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青子,剖腹见心
唐治把剑一指,沉声道:“你们这处园子,近两日,可有陌生人出入?”
那演花旦的秀气小哥儿强抑见到偶像的冲动,结结巴巴地道:“我们这儿,天天都有陌生人出入。”
唐治窒了一窒,加重语气道:“我是说,住在这儿的。”
秀气小哥儿羞怯地道:“住在这儿的,也是天天都有。”
唐治嗅着房中飘逸的脂粉香气,脸色难看起来:“我是说胡人!”
秀气小哥儿惶恐了,小心翼翼地道:“胡人,也是常用的。”
这是戏院,还是“像姑堂子”,或者兼而有之?
唐治感觉已经问不出什么来了,便道:“我在找一个人。”
秀气小哥儿满眼崇拜地道:“空空儿大侠要找的,一定是非奸即恶,大奸大恶之辈。”
唐治道:“找到人之前,不能声张出去,所以,得罪了!”
唐治一抬手,欺身上前,举掌道:“放心,我不杀你。”
秀气小哥儿一挺胸膛,挺兴奋地道:“大侠只管动手!”
唐治竖掌如刀,一掌劈向他的颈项。
秀气小哥儿突然道:“等等!”
唐治的掌刀堪堪停在他的颈上,瞪眼道:“怎么?”
秀气小哥儿道:“如果是作奸犯科的恶人藏在这里,而不是天明即走的那种,那就要得到班主许可了。”
“你们班主呢?”
“今儿晚上的戏没有我,可班主得每天都在前堂。人多眼杂,不好寻他。不过,他也收留过逃避官府的逃犯,这种人,一般安排在二进院落的西跨院儿里。那里后墙外是个三岔口,方便潜逃。”
“谢了!”
唐治收手,抬起,再度准备劈下。
秀气小哥儿又道:“等等!”
唐治的掌刀再次硬生生停在他的颈部:“你还要说什么?”
秀气小哥儿脸泛潮红,期待地道:“能帮大侠一点小忙,实在是莫大的荣幸。我叫白玉如,希望大侠偶尔记得。”
唐治道:“知道了!”
说着,他一记掌刀,干净俐落地劈下,那秀气小哥儿翻了个秀气的白眼儿,软软地倒了下去。
唐治一闪身,便掠出了这满是脂粉气的房间。
……
戏院前院儿,能容纳两三百人的大戏厅里,看戏的宾客济济一堂。
其实来听戏的也不都是有钱有闲的富人,苦哈哈的穷人也有爱看戏的,大不了坐远些,人模样儿都看不清,但是可以听啊。
今儿,他们觉得来着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冤大头要捧角儿,这大手笔,居然包了今夜所有客人的戏票钱。
这还不算,那位要捧角儿的豪客,还杀鸡宰羊,大锅烹肉,分享与各位来宾,每个客人都有。
坐在后边听戏的,面前连张几案都没有,一人托着一只大陶碗,里边盛着香喷喷的肉食,就用手抓着吃,吃的满嘴流油,也没个地方擦。
不过,他们也不打算擦,一会儿听完了戏,就要糊着这满嘴的油,还要去街坊邻居家走走呢。
天黑了不要紧,找个理由就行了。
不为别的,就为让他们看见,自己满嘴流油,今儿吃肉了,还是大快朵颐地吃。
只是,这个要捧角的豪客,品味实在不怎么样,今儿晚上点的这几出戏,都挺丧气的,台上悲悲切切,台下喜气洋洋,不怎么应景儿。
戏台上,一些戏子正在卖力地唱着一出戏,听那戏词儿,应该是“诸葛亮吊孝”的故事。
大幕后边,就是后台了。
候场的戏子、扮妆的戏子,配合人员等,全都在这儿。
至于场右一侧幕后,则是乐师们的所在,开场之后,闲杂人等不可过去打扰的。场右最后边单独辟出了一块空间,用简易的板子和帷幔与别的地方隔开。这里是班主刘一手的所在。
不得不说,作为一班之主,他还是尽心尽力的,为了维持这个戏园子,只要当天有戏,他就一直待在这儿,以防出了什么意外,好出面圆场儿。
只是今晚的刘一手,坐在这里,却是面色恐惧,一言不敢发,一动不敢动。
屋子里有几个胡人,他们不时匆匆出入,向直挺挺地站在那儿的一个胡人大汉低声禀报着什么。
那大汉穿一身宝蓝色左衽长袍,脸色黑得跟锅炭似的,正是叱豆浑。
刘一手有些后悔之前自己答应给他们提供一处院落居住了。
虽说是收了好处,虽说早就看他们鬼鬼祟祟的,必然是作奸犯科之辈,可他哪想得到会引火烧身啊。
头一日跟叱豆浑他们一起来的,应该才是他们的首领,不过打从昨儿晚上,就没见过他了,如今一直在这里主持事务的,就是这个穿宝蓝色长袍的叱豆浑。
刘一手暗暗叹了一口气,转眼看向另一边。
在他不远处,也有一张胡椅,那张胡椅上也绑了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很俏丽、很文静的女人。
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虽然憔悴,但是很镇定。
今晚这个局,似乎就是为她做的,但她就像一个局外人,坐在那儿,平静的可怕。
一个碧玉之年的少女,竟有这样的心性,刘一手也不禁暗暗佩服。
叱豆浑直挺挺地站在门口不远处,不时有些胡人手下,进来禀报。
“叱豆浑大人,还有一刻钟,就是今晚的主戏‘大哭灵’。”
“好,准备好杀牛刀,香案祭台,还有盛心脏的托盘。到时候,我要亲自登台,剜了她大炎皇后的心,以祭王子!”
刘一手听得一哆嗦,飞快地看了一眼那个容颜憔悴的少女,她的神色依旧很冷静。
大炎皇后?!
她是前不久刚刚大婚,被迎娶入宫的大炎皇后,安节度之女?
天爷,我这是收留了一群什么人呐!
他们被绑着,但是没有被掩住嘴,可这没什么用,前边就是乐师班子正在吹拉弹唱。他们高喊一声,声根本传不出去,而这叱豆浑却能立即一刀了结了他的性命。
“叱豆浑大人,四周的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只等大人行祭结束,我们就动手。”
叱豆浑狞笑一声,点头道:“好!”
禾昭的伤离好得索还差得远,虽然已经能站立、行走,但不能久站,此时就偎在旁边一张胡椅中,无聊地把玩着手中一口锋利的匕首。
听叱豆浑和那胡人说到这里,不由得一声怪笑。
王子死了,他们两个,也活不成了。
就算大王肯放过他们,王后那一关也过不了。
既然如此,那就为王子还有他们自己,风光大葬吧!
今儿晚上所有的曲目,全是祭奠、哭灵、吊孝有关,等他们把大炎皇后拖上舞台,扒开她的胸膛,硬生生剜出她的心,祭奠了王子,大火就会起来。
已经堆砌在戏院四周的引火之物,都已泼了油,到时候付之一炬,一场大火,把他们和这两百多个看客,便一道带走了吧!
有一个皇后陪伴,有一个戏班子同程,还有两百多个看客共赴黄泉,想必此去鬼门,也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