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时空错位

砰!

小腹收紧、上身前倾,罗南猛地往前撞了一下,脑门与脑门就这样清脆地碰撞在一起,如同熟透了的西瓜。

紧接着,反作用力就推动着两个人双双往后躺了下去,罗南又再次感受到硬邦邦的木地板不友好的反抗,腰部和肩胛骨的碰撞让身体条件反射地蜷缩起来,龇牙咧嘴地忍不住呼痛起来。

啊!

惊呼声从另外一侧传了过来,等待罗南重新坐直身体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对面抓耳挠腮的小伙伴,抬起双手不断搓揉着如同板栗剥裂开来一般的脑门,五官的表情全部被调动起来,完全没有形象可言。

呼哧呼哧。

罗南一眼就看到对方狼狈的模样,持续不断地搓揉着脑门,就好像额头已经裂开一般,满口白牙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还在原地手舞足蹈,就好像地板烫脚,当场来了一段迪斯科舞步,眼底的笑容就不由浮现起来。

然后对方也看到罗南窘迫的模样,湿哒哒的头发就好像闯进沙漠的落汤鸡一般,整张脸皱得堪比包子,脑门、手掌、屁股根本就没有办法全部顾及,而且滴落下来的水珠还不断顺着T恤滑落到身体里,湿哒哒的T恤黏糊糊地绷住了身体。

“哈哈哈哈!”

全然顾不上自己的狼狈,对方指着罗南滑稽的模样就捧腹大笑起来,似乎瞬间就把罗南刚刚晕倒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没心没肺的模样连带着罗南也跟着笑出了声。

疼痛。

失重。

喘气。

还有……奥利。

一系列条件反射的身体本能和大脑反应,让罗南不由愣住了——真实,周遭发生的一切都太真实了,不仅仅是双眼重见光明之后捕捉到的画面,也不仅仅是身体感受到的那些物理反应,还有大脑冒出来的陌生信息。

他,罗南-库珀(Ronan-Cooper)。

站在眼前的那个他,奥利-洛夫(Ollie-Love),185厘米的大个子却有着一张娃娃脸。

身后正在争吵的他们,克里夫-巴伦(Cliff-Baron),满脸络腮胡分外显眼;以及马克西姆-普宁(Maxim-Pfening),深邃的五官轮廓如同古希腊雕塑一般。

周围正在旁观的他们,位于新奥尔良一家名叫做“正午”酒吧里的普通顾客。

他们四个人,组成了一支名叫“一日国王(King-For-A-Day)”的乐队,今晚就在“正午”酒吧里表演。

显而易见地,他们不是什么大红大紫的人气乐队,酒吧也不是什么人山人海的表演场地,现场不过只有二十、三十人而已,并且不是专门前来观看表演的顾客,更像是“前来喝酒顺带欣赏一下表演”的客人。

诸如此类的信息,等等等等,真实而详细。

最最重要的是,具体而充实、丰富而庞杂,海量信息瞬间塞满整个脑袋,引发了宇宙大爆炸式的反应,就好像……直接将另外一个人的二十五年人生全部一鼓作气塞入自己的大脑,瞬间就消化不良。

即使是“盗梦空间”的筑梦团队也做不到这一点。

罗南,需要一点时间。

“现在回过神来了吗?确定没事吗?需要到后台休息一下吗?但是……后面休息室也好像火炉一样,你待在里面,恐怕很快就要脱水了。可是,站在酒吧里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休息,又不是表演马戏。酒吧顾客原本准备过来欣赏乐队表演的,结果纯粹就过来看马戏了。”

“要不然……你躲到吧台桌子底下去?”

奥利叽叽喳喳、絮絮叨叨的声音再次将罗南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此时,罗南终于能够从视觉恢复、听觉恢复、梦境苏醒等等错综复杂的混乱之中暂时脱离出来,然后就注意到了更多细节:

英文。

眼前的奥利正在使用着流利而纯正的英文,却不是中文;而且,奥利显然是一位天生的金发男子,而不是熟悉的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还有,明明眼前应该是首次见面的陌生人,但脑海里的熟悉感却不会说谎。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上一秒,他还在睡梦中,躺在自己出租屋的木板床之上,迷迷糊糊地做梦着;这一秒,他就苏醒了过来,由江南水乡土生土长的罗南变成了……暂时还不知道长什么模样的罗南-库珀。

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深呼吸。

再次深呼吸。

罗南暂时将脑海里汹涌的庞杂信息放在一旁,冷静下来之后再慢慢整理,当务之急是弄清楚现状,“奥利!”

“……你应该去看看医生,我认为你应该去看医生的,否则小小的感冒就可能演变成为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更何况,你是我们的主唱,如果没有主唱的话,那乐队还怎么表演?我们可绝对不能违约的!”

看着眼前自说自话也不亦乐乎的奥利,罗南不得不用双手控制住对方的肩膀,然后再次大声呼唤了一句:

“奥利!”

这次,奥利终于反应过来,瞪着圆圆的眼睛望向罗南,“怎么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罗南抛出了最简单也最直接的一个问题。

“呃……你是说几点几分吗?”奥利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将双手手腕展示给罗南看,圆溜溜的远景正在发出无声抗议:你没有看到吗?我也没有携带手表!

“年份。”罗南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随后又补充一句为自己掩护,“我……我现在整个大脑一团浆糊,昏昏沉沉得没有办法思考,就好像时间和空间全部都被打乱了一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上帝!”奥利流露出了担忧的神情,没有回答罗南的问题,抬手就用手背贴住罗南的额头,测试提问。

虽然有些尴尬和生涩,但这一次,罗南没有反抗,他需要一个借口,为自己赢得调整适应的时间。

果然。

奥利轻轻摇了摇头,“你现在额头依旧有些发烫,应该是还没有退烧。我早晨就说了,我们应该把演出推迟甚至取消,你的状态那么糟糕,昨天说了一个晚上胡话,迷迷糊糊地几乎站不起来,但你们还是……”

眼看着唠叨根本就停不下来,罗南不得不打断奥利,“昨晚我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就好像重新回到乐队刚刚组成的时候,首次获得演出的机会,登台之前,我们紧张得不行,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这当然是假话,全部都是套话,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却能够让奥利进入状态。

“记得!当然记得!怎么可能忘记呢?”

奥利也跟着流露出了缅怀的神色,“那时候真是美好啊。我们什么都不懂,只是相信着,凭借着自己手中的乐器就能够撼动世界,闷着脑袋横冲直撞,通宵达旦不睡觉也没有关系。没有想到,转眼就已经过去了七年。”

说到这里,奥利轻轻叹了一口气,再次看向罗南的时候,眼神里就流露出了感同身受的情绪。

“谁能够想到,现在就已经是2012年了呢?呵呵,你说,玛雅文明预测的世界末日是不是真的要来了?”

2012年?

所以,他从2020年的魔都来到了2012年的新奥尔良?

罗南觉得,他需要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