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不杀不淫不掠不虐

“滚,滚出屋去!”

燕军白虎营营将周富贵怒斥一众提刀提枪,如狼似虎的手下道。

屋内是一名四、五岁的小女孩,小女孩长一副瘦小的瓜子脸,黄黄的,没有润红色,明显缺乏营养,两腮和小鼻梁上糊着一些泥土,围着小嘴呈一圈灰色,耳边垂着两根编得歪歪扭扭的小辫儿,零乱的碎发,被风吹得在脸上飘来飘去,小手也是瘦的连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的。

周富贵心中清楚,这是长期缺乏营养而造成的。

广陵郡被围困一百多天,她能够活下来都算是幸运的。

小女孩浑身上下,只黑黑的眸子是灵动的,缩在一张倒塌的木桌之下,看着如凶神恶煞般的周富贵等人,黑黑的眸子之中写满了恐惧与惊慌之色。

周富贵见状便呵斥手下,命他们全部退出这间屋子。

一众手下闻言便慌忙退出了屋子,屋中也只剩下了周富贵与这小女孩。

周富贵抬起衣袖,尽量将脸上的血污抹去,露出了一张英武的面孔,脸上也尽量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神情,蹲下身子,一边伸手去拉小女孩,一边温言说道:“小姑娘,你不要害怕,你先出来好吗?”

周富贵见到这名可怜的小女孩,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是个人,而不是头野兽。

可周富贵的示好,却令小女孩是更加害怕,小身子拼命向木桌里面挤,避开周富贵的手,惊惧的说道:“胡...贼,我...我...我...爹爹...娘亲...”

女孩的头望向里屋,声音虚弱,不知道几天没吃过饭了。

周富贵顺着女孩的目光看见,只见屋内伏着一名男子,身下鲜血流淌,已经死了,而梁上挂着一名女子,随风微微飘动。

女孩身边还有一柄短刀,应该是她的父母在自尽之前,想杀了她,免得她受到燕军凌辱及今后无穷无尽的磨难,但最后却是不忍下手。

周富贵心惊过后,叹了口气,掀开木桌,强行将小女孩抱了出来。

小女孩拼命挣扎,但饿了这么久了,年龄又小,几乎没有一丝力气了,在周富贵怀里挣扎,如蜻蜓撼铁树一般,最后竟晕了过去。

周富贵连忙走出屋子,掐着女孩的人中,想让她醒过来。

周富贵心中清楚,这个时候晕过去,也许永远醒不过来了。

“嘤...”的一声,小女孩终于醒来,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更没有力气挣扎,只是恐惧的看着周富贵。

“魏瞎子,拿袋羊奶来,要干净的,再拿有血腥味的,要你好看。”周富贵随后唤魏瞎子道。

羊奶本来就是干净的,是你自己弄进血腥味的,怎能怪我?魏瞎子心中嘀咕了一句后,便又寻了袋羊奶过来。

此战,周富贵身先士卒,勇猛过人,指挥得当,早已得当了全白虎营的衷心拥戴,威望也是一日盛过一日。

“慢点喝,不急,没人跟你抢。”羊奶凑到小女孩的嘴边,小女孩早已是饿极了,一口咬住了装满羊奶的兽皮袋子,大口大口的拼命喝了起来,周富贵微笑着对她说道。

“身子骨无碍的,吃点干粮,再睡一觉就会好的。”魏瞎子凑到周富贵与小女孩面前说道。

你个兽医,懂个屁啊?周富贵闻言横了魏瞎子一眼心中暗道,饿了许多天的人,可不能先吃干粮,需进些流食,缓和下来再说,否则干粮能将她活活噎死或胀死。

对于这些基本常识,周富贵还是清楚的。

“哈哈,追过去,别让他们跑了。”

“小娘子,爷爷们来了!”

“胡贼,不得好死,啊!”

正在此时,广陵郡残垣断壁的街上,传来阵阵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声、临死前的惨叫声,随后映入周富贵眼帘的便是,一队队燕军士卒狂笑着冲进一个个屋内,一名赤身**的女人哭喊着冲到大街上又被三四个燕军拖进屋内,甚至有些女子在街上就被凌辱,一排排反绑双手被绳子穿成一串的夏人被押走,一个夏人猛的挣脱绳索冲出队伍,转眼间就被数柄长矛钉死在地上。

“何故如此?”周富贵将女孩的小脸转向自己怀里,不让她看见如此惨状,随后铁青着脸问道。

“都督下了自决三日将令...”李清闻言叹道。

“自决三日?岂有此理!”周富贵闻言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大怒道:“城池已经攻占,何故又在滥杀无辜?”

此前周富贵像头野兽般的,已经有些麻木了,见到这些惨状,也许不会理会,可此时周富贵救下这个小女孩之后,人性已经复苏,已经从野兽变成了人,于是就愤怒异常。

“哎,营主啊...”李清闻言又叹道:“广陵郡坚守了这么久,而大军攻城,死伤无数,心中早已是冲天怨气,此时攻取城池,当然要发泄一番的,况且以往他们这种事情也没少做,你就不必操这份心了吧?”

左贤王,大都督慕容勃烈将令已下,你个小小的营将就算是想反对,又顶什么用?这是许多人心中的想法。

“老子偏偏要操这份心!”周富贵闻言怒道:“典猛、许满仓、索达成、潘见鬼、冯成、顾苟奴、刘清苗、刘长顺、孙思明、布固德何在?”

“末将在!”典猛、索达成、潘见鬼、冯成四名旗将一齐应道。

“他人去哪里了?”十名旗将,只有四名应声,于是周富贵铁青着脸问道。

“哎,营主啊,长顺兄弟已...去了,孙思明受了伤,正在救治,满仓他们...也去城中了。”李清说道。

周富贵闻言心中一痛后怒道:“岂有此理!他们难道忘本了,忘了自己也是微贱之人了吗?也去劫掠了吗?使人传令,让他们回来,否则永远就别回来了。”

同样道理,换做不久前,周富贵也许不会理会此事,但此时此刻,周富贵心中不知不觉的,已经发生了改变。

周富贵暴跳如雷的,小女孩喝饱羊奶之后,却在周富贵怀里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小女孩心中可没胡贼、汉贼什么,全是父母等人灌输的,此时周富贵对她和蔼可亲,悉心呵护,也许在她的小小心里,已经认为周富贵是个好人了。

过了许久,许满仓、顾苟奴等人方才带着手下,气喘吁吁的奔了回来,身上大包小包的,可是抢了不少财物。

“许满仓,你也是庄户人家,常被人欺辱,难道你忘了本吗?居然跑去劫掠百姓财物?是何道理?还有你顾苟奴,老子看你就是个奴才,奴性十足,他们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忘了你家中有吃不饱饭的时候了吗?你居然也去劫掠百姓?甚至还做了其他恶事吧?你刘清苗平日里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可你却行此恶举,太令老子失望了!你布固德,贼性不改,烧杀**掠的,今后再如此,就滚出老子的队伍去。”

周富贵将睡熟的小女孩递给魏瞎子之后,将去劫掠的四名旗将挨个痛骂了一番。

“营主啊,末将等只是抢...了啊,并无杀、**之举啊。”布固德连连叫屈道,不过见到周富贵愤怒的模样,叫屈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悄无声息。

“钱财何人不爱?本将也爱,但君子爱财,当取之有道,嫖掠而得到钱财,是为不齿之举,为贼盗之行,难道尔等不觉得羞耻吗?周某已将营中所有财物都分给了尔等,一文未留,难道尔等还嫌不够吗?”周富贵闻言怒道。

典猛、索达成、潘见鬼、冯成等大部分白虎营将士都是脸露不屑的神情。

“富贵哥,他们都去抢了,我等不去,岂不是亏得慌?”许满仓嘀咕道。

“去你大爷的!”周富贵闻言一脚踢翻许满仓后,紧握刀柄森然说道:“休要叫我哥,我没你这个兄弟,再敢二话,周某必执行军法,立斩不赦!”

许满仓见状也不敢再说话了,爬起身来,悻悻的听令。

“哎,营主,营主...”一旁的李清慌忙劝道:“他们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你将他们叫回来,到底有何事啊?”

“他营、旗我管不着,可在周某的营中,必须严明军纪,决不行烧杀**掠等事,否则休怪周某无情。”周富贵冷冷的说了一句后下令道:“竖降旗,降者不杀、不**、不掠、不虐。”

“末将遵令!”八名旗将一起应道。

须臾,五面大旗立了起来,一面写了个巨大的“降”字,剩余四面大旗就是“不杀、不**、不掠、不虐”旗。

广陵郡残存的夏军民刚开始有些不太相信,且却被逼得走投无路,于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一些人奔了过来,白虎营果然信守诺言,妥善安置,甚至还熬粥分发,让他们充饥。

以至于,跑过来的夏残存军民是越来越多,白虎营忙得是手忙脚乱的。

周富贵此举救了许多夏人,但却引起了燕军他部的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