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横渠四句
第二天，张唐卿再次睁开眼时，已经不见了王蓉，但被窝里还有她的香味。
一出门，不管是张桂山也好，王蓉父母也罢，看到张唐卿，脸上的笑意很明显。
张唐卿尴尬的对王可道说道：“老王，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不敢当，只要少爷以后多疼惜蓉儿就好了。”
“好说好说。”
吃早饭时，依然是王蓉伺候着，张桂山见王蓉实在是不方便，“让你母亲过来伺候着就好了，今日你歇着。”
王蓉的脸又红的像猴子屁股一般。
“唐卿，今日你要去府衙拜访韩大人？”
“是。”
“该有的礼节不能少，别忘了手信。”
“爹爹放心，我晓得。”
吃过早饭后，张唐卿到荣宝斋挑了一方砚台，又指导了一下王可道正在雕琢的《临江仙》摆件。
“少爷，下一方砚台，您准备好了吗？”
“已经用过了莲、梅、松，再用什么好呢？”
王可道也不知道用什么好，张唐卿搜肠刮肚，终于想起来一个，比较适合竹子。
“下方砚台名叫绿竹，我先画一个大概，让石头再完善一下。”
“绿竹？要用绿色的原石吗？不好找啊。”
“那就叫翠竹，名字都是咱们自己取，随便什么竹都行，哪怕叫红竹呢。”
王可道笑着说道：“是小老儿钻牛角尖了。”
张唐卿随即画了一副简单的翠竹简笔画，这方砚台可比之前的简单多了，也比较容易雕刻。
张唐卿的马车抵达府衙门口。
“可是张唐卿张公子当面？”
“正是在下，烦请通报韩大人，就说张唐卿前来拜访。”
片刻功夫，门房去而复返，“张公子请进，我家大人正在书房等候。”
张唐卿随着门房穿过议事厅，到了府衙的后院。
轻轻的敲响了房门，里面传来了一声请进的声音。
“学生张唐卿，拜见韩大人。”
韩琦比张唐卿大三岁，算是同龄人，但韩琦当了几个月的官，气质上已经有了隐隐的官威，举手投足间，让人生畏。
确切的说，在韩琦中榜眼之前，人家已经因为父亲韩国华恩荫得官，当官已经好多年。
但韩琦的官威影响不到张唐卿，你韩琦再牛逼，能比我熟知历史厉害？尤其是韩琦当年对狄青喊出的那句话：东华门外唱名者，方是好男儿。
这句话，打断了狄青的脊梁，也打断了整个大宋武人的脊梁。
韩琦有错吗？有，也没有。
站在不同的立场，会有不同的观点，每个人都要忠于自己所处的阶级，韩琦处在士大夫集团，就要为他们的小集团发声。
这是历史的局限性，也是历史的必然，自从宋太祖建立大宋之时，就已经奠定了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理念，打压武人已经成为整个社会的共识。
“哈哈，明峻来了？这是咱们第二次见面了。”
“韩大人，学生惭愧，您去松林书院时，学生正在酣睡，未曾拜见。”
“不怪，不怪，快快请坐。”
张唐卿把砚台放到书桌上，“这是荣宝斋的一方红丝砚，请韩大人品鉴一番。”
“哈哈，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去过你的荣宝斋了，还买了一方砚台，你看看，是不是你家的？”
张唐卿一看，韩琦书桌上，还真的是自家的砚台，南北方融合的雕刻风格，别人很难模仿。
“谢大人抬爱，唐卿感激不尽。”
“今日请你过来，一是咱们互相认识一下，二是想和你聊一聊。”
“不知道大人想聊什么？”
“比如，你和王相公家小娘子的事情？”
张唐卿尴尬的笑了笑，“让大人见笑了。”
“不存在，少年慕少艾，人之常情，在这件事上，文詹做的过分了，听说你的荣宝斋也遇到了麻烦？”
“是。”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学生请韩大人去荣宝斋视察。”
“视察？这个词用的好，去视察也不是不可以，甚至本官还能再给你个承诺，明年的发解试，你父子二人必过。”
张唐卿吃惊的看着韩琦，这算不算私相授受？
“不必过于吃惊，和你谈，是我本人的意思，也有其他人想知道你的想法。”
张唐卿的眼光一下变得锐利起来。
前世，韩琦是庆历新政的骨干成员之一。
韩琦说有人想知道他的想法，那个人是谁？呼之欲出。
又听韩琦拍着脑袋，懊恼般的说道：“差点忘了，你可能不会在青州参加发解试，有可能会是锁厅试，但是，你能不能参加锁厅试，全在你的想法。”
刚才是给个甜枣，现在却是**裸的威胁，如果你的想法和我们变法党的理念不同，不好意思，即便是有天圣字典这泼天大功，你也别想当官。
张唐卿并不想过早的暴露自己的政治主张，所以，他在闭目沉思。
韩琦不再说话，反倒是看着自己面前的书，但好半天都没翻过一页。
“韩大人，做官非我意，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才是我张唐卿张明峻的宗旨。”
对于这句横渠四句，张唐卿拿来毫无心理压力，此时的张载，还在家和泥巴玩呢。
韩琦忽然站起来，拊掌大赞：“好一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就凭这几句话，你张唐卿就能称为大宋文豪，但是，不做官，如何为生民立命？如何为万世开太平？”
“唐卿大不了在松林书院教一辈子书，让我学生去干。”
张唐卿说完后，韩琦差点被噎死，你不干，让你的学生去干？那你说出来做什么？光说不做？假把式。
“哈哈，看来我们都看错了，本以为你能像青松一样，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没想到张唐卿却是一个光说不做的假道学，哈哈……。”
张唐卿看着韩琦，“激将法，对我不起作用。”
韩琦发现，他有点搞不懂张唐卿了，当初，在琼林宴上，被某人激励一番后，自己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跟着某人大干一场，直到自己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这是别人的激将法。
没想到张唐卿比自己还小三岁，竟然能立刻识破这是激将法？
张唐卿看着韩琦把最后一个“哈”字憋回去的样子，心里有点暗爽，历史牛人咋了？还不是被自己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