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章法

成与不成,一日可决。

周宁的这份迷之自信和狂言,将李珂刺激到了,翻白眼:“你这口气可真狂妄,如此雄城,人口几十万。不过如此?”

周宁笑:“城大人多,跟我们又有多少直接关系?对应我们需求的门户,其实就那么几个。若是将其门户连排,百米都不过就能走完。”

二丫嘴嘟嘟的更厉害了,带着撒娇的口气道:“那你还说,大地方,机会多?我们走了六百里地呢!”

“这个确实怨我,是我事先想的太好了。直到进了这城观其风情,才知道地大人多,跟适合我们,其实没有太多必然关系。”

李珂问:“那你觉得,什么才算是适合我们。”

“成体系,足够稳定,同时需要大量人才的地方。”

“比如?”

“超凡军伍。”

二丫问:“为什么这类地方适合我们?”

“那就得先问问我们有什么,以及怕什么。”

李珂问:“我们有什么,怕什么。”

“有信念,有动力,有苦。怕善罚不明,怕磨蹭拖延,怕一锤子生意。”

二丫嗫喏道:“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这些有,大部人都有?而你说的这些怕,又要求太高?”

“你错了,信念、动力,能吃苦,说着简单,但其实这有跟有是不同的,大部分人只是以为他们有,其实他们没有,又或者只有一点,远远不够。

为什么将信念排在第一位,就是因为它最重要。要经过反复鞭挞,仍旧不肯屈服,才能觉醒。不是一句‘我想出人头地’那么简单。而要问一句:能做到什么程度,以及能坚持多久。”

周宁又道“至于你说的要求太高,的确是有一点。所以我才选择来府城这样的大地方看看。

但事实证明,社会的开化进步程度决定了制度、乃至思想观念的上限。

这大地方的人,是比小山村的人见多识广,但并未高明到引发质变。”

二丫皱眉:“我没听明白。”

周宁笑:“细说太啰嗦。你就记住,我们确实是是来卖身的,但大吹未来如何好,一杆子支到几十年后,剩余时间都是画饼充饥的那种不选。

动**不稳定,随时可能撤摊子的那种也不能选。

福利貌似挺高,结算的也及时,但隔三差五就得拿命闯关的也不选。

第一种,就算是真的也陪玩不起。

第二种,东一榔头西一锤子,成不了事。

第三种,对别人来说,我们的命和运很廉价,对我们来说却是最贵重的。

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

说着周宁叹气道:“可惜,这世界、自惭形秽、自觉卑微者太多。轻易的便被唬住。

便拿这城池来说,外城就有十丈高,三丈后,城墙上能跑马,确实宏伟雄壮,可它是一日之功的产物么?是一人之功的产物么?

再拿那些鲜衣怒马、出入豪奴成群的人来说,钱有几成是他们自己赚的?权有几分是他们自己挣的?投个好胎而已,就算有所成,往往也是利用既定的体系格局,站在巨人的肩上探月拿星。

因人成事,因事成人。

却在有心的宣传,和无心的道听途说、以讹传讹之下,归于一身,造就盛名。

人会本能的敬畏强者,打造金字招牌,自然是为了更好的忽悠他人卖命效力。”

二丫反问:“那照你这么说,这世上就没有真正的能人了?”

“当然有,而且人跟人的差距,可以比人跟狗还大。但真正的能人,毕竟是凤毛麟角。还存在一个机缘运道的问题。

时势不予,风云不汇,是龙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其实我们寻找的,也正是这种能人。基本上,能人、才真正重视人,以及愿意培养人。

就比如当今王朝的太祖,当年拔擢马童出身的大元帅,成就一段脍炙人口的君臣佳话。”

二丫‘哇’了一声:“你可真敢比,我们的才情,哪能跟大元帅比?”

“确实不能比,大元帅的出身和经历,决定了我刚才说的信念、动力、吃苦,大元帅都有,而大元帅的天赋甚至机遇,我们却没有。

但我要说的重点,是太祖不拘一格的‘拔擢’行为。

后世人都说太祖有识人之明,其实不然。‘拔擢’才是关键!

有这个举措,拔不出天才,也有良才,良才不够,还有我们这样的人才。

人不能狂妄自大,却也不该妄自菲薄。

大量的人才,作用要比一个天才大的多。

说到这大业,我想起那么一句话:你能不能成事,很大程度上要看有多少人愿意你成事。

而人心从来都是换出来的。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路)人。

可好些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又或者揣着明白装糊涂。

或许在这些人眼里,侧重点已经变了,不再是以人为本,而是用钱赚钱,又或者靠权力规则捞钱。不需要人才,只需要大牲口,和从大牲口中挑出来的管理大牲口的鹰犬。

这等操作,更简单,成本也更低。

仿佛在说:只要我这大树不到,猢狲就不会散。

遇到马高镫短,我有权钱,若是对方比我还有权钱咋办?

凉办呗!

不过这是人家的选择,我们无可厚非,但我们可以选择说不。

我们不是恳请赏口饭吃、矮人一头,更不是非谁不可的跪舔。”

李珂和二丫,默认了周宁这说法。

她俩跟着周宁,衣食住行、以及最基础的正向成长,就都能得到满足。三人现在是寻求更进一步,不是活不下去了,非得依靠谁。

拐过一个街口,周宁突然停下脚步,略等片刻,然后对身后刚转过来的一个中年男人道:“阁下跟了我们两条街,有何见教?”

问话的同时,自然也细细打量对方了。

就见这中年男人看不出文武。

灰色直裰,外套大氅,带着瓦楞帽,打扮偏文人。

但双目有光,神采飞扬,气质凛冽,比大多数文人精气神都要好,且多了几分英气。

还有就是,顾盼自雄,很有范儿。让人隐有感觉:这人,平时大约很习惯颐指气使。

而面对周宁的肃然提问,中年男人很大方的笑道:“无意中听你说的有趣,便不自觉的听了墙角。”

“哦,那没事了。”周宁说着招呼李珂和二丫,“走吧。”

两女先是一愣,随即有些尴尬的冲中年男人福了一福,然后扭身加快脚步,跟上了周宁。

中年男人则微笑着慢捋短须,就站在那里观看三人远去。

走出去大约两百多米,李珂回头看了一眼后,问周宁:“刚才怎么回事?”

“那位大叔既聪明又厚黑,实力也很强,我不想跟这种城府深深、看不出深浅来历的人斗嘴斗智,输赢都没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