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宗亲与外臣
徽宗赵佶对于二儿子赵楷审理的案子本身并不在意,果然是将目光落在了张择端的那幅画上。
只见那幅不长的画卷上,人物惟妙惟肖,简单的勾勒就能让人看懂他在做什么,更关键的是周边的酒肆茶坊更让徽宗感兴趣。
徽宗是皇帝,富有四海,但并未能经常出游,尤其是在开封城中,哪曾随随便便的在街上溜达过,即便是当年“微服私访”,去白矾楼幽会李师师那可是偷偷摸摸的,他可并未曾真正的领略过汴京的繁华。
因此徽宗对这画上描绘的市井生活很是向往,于是开口问赵楷道:“这是谁画的?”同时一边将这画作交给了旁边的蔡京,让这位书画鉴赏家也欣赏一下。
赵楷见徽宗问了,忙道:“回父皇,此乃翰林图画院侍诏张择端所画!”
“哦,他是何人?”
赵楷心中一叹,敢情自己刚才说案情的时候,徽宗根本就没有仔细听,不过他问这话,那就是想要见张择端了,不过,张择端今天挨了二十棍子,屁股早就被打开花了,此时应该是在家中**躺着呢,恐怕是见不了皇上了。
但,来之前,赵楷就已经准备好了,于是他开始编瞎话的说道:“回父皇,张侍诏被那小人王德陷害,又被开封知府判了臀仗之刑,如今张侍诏正在家中静养。”
这话说的就有意思了,明明是张择端做的假证,赵楷偏偏说是被王德陷害,而且又将知府聂山牵出来。
侍诏虽说品阶不高,但名义上却是侍奉皇上的官吏,赵楷这样说,无疑是在给王德,给他爹王黼,还有背后的梁师成在上眼药,好一个一箭多雕!
果然,徽宗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的神情。
赵楷刚要继续,这时旁边的蔡京说话了。
“官家,观此画,这位张侍诏可是尤擅画楼观、屋宇、林木、人物啊,如今开春了,金明池也已开池,热闹非凡,官家可命此人书画金明池的景色,以彰显我大宋盛世,君民同乐的景象为好!”
听到“大宋盛世、君民同乐”,徽宗高兴了,他就喜欢这种事儿,刚才的不悦之色已去。
于是徽宗笑着对两人说道:“好,太师所言正合吾意,嗯...既然张择端在家疗伤,那就烦请太师和楷儿亲自去探望一下,将太医院的太医也一并带过去医治,早日将佳作完成,呈与吾看。”
让当朝一品的重臣和皇子去探望一名九品的小吏,这事儿只有徽宗能想得出来。
不过,这也说明赵楷这事儿做对了,徽宗就是喜欢文艺人,赵楷这也算是投徽宗所好了,徽宗的确对于王希孟的早逝伤怀,若是能有下一个王希孟,那么徽宗很快就会从伤悲中走出来,而张择端是自己举荐的,那自然就是自己的功劳。
蔡京和赵楷都了解徽宗,丝毫不以此为意,纷纷答应了下来。
让两人去,另外还有一层意思,徽宗是一位“颜控”,可不是所有有水平的艺术家徽宗都欣赏,除了作品本身,这人的长相,也是很重要的,若是这人长得不好看,即便是作品再好、再高超,徽宗也是会感到别扭,徽宗就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因此,徽宗让蔡京前去探望张择端也有让他去面试的意思。
蔡京侍奉徽宗多年,焉能不知这个道理,因此慨然应允,君臣二人的默契早就有了。
皇上交代下来的事儿马上就得办,不过,在赵楷来之前,徽宗和蔡京正在商量一件大事,两人还未最终定下来。
蔡京说道:“官家,金使李善庆来京已经有一月有余,所议之事已基本确凿,为表我大宋的诚意,在金使离京之前,老臣建议将年号改为‘宣和’,不知官家意下如何?”
徽宗轻捋须髯,口中念叨着“宣和?疏通...调和...,嗯,不错,老太师果然懂得朕的心思,下个月就改元宣和!”
“是,微臣遵旨!”
事情定下来之后,徽宗心情不错,眼见午时了,又留下两人就在延福宫中赐了午膳,饭后赵楷和蔡京两人才离开。
出了延福宫的宫门,赵楷就和蔡京聊了起来。
刚才赵楷在诉说张择端苦状时,就是想等着徽宗生气,借机好参王黼和梁师成一本,但却被蔡京给打岔打过去了,如今就剩下两人,赵楷很是不解,于是就开始问了。
“太师,朝中称您为公相,梁为隐相,其所做之事无不阴狠狡诈,今日就是一个好机会,为何太师要阻拦本王呢?”
蔡京不紧不慢,故作高深道:“恽王殿下,如今官家的心思并不在内,而在外。”
“哦?愿闻太师高论!”
蔡京哈哈大笑,对于恽王,他是愿意交往的,恽王可比太子赵桓要聪明得多,于是他开始简单的讲述起来。
金使来到大宋本来是密访,朝中仅有几位重臣知道徽宗有意联合金人攻辽,但大臣们的意见却并不统一,但是架不住以蔡京、童贯为首的几人在徽宗耳边鼓噪,标榜燕云十六州重归汉地的大义,这个说法,果然是让好大喜功的徽宗蠢蠢欲动。
而朝中其他的重臣如太宰郑居中,枢密院执政邓洵武等人是反对的,他们认为与刚刚兴起的蛮夷金人联合,无异于与虎谋皮,金人远未开化,羁傲不逊、野蛮至极,反观辽国的契丹人,建国已经;两百余年,推崇汉文化,且宋与辽两国的澶渊之盟也已经签下了百年有余,两国之间和平日久,若是联金攻辽,那岂不是背信弃义?!
徽宗没有想到朝中的重臣们对于此事竟然有如此大的分歧,一时间竟不能决断。
之前赵楷对于此等军机大事偶有所闻,但并不详尽,今日既然被他碰上了,他又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太子,对于国家大事比之前有了无比的热情,因而他对着蔡京说道:
“太师,今日可有空闲?”
“回恽王殿下,老臣今日并无大事。”
“哈哈,甚好,不知太师肯否赏光到本王府上饮宴?本王有好多的事情还要向太师请教呢!”
蔡京略一沉吟,答应了。
虽然有宗亲不得接触外官的说法,但今日之事又略有不同,首先,赵楷是开封府尹,名义上是京城这座城市的最高指挥官,和同在首都工作的官员当然是可以有工作上的沟通交流的。
其次,两人可是刚刚得了皇命,要一同去探望张择端的,在府中一起商议也是可行的,难不成要去开封府衙去商议?
最后,太师蔡京位高权重,圣眷正隆,恽王赵楷如日中天,无可限量,谁敢追究?
正是基于这几点,两人才一个敢请,一个敢去。
赵楷当然是想着向蔡京求教军国大事,继而为自己谋权而出谋划策,而蔡京也是想着为自己的儿孙们铺路,所以两人是一拍即合。
到了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蔡京就穿戴整齐,动身前往恽王府赴宴。
可就在蔡京离开不久,一个家丁模样打扮的人,哭丧着脸,急冲冲的来到了蔡京府门前敲门。
“喂,站住,你谁啊?太师府前岂容你放肆!”蔡府的看门人趾高气扬。
来人整理好情绪,一边作揖一边道:“在下是威远节度使朱勔朱大人府上的,特意前来求见蔡太师报信儿。”
看门人一听是朱勔家的人,顿时态度缓和了不少,朱勔平日里可是没有少给蔡京送礼,是蔡京府上的贵客。
看门人见来人的模样有些狼狈,不解的问道:“哦,你是朱大人府上的?朱大人怎么没有来?”
听到这话,来人带着哭腔道:“我家大人被打了,生死未卜,如今正在医馆里抢救,我是特地来向蔡太师求救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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