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国库空虚

“殿下请说。”

吹了吹茶面上的浮叶,朱正润了润喉:“关中大旱,饿殍遍野;河南洪涝,流民上千,通州大火、正远军缺粮,这些事张大人可知晓?”

“回殿下,此等大事,臣自然知晓。”

朱正身子微倾,皱眉道:“既如此,为何这些折子上要求赈灾、拨粮,户部却屡次上书驳回了?”

原来是为这事。

张贤脸上立刻现出一抹为难的神色,道:“殿下,不是户部要驳回赈灾要求,实在是……是在是朝廷现在也拿不出钱啊!”

朱正眉头一皱,“拿不出钱?”

他自然知晓国库紧张,但也不至于连赈灾款和军饷都拿不出来,这还算什么国库?

而且,这里的大明王朝实行的不是屯田制,而是募兵制,军饷一应都由国库承担,户部再缺钱也不应该少了军饷的预算。

由此可见,这户部的水可不浅!

朱正不动声色盯着张贤。

却见张贤苦笑一声:“殿下不知,如今国库钱银不过五十万两,余粮不过一年,且天灾人祸四处肆虐,就跟个竹篮子似的到处漏洞,国库实在是拿不出钱了啊!”

五十万两?

朱正心中冷哼一声,好一个张贤,竟然想诓骗他!

佯装一脸惊愕:“每年田赋、盐课、杂赋、灌水,光是地丁银一项就有差不多三千万两,杂赋也能有七八十万两,这些钱都去哪了?”

张贤似是料到他会这样问,连忙起身,施礼答道:“殿下,地丁银确切来说是两千九百三十八万两,杂赋一共六十九万两。”

朱正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看不出来,这老家伙能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钱呢?”

朱正死死盯着他。

“国库空虚,臣做为户部尚书,难辞其咎,近几年,关中连年大旱、颗粒无收,朝廷年年赈灾,粮食尽给了他们。”

张贤说着,下意识用眼神偷撇了一眼朱正,“去年圣上下令,修建战神行宫,大明土木,现在还没建完;今年御花园修缮,挪用良多;再加上御驾亲征,五十万大军辎重粮草皆不在少数……”

“每年入不敷出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臣,实在是无力回天啊!”

他说完,竟然掩面失声,痛哭流涕起来。

本就不大的眼睛,此时更是老泪浑浊,迷 离得几乎看不见那条眼缝。

朱正面色古怪看着他。

都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在这装什么野猫子……

钱是真的花了,张贤说的这些名目,朱正自是清楚。

光是战神行宫,所需银钱便能抵两年的杂赋。

但他也很清楚,大明国虽渐渐式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朱家子孙全是败家子,国库也不至于空虚成这样!

那钱都去哪了呢?

自然是进了某些人的腰包。

历朝历代,贪官污吏富可敌国这样的事数不胜数。

说到底,林子大了,什么样的蛀虫都有。

但现在是特殊时期,如果不能在京都保卫战正式来临之前,为下面的将士们筹备好军饷,积极备战,那么这一场关乎大明生死大决战,结局可想而知!

想了想,大手一挥:“即使如此,战神行宫便先不建了,御花园的修建也即刻停工,再去看看内库,若有可变钱银的,皆变卖成钱银,能有多少筹多少。”

“凑齐军饷,保证将士们不挨饿,这才有力气对付瓦剌,剩下的钱则通通拿去赈灾,要让百姓们喝上一口热粥,保住性命才行!”

闻言,张贤一怔。

这位莫非真的转性了?

往日里,郕王胆小怕事,优柔寡断,不可能有这样的果敢,更别提敢下令暂停圣上想建的战神行宫……

只是,就算如此,这钱只怕也根本填不满这无底洞。

这位到底是全然不通政事?还是故意刁难,想借机拿他烧第二把火呢?

张贤老辣的双眼忽然抬起头看了一眼朱正,眸底寒光一闪即逝,却不露声色。

他躬身行礼,答道:“臣立刻去办,殿下若没有其他事吩咐,老臣这便告退了。”

可他等了很久,案前的朱正却半点声音都没有。

余光飞快地瞟上一眼,却见朱正愁容满面地盯着自己,张贤一怔:“殿下可是还有何事?”

却又听他叹了口气:“今晚月色正好,张大人不如陪本王去御花园走上一圈?”

月色正好?

张贤狐疑地望了望外面乌云密布的天。

而且这都什么时候,黑灯瞎火的,逛什么园子?

嘴上却不敢迟疑,飞快答应,还亲自拿着宫灯在前面引路。

朱正见他答应,心中冷哼一声。

户部掌管国库,每天面对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很少有人做到不动心。

张贤身为户部尚书,修御花园这样的大事皆是从他这拨款,这样的肥差,他不狠狠捞上一笔?

朱正昂首走在前面,状似无意问道:“张大人,这御花园修缮,花费了不少钱银吧?”

张贤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此时听他问话,不假思索便答道:“回殿下,此处修缮近七月,已靡费钱银一百五十万两有余。”

“一百五十万两!”

朱正脚步微滞。

要知道如今国库都只剩五十万两银子,而修一个御花园就花了整整一百五十万两,相当于三个国库,皇宫内院的奢靡生活可见一般!

而这么大的工程,这帮老家伙,也不知在这里头中饱私囊,贪污了多少油水。

朱正眸光幽深,面色晦暗不明。

御花园离暖阁不远,不过片刻便是一处小门。

园子布置得十分精巧,似朗阔又曲径通幽,一步见一步景致,雾气氤氲中,隐隐亮起灯火,忽明忽暗忽远忽近,恍若蓬莱仙岛。

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瞬间贯彻肺腑,脑中一片清明。

眸中寒光一闪,瞬间恢复平静。

朱正找了处凉亭,负手而立:“这些园林建筑,都是张大人辛苦操办的?”

张贤道:“回殿下,老臣年迈,老眼昏花,未免出差错,此处皆是交由犬子监办的。”

朱正余光瞟他一眼,“原来如此,张公子年纪轻轻便如此有为,看来,张家将来钟鸣鼎盛、更上层楼指日可待啊!”

张贤连声谦辞。

不待他说完,朱正又道:“我听闻,那大太监王振有个干儿子,叫裘德,好像和张公子是结拜兄弟?”

此言一出,张贤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

今日朝堂刚下令诛了王振九族,此时谁跟他扯上关系谁倒霉,他哪敢承认?

连忙解释道:“回王爷,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只是与那裘德喝过几次酒,同僚之间正常走动而已,万万没有结拜之事啊!请王爷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