些人如何采集牛痘和接种牛痘。

让张德才的人找来大量的烧酒,用多次蒸馏之法,将这些烧酒蒸馏成酒精。

交代所有人,采集牛痘和在给别人接种牛痘之前,都要先用酒精消毒。

之后,张德才花高价请来大量人员,经过叶小丰的培训之后,这些人准备了大量经过高温开水煮过之后的铜瓶和绣花针,去各地收集牛痘。

这些人严格按叶小丰的要求,平时出门都要戴上用几层棉布制成的口罩和手套,严格按规范要求先用棉签给那些牛长有牛痘的地方进行消毒之后再用针刺破牛长有痘子的地方,将牛痘采集到铜瓶里,这些都是后话。

张德才开口道:“小丰,你可真成了我的贵人了,你先是又一次救了我家子莹,现在又帮我解决了我目前最大的两个难题,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表示感谢了,对了,你在书院,那孔山长于你念书可有助益?”

叶小丰忙道:“大人,我把子莹当妹妹看的,妹妹有事,做哥哥的必须保护好她,您既然同意她跟我们一起去玩,那就是信得过我,那件事您就真的不必太在意了。还有您对我的关心和爱护也是足够了,又是送钱给我,又是给我介绍老师,老师教我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感觉受益良多。”

“对了,我记得孔山长说过你如果学得好就准你休沐,看来孔山长对你非常满意了。”张知府说道。

叶小丰笑了笑:“大人,孔山长对我十分上心,我看得出来,他给我上的每一次课,他都是精心准备了的,但愿我能不辜负了老师的那份苦心。”

“小丰,你送我两份大礼,我有什么能帮上你的你尽管说就是,只要我能办到的,我尽力去办。”张德才十分诚恳地说道。

叶小丰道:“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如果说要帮我,只要您不让那防治天花之事是我的主意说出去就好了。”

张德才表示不解,他还想着到时候要为叶小丰请功呢!

叶小丰道:“大人,我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如果别人知道是我提供了这些办法,便将会有很多人都想知道我一个少年怎么做到的,那样我将会不堪其扰了。”

张德才听懂了叶小丰的意思,点了点头表示他是会考虑到这些的。

叶小丰想了想,接着说道:“大人,还有一件小事,真得请您给我帮帮忙。”

张德才忙问是什么事。

叶小丰道:“我舅舅苏东方想去凌州官办琉璃作坊去看看,放心,我们不需要看他们关于琉璃的制作工艺,只是想知道他们的一些原材料是在哪里买来的,我舅舅想开一间类似于琉璃的作坊,如果能成,或许又能给凌州每个月增加一些税银。”

张德才一听是这么一件事,忙道:“这是一件好事,我亲自陪着他去一趟,你看他什么时候去?”

叶小丰想了想道:“如此太感谢大人了,三天以后吧,我让我舅舅三天以后来找你。”

这三天时间,苏东方抓紧时间去苏家庄把水泥厂转交到了苏昌德的手上,又把郭守义提为副厂长,然后交代了他们一些水泥厂马上要增加人手生产朝廷交下的任务。

虽然苏昌德突然间接到了这么大的任务有点害怕,可有了郭守义的协助,事情倒也顺利。

接下来,苏东方便回到了凌州,与张知府一起去了一趟凌州琉璃作坊,不仅将生产琉璃的所有原材料产地打听到了,还细心地把各种材料弄到了一小份带了出来。

……

叶小丰终于又回到馨雅书院念书去了。

返课当日,郑斯年一早就在馨雅书院等着叶小丰,说在益安老许已经找到了他,他按叶小丰的信上内容给他们提供了郑知县查到哪一些人探望过孙达潭的资料。

在馨雅书院,叶小丰重点攻克八股文的写作方法,孔山长也开始与叶小丰全面系统地讲解八股文的写作方法和要领。

叶小丰也勤加练习,孔山长帮叶小丰收集了大量这些年来馨雅书院甲班的试卷,叶小丰每天晚上他都要完成一篇这些试卷上面的八古文的写作。

再就是试帖诗,叶小丰凭着记忆写出了大量前世所学和所读过的古诗,研究和分析这些古诗为什么能流传下来,精妙之处都是什么。

试帖诗也需要八股文作为基础,八股文熟练之后,叶小丰的试帖诗也有了长足进步。

每写一篇八股文,叶小丰在写之前记录写作方法,写完之后总结不足之处和解决办法,叶小丰发现他的八股文的写作其实就是因为他没有写古文的习惯和不熟悉古人的思维方式。

意识到这两点之后,叶小丰专门在这两方面下功夫。果然,从此叶小丰的八股文写作水平提高得非常快。

对于前世经常写论文的叶小丰来说,前世的许多议论文技巧也可能与八股文融会贯通,逐渐地,叶小丰的水平越来越高了。

以致于开始有先生拿他的八股文当范文在课堂上阅读了。

可这,却引起部分同窗的不高兴,他们中很多人知道了叶小丰是农户出身,碍于周惟聪和郑斯年的面子,这些人一般不会得罪叶小丰,可也不会与叶小丰走近。

但先生和夫子还在课堂上推崇起叶小丰,那就让这些人心里很不舒服了,在他们的眼里,一个农户子弟,上月月试还是下等成绩,难道我们一些贵族子弟还要向他一个低等户籍和低等成绩之人学习?

于是,在一次《春秋》课上,叶长林夫子第二次开始阅读叶小丰的文章作为范文讲解之时,班上一个学生突然很不礼貌地站了起来直接对叶夫子说道:“夫子上次读叶小丰之文,我等且忍了,可叶小丰者,月试成绩下等也,汝今日还拿其文章读之,莫非是要我等向下等之人学乎?”

这人故意用文言文的之乎者也来向夫子发问,实则是为了说最后一句话,这话有双层含义,一为叶小丰的成绩是下等,二为暗指叶小丰户籍也是下等。

作为一个贵族,让他向下等户籍之人学习,那就相当于是对他们侮辱。

叶小丰看向这个学生,认得此人叫陈子慎,他还想过这个陈子慎名字的来源,应该出自《礼记·中庸》:“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可见给陈子慎取名之人应该也是饱学之士,可这个学生与其名字很不相符的是他平时就是一个独来独往之人,从不见他与班上的其他同学有过什么交往。

叶小丰问过周惟聪和郑斯年,他们都只知道这个陈子慎也是今年转进来的,具体是哪里人,什么户籍,班上却没有一人知道,只知道他几次月试成绩都是数一数二的。

叶长林一时错愕,以前,可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在班上当众向先生或夫子这样质问,可夫子都有做夫子的傲气,淡淡说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何况叶小丰乃尔之同窗,上次月试下等,岂知他成绩断无长进乎?尔等若一直用老眼光看人,有如刻舟求剑也。”

听叶长林这样一说,那陈子慎不仅没有收敛,反而问道:“夫子,汝可断言其成绩有长进乎?”

叶长林道:“当然,叶小丰之长进,乃所有先生之共识也。”

陈子慎哈哈大笑道:“夫子可敢与吾相赌乎,吾赌叶小丰下次月试,仍无长进,若吾输之,吾以后甘愿向其学之,若其下次月试仍为下等,汝当何为?”

“这……”叶夫子虽然认为叶小丰的学习成绩有了很大的进步,但他的确不敢肯定叶小丰下次月试成绩如何?

更何况一个师长与学生打赌,那是有失身份之事,他当然不会答应,可又不知如何回复,所以一时语塞。

叶小丰见状,站起身来,先向夫子行了一礼,然后转身面向陈子慎道:“子慎,岂不知事师之犹事父也,尔对夫子咄咄逼人,岂不有违师礼乎?尔若实在想赌,可与吾一赌如何?”

陈子慎自觉把叶小丰说的前面一句话给忽略掉,却似是非常兴奋地说道:“可,有众位同窗为证,尔有何高见,吾洗耳恭听之。”

叶小丰也不示弱,道:“下次月试,吾自信断不可仍为下等,若仍为下等,尔有何说教吾且通通受之,若吾取成绩为中等往上,尔当向夫子致歉,向众位同窗致歉也。”

陈子慎与叶小丰好像今天就是要杠上一般,摆了摆手道:“非也,非也,夫子今日所为,乃让吾等向汝学之,若要吾学,汝之学问当在吾之上,要比,当以吾与汝比之,汝居吾上,吾向夫子及同窗致歉可也,汝居吾下,汝亦为之,可乎?”

这陈子慎,意思是要比只能比你我两人的成绩,你叶小丰的成绩如果在他陈子慎之上,他愿意就今天这事向夫子和所有同学认错,如果叶小丰的成绩比他差,那叶小丰就也得向夫子和同窗们认错。

叶小丰也没有想到陈子慎会给出这样无耻的赌约,他一个上个月月试还是下等成绩之人,怎么可能比得过班上数一数二同学的成绩。

但叶小丰又一想,就算真的输了,不也就是在课堂上认个错吗?想到此,叶小丰淡淡一笑,答道:“可也!”

“哇!……”

课堂上的人齐声惊呼,有人朝叶小丰竖起大拇指,也有人先向他竖起大拇指朝上然后再朝下比划,然后课堂上开始了各种议论之声。

周惟聪与郑斯年都想站起身来为叶小丰辩上几句,如此等比试太不公平之类的,没想到那叶夫子为了维护课堂秩序,用教鞭在课桌上连连抽了几下,连声喊道:“肃静,肃静!”

然后,就两人课堂上的争强好胜先往正路上引导,说同窗之间通过这种方式能促进自己更加努力学习,对两人都有好处,其他同学也可以暗暗下决心与他们二人比较云云,接着话风一转,又说课堂是严肃的地方,是学习孔孟之道的地方,不是赌场,以后,再不许有类似情况发生,否则,他将行使夫子之责,对打赌之人的品行视为不端,今天的赌约在他的课堂上是无效的。

叶夫子这些话,看上去是偏袒了叶小丰,实则还是留有余地,在课堂上是无效的,那在课堂之后不就是听凭你们怎么办了吗?

大部分同学及叶小丰和陈子慎也听懂了。

因此一下课,陈子慎就找到叶小丰道:“叶小丰,夫子说了我们的赌约在课堂上是无效的,你若是君子,我们就在课堂外赌一场如何?”

叶小丰问他想怎么赌。

陈子慎道:“我们就赌一百两银子,下次月试我若输给了你,我赔你一百两银子,你输了,你赔给我一百两银子。”

陈子慎以为叶小丰肯定不敢跟他赌,因为他认为一个农户就算家里有钱,也会拿不出一百两银子。

叶小丰却笑着问道:“我要是不跟你赌,那又怎么样?”

陈子慎道:“那我就把这事告诉所有的同窗,你不是君子,而是小人,以后,我会让同窗们都叫你为小人,或者是叶小人,说完哈哈大笑。

叶小丰也笑了,然后一字一句地道:“行,我跟你赌,不就是百两银子吗?我输了大不了给你一百两银子,就算我输了,大家都会觉得理所当然,可你要是输了,可就丢脸丢大了。”

陈子慎哈哈笑着,然后转身离去,一边走一边把右手举过头顶,摆了几摆后高声说道:“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