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7:真名与共

“……生而为人,我们都是傲慢的,在厌恶他人傲慢的同时,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放纵着自己的傲慢;”

王丰阳透露出之前的他曾为人类,不等伊芙琳惊讶地张口确认,王丰阳再度说起:

“真要说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他总是那么的虚无缥缈,不像这世界的人类或其他生灵,你们的眼界很小,自然很容易满足;

但是拿我来说,不仅仅是想要什么东西,或许你该问,我还有多少的欲望、多少的幽暗。”

夜风吹拂着周边树林垂下的枝条,树叶相互间剐蹭着发生沙沙的声音,王丰阳一番话语让伊芙琳回味。

她也很久没有重新地、好好地审视过自己了。

噢,重来没有,自她从符文裂缝中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早已被大地上那些人类欲望纷争的战乱侵染数百年、数千年。

起初的她,仅是作为一个面目可怖的恶魔在世间散播着恐惧,而后,人们渐渐有意地躲藏与远离着她,

每天的猎物越来越少,从那个时候起,伊芙琳才真切地接触到人类最幽暗的欲望。

伊芙琳,这个名字,最初,是来自一位少女,它曾是一位人类的名字。

“我也有个小故事,你想听听吗?亲爱的~”

伊芙琳饶有兴趣与王丰阳再聊下去,婉转妩媚的语气仿佛多了几分真诚,源自她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

“我时间不多了,至少在天亮之前,我要离开这里。”

王丰阳回应道,他只有这样一个要求,算是变相接受了伊芙琳的诉说。

王丰阳倚靠在身旁大树的树干上,双手挽着臂弯抱在胸前,叉着腿,看似很放松地姿态,默默听着恶魔开始讲述起它珍藏已久的小故事:

这片符文大陆的最西方偏北上的一个地方,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贫穷村落里,有个名叫伊芙琳的少女;

这名少女正值青春年少,却不曾上过一年学,因家父昏暗无度地酗酒烂赌,家中存不住半分粮油。

男人的妻子多次劝说无果,反被暴力训斥,渐而久之,身上布满伤痕,无一处完好肌肤。

家父毫不悔改、无可救药,离婚不成,还有其烂友成日看守左右,

家父其烂友借着欠债不还的名义,背地里上下其手,而家父却视若无睹……

终有一日,家父的‘朋友’,讨债人的脏手伸向了家中躲藏的伊芙琳,母亲全力阻拦,还是在推攘时,后脑不慎撞上了石板桌角,最后一命呜呼。

拼命的结果只留下母亲余温尚存的尸体,和满地的血泊,此时的家中,那些家父所谓的朋友早已逃之夭夭,独留伊芙琳跪着的血泊之中,映着黄昏日落的余晖,照着少女染血的手、捧着母亲失神的脑袋。

等到夜晚,一身酒气的家父回到家中,看着女儿还跪在血渍干涸的地上守着凉透的妻子,再三追问,女儿沉默不语。

询问无果,家父却只是呵呵一笑,草草洗了个脸,竟直接上床睡去了。

隔日,这名父亲与他的讨债朋友们商定,笑着将他唯一剩下的房屋与女儿抵清了欠款,并换来了一大笔钱。

那晚,家父不见踪影,母亲的遗体还没来得及安葬,伊芙琳便被几个闯进来的陌生人拖拽着拉出了自己的家。

这是曾经的家。

少女一无所有,没了挂念与心疼自己的母亲,也见不到那行尸走肉般的生父,最后,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再属于自己。

玩弄数日后,吊着最后一口气,少女赤身**地瘫倒荒郊野外,她强烈的怨念招来了碰巧路过的恶魔。

听完她的遭遇,才让这个恶魔有了新的捕猎灵感。

最终,恶魔没有拯救少女,但前方,那座少女原本生存的村落,都成了这位少女的陪葬品。

村落里的那些肮脏男人们,首当其冲。

“我的故事讲完了,怎么样,还不是多么令人讨厌吧?”

“……呵呵,看来,我对你的了解还不是很够。”

王丰阳只是一阵苦笑,伊芙琳接过他的话头追问:

“你所说的了解,是指伊芙琳,还是指我?从你一开始喊出那个名字,我还以为,你是一千多年前那个村子里的生还者呢。”

“但至少,你不是人类,我也不是。”

王丰阳说完清了清嗓子,将身子从树干上挪开,夜已深,此地的蚊虫遍杂,还是不宜久留,

该走了,离开这个地方,去往诺克萨斯办正事儿。

“你和我很像,那种眼神,和我很像,我们其实是同类吧?”

王丰阳再多看了她一眼,记住她此时的曼妙,继而立刻转变成决绝的目光背过身去,

抬腿离开的一刹那,背后响起她的疑问。

王丰阳很清楚,它应该也知道,之前明明向这个恶魔透露过了:自己曾为人类啊。

它为什么还要问这种问题,是在拖延什么吗?

还是说,它真的有什么与自己发生了共鸣的地方?

如果有什么事情对它而言比较重要的话,那还是有必要提前说清楚的,毕竟相比一个女子,被一个实质性的恶魔缠着可不是什么好事。

王丰阳暂时性停了一下,平淡地回应着它:

“有话直说。”

没有转身,但背后的恶魔传来一阵阵浪**的媚笑。

好一阵子后,笑声消停,伊芙琳才缓缓开口:

“你要去取谁的性命,不妨让我也跟上去看看吧,你看上去像是我的前辈,那种毅然决然的眼神我很喜欢,或许,我能在你这里学到些有趣的东西~”

“身边带着个女人会很不方便的,还是免了吧。”

王丰阳果断拒绝了,话刚说完,便立刻加快了步子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个小镇子里,索性只有一户人家遭难,多日之后,再无妖怪夜间吃人的新闻,伊泽瑞尔隐约能感觉到,这个传闻中的妖怪的消失,或许和老王有关。

离开德雷坎,他们与诺克萨斯中心的不朽堡垒更进一步。

为什么要说‘他们’?

自王丰阳离开伊泽与那群姑娘之后,顺带的,也让伊芙琳离开了那个地方。

纵使王丰阳有万般嘴皮子,也不可能光靠嘴皮子说动一个主动跟随自己的恶魔吧。

不假时日,一位白衣贵族,姿态优雅,步伐端庄地出现在不朽堡垒的大门石阶前;

大门前的士兵以十二分精神的集中注意力架着手中的武器,对峙着站在门前的白衣男人。

从堡垒围墙外的第一个守门士兵动起歪脑筋收蝇头小利的那一刻起,王丰阳就注定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

没有取他们的性命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一路走来至堡垒大门前,围墙外的一路上晕倒了近百名士兵,全是被不明烟雾呛晕的。

不到两三分钟的时间,石阶之下,从左右前后各个方向不断涌出大量的士兵,各个都是手持铁杆长枪,将这个不善的来者团团围住。

伊芙琳不太喜欢在白天的时候以实体示众,这大中午的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白色长衣之下,这个恶魔盘踞着、藏在王丰阳腰间长衣内的阴影之中。